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文 / 李子圓子杏子
滿眼疑慮地重新坐好,拿起那個軟軟的枕頭在手裡顛來倒去,一點點的摩挲著,感覺,裡面有塊硬硬的東西。
莫非是宋瑞縫進去的?
腦子裡禁不住出現一幅宋瑞一手抱著枕頭,一手拿著針線的畫面,不知為什麼,一陣惡寒。
撇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沈風逸專心致志拆起了枕頭,幸好這針腳縫得不好,他拆起來容易多了,待得口子能容得一隻手伸進去,沈風逸連忙在枕頭裡摸索,終於從裡面掏出一個木球。
沈風逸拿著木球在手裡研究,整個球光滑無比,也沒什麼可以打開的裂縫,對著光亮照了半天,也沒看出點頭緒出來,索性揣進了懷裡,留著出去再琢磨。
剛將腳踏移回原位,原本被吩咐等在外頭的小冬子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皇上,皇上,周相,周相有急事求見。」
沈風逸一見小東子的模樣,便知道應該是出大事了,方纔還沉浸在宋瑞給他製造的溫暖裡的笑容散去,目露暗光,「讓周相在御書房候著,小冬子,擺駕!」
周秦早接了口諭在御書房內候著,沈風逸急匆匆跨門而入,卻在看到周秦官帽邊簷的一圈白布時,差點一個沒站穩。
「周相,這是作何打扮?」
周秦眼神灰敗,叩頭一跪,「臣不敢隱瞞皇上,莫司谷從邊關發來急件,西饒大軍將……」不知為何,周秦似乎說不下去,咬著牙深吸了口氣,半天後才再次開口,「西饒大軍將於之泓、宋瑞二人的屍首送回了雲國大營,說是二人所住的軍帳意外失火,所以,送回的屍首早已燒得面目全非,莫司谷的意思是,眼下軍營中的將士們都認為這是西饒人有意為之,所以群情激奮,特懇請皇上下旨出兵……」
而事實上,沈風逸根本沒有聽到周秦後來說了什麼,整個人便倒在了小冬子身上,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外面的天色已黑,而沈風逸睜開眼的剎那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梅顯,「朕,現在,一點也不想看見你。」
「我也不想看見你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說著將一個東西放在沈風逸手中,「你後來暈過去了,周相不便久待回去了,這個東西說是莫司谷隨急報一起傳回來的,讓我交給你。」
沈風逸連看都不需要看,手剛觸到時,便知道了,那是護身符,是她出發前特意給宋瑞的護身護。
手指一點一點收緊,死死握住,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自欺欺人地覺得,它還是熱的,還帶著它主人的體溫,還有著它主人的氣息。
「看樣子,你這出兵的旨意是下定了。」
沒有回答梅顯的話,沈風逸只是自顧自地開口,「我以為,你至多不會放過宋瑞,卻沒想到,你連自己的徒弟都不放過,於之泓可是跟了你靠近二十年的徒弟啊,你怎麼下得去手?」
時至今日,梅顯仍舊保持著那副冷漠從容的姿態,「冷兒既然說了是意外走水,定然就是意外。」
「你認為朕會相信?意外走水?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這頭剛收到被請去西饒大營扣下不放,緊接著就接到走水燒死的消息,若這都能是巧合是意外,簡直是滑稽透頂!」許是說得太急,沈風逸倏地一陣咳嗽,「想當初,宋瑞還一本正經告訴我萬冷對於之泓有情,現在看來,都是做戲,只是做戲做到這個份上,這一局,我就算輸給萬冷,也不可厚非了,終究做不到他那般薄情寡義,心狠手辣!」
「逸兒……」
「住口!你沒資格這麼稱呼我朕!這天下唯一有這資格這樣稱呼朕的人已經被你們毀了,還毀得這麼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你給朕滾,滾出去,不要讓朕再看到你!」喊到後來,幾乎是聲嘶力竭。
梅顯皺了皺眉,「你還是盡量平復情緒吧,否則毒走得也會更快的。」
「快又如何?宋瑞都沒了,我拖著又有什麼意義?早點離開這個陰冷灰敗的人世,何嘗不是種解脫?」
不願讓沈風逸繼續這麼激動下去,梅顯難得的讓了步,「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再進宮來。」
「滾出去!永遠不要再出現!」
只是,這頭梅顯一離開,床上的沈風逸於瞬間恢復了平靜,方才眸子中那種痛不欲生的神色也消失得一乾二淨,仿若方纔那個癲狂的沈風逸,是另一個人一般。
「小冬子,進來伺候朕歇息,朕今日乏了,誰來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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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宋府內正因突然而至的噩耗而籠罩著一層悲痛,家丁們在宋明山的要求下,正在加緊佈置靈堂,正在一群人雖已傷痛到無力思考卻還要強忍著安排後事時,守門的家丁卻突然來報,說宮裡有位公公求見。
宋明山一時沒轉過彎來,這時候宮裡派公公來是為哪般?雖心中不解,卻還是趕緊將人請進了書房,自己也匆忙趕去。
一進書房,看到背對著自己的公公所穿服飾,赫然是皇上身邊的小冬子,「原來是冬公公,不知……」宋明山的話,在那人轉過身來時,立時消了聲,「臣參見皇上,不知是皇上深夜駕臨……」
「好了,不說這些,朕之所以選這個時候這身打扮過來,本就是為了掩人耳目,你記好,今日來的,只是替皇上安撫忠臣家屬的冬公公。」
「臣知曉了。」
「朕也就不兜圈子了,朕來只是告訴你,宋瑞應該還活著!莫司谷隨信捎回的那個玉珮是個假的,朕想了幾想,恐怕是他們那邊有了什麼變故,所以宋瑞決定將計就計,索性詐死,而莫司谷傳的急報也應該是在宋瑞授意下寫的。」
「這……皇上怎麼就這般肯定?」
「歷來軍事急報,哪有稍回死人信物的?更何況,若不是宋瑞授意,我不認為莫統帥能知道那個東西的重要性,畢竟,在旁人看來,那只是一塊簡單的玉珮,還有,若真只是稍回身份象徵物,又為何只有宋瑞的而沒有於之泓的?所以,綜合這些來看,這應該是宋瑞故意賣給我們的破綻,目的,是想要我們知道他無礙,但是卻要配合著他,裝作真的相信他已死。」
想想自己兒子那古靈精怪的腦子,這事還真像他能幹得出來的,不管事實是不是這樣,可看著沈風逸信誓旦旦的樣子,宋明山自然也願意相信宋瑞還活著,「那皇上現在需要臣做些什麼?」
「朕跟你說的這些,你只需自己知道,不可再府裡其他人,後事該進行的照常進行。待會兒朕會以慰問之名再去趟於府,具體安排,朕會告知於大人,朕要你們兩人配合朕,演好接下來的戲。」
「臣遵旨。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臣擔心,對方若覺得犬子與於賢侄已經故去,會不會下一個要除的便是安寧王府的世子?畢竟,若我三府都為喪子而痛,自然無人會再顧及這京中軍防了。」
沈風逸也忍不住皺了沒,對宋瑞他有十成的把握相信他能處理一切突發的變故,可對於沈雲飛,他卻是瞭解不多,更何況,沈雲飛不同於另外兩人,他是被自己派去直面何照然的,這一時間,他也不敢打包票,沈雲飛會沒有半分危險,「你的擔憂不無道理,只是眼下,我們也只能選擇相信他會逢凶化吉了。」
只不過,出乎幾人猜測,十日後,他們仍沒收到任何有關沈雲飛的消息,卻等來了何照然領著二十萬大軍回京,已經離京城不過一百多公里了。
而此時,皇宮裡亂成了一團,沈風逸從那日接到宋瑞噩耗開始便臥床不起,除了梅顯動武才能強制替其施針用藥外,再沒見過旁人。宋府、於府也是籠罩在一篇淒淒慘慘的悲涼之下,於環朗、宋明山稱病在家,兩家輪流著請高僧念往生經,一時間,似乎除了府內喪事,再無心其他。
「皇上,何太傅他執意闖進來,奴才攔不住。」小冬子苦著一張臉被何麟推搡著進了殿內,連忙向沈風逸告饒。
而此時的沈風逸正因為被梅顯強制著施了針滿腔怒火,「何麟!你也太目無王法了!就不怕朕砍了你腦袋?」
「哈哈哈……皇上說笑呢?砍臣的腦袋?皇上也真說得出口,不如皇上喊一聲,看有沒有人來應你?」
「如果你是來耀武揚威的,那就給朕滾出去,等到真有本事結果了朕時,再來說這些廢話也不遲!」說完,沈風逸直接背過身去,連眼神都懶得施捨一個。
何麟也不惱,畢竟對於自認勝券在握的人來說,沈風逸的這點垂死掙扎,根本不放在眼裡,「無事臣自然也不會來污了皇上的眼,只是,有些事,不得不請皇上早作準備,讓位詔書還是趁皇上還能醒著的時候趕緊立了吧,免得到時候昏睡不起,想寫都沒這個能力了。」
沈風逸瞬間又轉過身來,瞇著眼睛問道,「讓位詔書?何太傅想讓朕讓給誰呢?莫不是沈風睿那個蠢東西嗎?」
「皇上,自古以來成王敗寇,與其雲國被外族屯兵,倒不如傳給自己的親弟弟,好歹雲國血脈還在,倒也不算愧對列祖列宗不是?」
「親弟弟?敢問何太傅,你們在謀劃這一切的時候,可有想過,朕是他的親哥哥呢?讓位詔書朕是不會寫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皇上,莫怪臣沒提醒你,到時候大軍入宮,有沒有詔書其實結果都是一樣的,臣之所以想讓皇上寫封詔書,也不過是為了顧全皇上的面子,畢竟自己主動讓位的,跟被別人拉下來的,還是有些差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