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暉站在我身前,看著我忙忙碌碌的樣子,突然笑了,「這雖然是租來的房子,但是卻是我們第一個家。」
「那可不成,不能拿這個打發我的。」我笑了起來。
沈暉笑了笑,「知道你不好打發,回頭那別墅……」
屋子裡的空氣突然凝固起來,好半天我才說道,「沈暉,好像這邊的警方也在查你爸媽的事兒,不然……我們把房子趕緊交出去。坦白從寬……」
「房子在你名下,早就和我爸媽劃開關係了!他們現在也就是嚇唬我們,要是真有證據,或者真的有什麼名目可以把房子收回去,今天還不直接來抓我們了,幹嘛美其名曰,什麼聊聊,不過就是來套話的。以後再見他們你別多說半句。」沈暉皺著眉頭說道。
我張了張嘴,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把話嚥了回去。沈暉啊沈暉,畢竟是蜜罐子裡泡大的,現在這段日子恐怕是他人生中最委屈最低谷了。現在有這樣一套房子,還是在煙京,就不說住不住了,就是折價賣出去,都可以再買一套普通的房子,再來一輛車,還能剩下一筆錢好好地過日子——確實是個很大的誘惑,誰會捨得拱手讓人?沈暉的媽媽早就料到會有今天的,早就替兒子鋪好了路子。
沈暉說的也是沒錯,警察沒辦法,至少目前是沒辦法的。
可是,這些真的不是我們應有的。真的不是。如果是父母留下的財產,那是無可厚非,可是這些事贓款啊!
我不知道怎麼和沈暉達成共識,至少目前來說我們不行。
我只能低頭繼續掃地,沈暉在一邊收拾著一些大物件。我把昨天收到的五百元小費拿了出來,買了鍋碗,買了電磁爐,買了米油,還買了點兒菜,當晚就在這裡做了飯,沈暉已經忘卻了白天的不快,開心的吃著我做的菜,吃完抹了抹嘴笑道,「梅梅,你做的菜有季川的味道。」
我愣了一下,「啊?真的?我在老家也沒做過飯菜,也就是現燒熱賣呢。」
「你看過傾城之戀沒有?白流蘇最後和范柳原流亡在香港,白流蘇做的菜就有上海味兒,那女人可是什麼都不會做的。你現在也跟她差不多。」沈暉難得的拽。
我用筷子敲了敲他,「咦,你還看張愛玲?」
「……偶爾翻一下嘛。」
「那你就該知道,范柳原也是干家務的!還不去洗碗!」
當晚我還是回宿舍住的,沈暉就直接哼哧哼哧把自己的東西都搬到租房裡去了。
簡陋的屋子,再怎麼收拾看起來也還是簡陋。接下來的幾天,我買了兩盆弔蘭,弄了塊廉價的桌布,還是沒有擺脫這屋子裡家徒四壁的感覺,只好宣佈放棄。
我一直等到宿舍裡的幾位同學全都離開了,才把自己的東西搬了些到沈暉這裡來——我承認自己有些自私,害怕閒言閒語,不想被別人說,江梅梅年紀小小就跑出去跟男朋友同居。
七月的天氣,悶熱而又潮濕。似乎走到哪裡都帶著一股子霉味兒。沈暉租的房子在一樓,地面是水泥的,沒有地磚,這幾天每天都是濕噠噠的,沈暉說,「好像要下雨。」
「對呢,梅雨來了。」
我一邊擰著剛洗完的衣服,一邊回答他。已經是晚上十點多,我們都疲憊的趕回來。我除了晚上再餐廳彈琴,還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給一個小孩子教鋼琴,是常來餐廳吃飯的一個女人找我的。我覺得十分幸運。沈暉這個月勢頭還不錯,好像有好幾筆單子要成功了。
剛來的時候,因為沒錢,我們過得很節省,漸漸地有些錢了,沈暉就開始還劉子健的錢,我也還著從同事那兒借來的兩千塊,反正錢是到不了自己手上的。我們每天都忙忙碌碌,為著生活,為著我開學後的學費,沈暉則是憋著一口勁兒——為著把欠白雲飛的錢全部還清。
但是生活在繼續,每天都要用錢,我們真的也攢不出一分多餘的錢還給白雲飛。我心裡其實和沈暉一樣,不想欠白雲飛一分一毫。
轉眼間就到了八月,一年間最熱的時候,我們這屋子不穿風,而且在西邊兒,每天倒西曬。
每天回到家裡簡直就像進了蒸籠一樣。電風扇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最後我只能在每天下班回家的時候,立刻拎水潑地,在地上潑幾桶水以後,再開始做飯或者下麵條吃,收拾完大概地也就干了,此時地面的溫度也就稍稍降了些,我們就鋪一張涼席在地上睡覺。貪得一時涼快,第二天我再去餐廳上班的時候,餐廳裡又打著極低的冷氣,時間一長,就開始覺得膝蓋疼了。
這段時間,小費和鮮花都沒有了。消失了很久。有時候我有些失落,倒不是因為錢,而是我總是在心裡好奇著,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也算是能懂我和欣賞我的吧。
沈暉看我每天這麼忙碌,眉宇間的憂鬱越加沉重。只是他的話也變得越來越少,而且我發現了一件讓我覺得十分傷心的事——似乎近幾次比較長時間的交流都是吵架。
對,我們已經開始吵架了。
不為什麼,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吵完我們又會開始反悔,開始想著對方的好處。然後重歸於好,但是心理上終歸是有些芥蒂了。
今天我拿到了做家教得來的錢——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做音樂家教每節課的價格是不可能低於一百的,而那時候的我,那麼稚嫩,能給我件事做,我都是感激也來不及的,誰會想著多少啊。第一筆課酬是690塊錢。
我捏著這些錢在回家的路上,覺得生活似乎又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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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高興了一會兒之後,我開始突然的悲傷了起來。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覺得生活的美好要和手上的錢財掛鉤了?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現在突然發現,有種悲從中來的感覺。我想沈暉跟我想的一定一樣,因為他也是在看到了能拿到提成的希望的時候,會變得比較開心,要是一天的事情都不是很順利,或者好幾天也沒有接到什麼客戶,他就會變得悶悶不樂,像個刺蝟一樣,什麼事兒都能挑出刺來。
我心裡想著,我們不能這樣下去,我們要過正能量一點的生活。我用一百塊在接上擺攤賣偷來的手機的小販手裡買了一個手機,總算是能和沈暉隨時聯繫了。我想了一下,打了個電話給餐廳,說自己不舒服請假了。
請完假我就折到菜市場去了,買了些沈暉愛吃的菜——跟他也算是同居了一段時間,我也摸清了他的口味,能夠時不時的弄些他喜歡的口味了。
買好菜,我就回家了。沈暉一般都要九點多才能下班,他都是先去餐廳接我,然後我們再一起回來。
今晚上我想給他些驚喜,先把家裡收拾清楚了,再把飯菜弄好才和沈暉聯繫好了。只要在九點之前給他電話,叫他別來接我就成了。
我哼著小曲兒,把家裡收拾的一塵不染,地上也提前潑了水,等他回來就不會太熱了。
弄好這些以後,我看了下時間,也才七點多,便拎著大包小包的菜進了小小的廚房,開始摘菜洗菜。沈暉很喜歡吃毛豆,為了省點兒錢,我沒有買剝好的毛豆,而是買了那種帶殼的,回來自己剝。
我端了個小板凳,就坐在廚房裡開始剝毛豆。
剝到一半突然聽見了門外有鑰匙轉動的聲音。我一陣吃驚,難道沈暉今天也提前回來了?怎麼不給我電話呢?還是丟了什麼東西在家要回來討?我突然心生惡作劇的念頭,嚇嚇他也好。百度嫂索|時光是琥珀
我迅速的把廚房門掩上了,等會兒跳出去嚇他一跳。
「這裡簡陋,你恐怕沒來過這樣的地方的。」沈暉的聲音傳了進來,我一陣驚慌,難道還有別人?
「沈暉,你現在跟我說話總是帶刺,我難道在你心裡就變成了那種拜金又虛榮的女人了嗎?」
我本來是坐在板凳上的,剛剛站起來關門,這會子正準備開門出去,卻猛然聽到了這個甜膩膩的聲音,腦子裡一下子炸開了鍋。要不是手上扶著門把手,我都懷疑自己會倒下去。這聲音那麼熟悉,那麼溫柔,那麼誘人,是何蘭。
如果我不是產生了錯覺,為什麼會覺得手中抓著的門框變得好像軟綿綿起來?那麼外面的……不是沈暉和何蘭,是我的錯覺了?
「沒有,以前我就幫不了你什麼,現在就更幫不了了。對了,我家裡倒了,什麼都沒有了,你應該更瞧不起我了。」沈暉沉悶的聲音在繼續說話。
「沈暉,我真的沒有……你知道我不是拜金的人,也知道我為什麼和白禮仁在一起的!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考上煙京,本科就差了那麼一點點沒考上,考研我不能再失敗,可是我當時的筆試成績你也知道,面試不好的話,我肯定會被刷了。我付出多少努力和付出你也是知道的,我真的就為了爭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