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章 教訓 文 / 鳳亦柔
場面靜下來,幾個婆子僕婦停止了扔東西,卻從正屋裡躥出個二十七八歲的圓臉少婦,穿件嫩柳色緞面衣裳配銀紅馬面裙,頭上螺髻繞珠花,斜插一枝赤金大釵,她甩一甩手上繡帕,對著夏依晴冷笑道:
「好啊大姑娘,我的人你也敢打!殺了人還小事一樁?連我都沒有這般大的口氣,姑娘倒是能耐得很呢!」
夏依晴回頭看住她,目光清澈,語氣溫婉:「原來是二太太啊,穿得花紅柳綠的,我當是老太太院子裡的小丫頭呢!二太太自然不敢亂殺人,因為二太太姓童,你爹只是個種田的泥腿子,殺了人你就得吃官司!而我,不好意思,我姓夏,爹爹是當官的!夏家的姑娘殺個奴才,你覺得夏大老爺會讓他女兒吃官司嗎?」
一番話不禁滿帶諷刺輕視,還十足的仗勢欺人,把夏二太太童氏氣得臉色瞬間變了三變,青紅白交替,如同開了個染坊。
童氏的娘家是本地數得上名的地主,城外良田數千頃,此時卻被夏依晴說成泥腿子,氣得她渾身哆嗦,險些暈倒,木木地杵在那兒,一時竟不記得還嘴!
站在廊下的夏樂晴本已恨極,聽了姐姐的話忍不住大笑出聲,正彎腰撿拾院子裡東西的劉媽媽抬頭朝廊上看了看,急忙走過來伸手摀住她的嘴巴。
從正屋裡又出來幾個女人,當頭的是夏老太太金氏,夏金氏才不過五十多歲,身子骨硬朗,腰板直溜,她昂首走在前面,身後是大兒媳龐如雪和三兒媳林氏。
夏依晴看著三人走出來,黛眉微不可見地輕蹙了一下,夏金氏和林氏都是一身綾羅綢緞,穿金戴銀,龐如雪卻是布衣荊釵,素得不能再素了。
雖然她不喜歡夏金氏暴發戶的做派,但氣勢氣場很重要,有時候當一個人底氣不夠的時候,得借助旁物的作用,比如龐如雪,她本來就弱怯,再素衣素面的,越發顯得楚楚可憐,在女人與女人的爭鬥中,很難佔上風!
聽劉媽媽說,龐如雪初嫁進夏家時還是有很多好東西的,都讓婆婆和小姑子搜刮去了,不但沒有金銀首飾,十幾年來好衣裳都沒能添置一件,先前是病臥在床,即便有也穿不上,後來夏依晴想法子從書局、繡莊和布店裡攬得些活兒,姐妹倆除了給母親延醫買藥外,攢下些銀子,母女三人各自縫了三兩套比較貴的衣裳,但龐如雪見十幾歲花兒般的女兒都不捨得穿好衣裳,她就更不肯穿了。
夏依晴暗自想著,從明天起,也要讓母親在著裝上講究些才行!
夏金氏怒氣沖沖,一走近就伸手往夏依晴額頭上敲來,夏依晴微微側身,反手捉住她手腕輕輕一扭,只聽著夏金氏嗷叫兩聲,又見龐如雪奔來拉她,這才鬆開老婆子,側退兩步,安靜地站在龐如雪身旁。
前世上大學軍訓時好歹也跟教官學得幾招防狼術,力氣小或許對付不了男人,但施展開來應付一下深宅後院的女眷們還是卓卓有餘的。
夏金氏暴跳如雷,一面讓林氏替自己揉著手腕,一面指點著龐如雪罵:「你自個兒瞧瞧吧,養出這般目無尊長、沒規沒矩的孽障,你還有何臉面活在世上?啊?你說說看,如何見人?」
龐如雪低頭彎腰陪罪:「娘,晴兒還小,請娘原諒她吧!」
童氏此時已緩過氣,直衝過來,對著龐如雪喊道:「她還小嗎?都十五歲了!不識字也就算了,還一點規矩禮儀不懂,打了我的人,還敢打老太太,這是要反天了!這事傳出去,我看整個湖州,誰敢娶她!」
龐如雪白了臉,拉住童氏道:「二弟妹,晴兒不懂事,我這裡陪不是!請二弟妹看在我與你大哥的面上,饒過她這一次罷!切不可傳了什麼話出去,女孩兒名聲壞掉,一輩子就毀了!」
「我呸!你有什麼臉面?我大哥自有愛之和惜之兩個嫡女,金貴著呢,你一個妾,養的兩個庶女,你們算什麼?」
童氏啐了龐如雪一口,剛說完話,夏依晴在那邊喊了聲「二嬸娘」,童氏便朝她轉過臉去,忽覺微風輕拂,一抹湖藍色閃過眼前,耳聽啪的一聲脆響,左臉頰**辣地劇痛,她摀住半邊臉,不可置信地瞪視著夏依晴:
「你打我?」
夏依晴點頭:「對!」
「你、你竟敢對長輩不敬……」
「我不敢!只是替我娘教訓你罷了!你是弟媳,我娘是大嫂,弟媳不該對大嫂無禮!再有,提醒你老一句:我娘是夏修平的正妻,我和夏樂晴是嫡女,愛之和惜之,那是黃姨娘生的庶女!請你搞清楚!若還弄不清楚,姑娘我不介意再打你幾巴掌!」
童氏目瞪口呆,龐如雪臉色更白了,夏金氏一跳三丈高:「反了反了!來人哪,給我拖到祖宗牌位前,家法伺候!」
一對一夏依晴是不怕的,三兩個肉厚骨堅的僕婦圍過來她絕對捱不過去,因而在對手未到來之際,夏依晴丟了個眼神給已經跑到身邊來的夏樂晴,兩人拉著龐如雪閃入正屋,把門窗栓緊,門後又頂上八仙桌五斗櫥等各種重物,任由婆子們在外頭怎麼推都推不開,破窗而入女人們還沒那氣魄,一是怕損壞了屋子,這可是祖屋,別人不說,夏老太爺心疼著呢!二也怕一個一個地從窗戶跳進屋,會被母女三人一個一個地幹掉!可以不怕綿軟的大太太,但大姑娘剛才的身手婆子們都看見了:扇人耳光不眨眼,又快又狠,將有財媳婦推倒撞破頭血咕咕直冒她都不回頭瞧一瞧!還有二太太她也打了!老太太是她親祖母啊,照樣扭了手腕!
這可不像平日那個溫和柔順的大姑娘,真真是狗不叫狗咬人,逼急了她只怕真會拿刀砍死人的!而且她砍死個奴婢還真的不會有什麼事,大老爺雖是外縣的官兒,可官官相護,他要保下大姑娘並不難,最多花上幾兩銀子罷了,到時吃虧的還是死了的人!
死都死了,銀子還不是給別人花去?
婆子僕婦們心裡自有思量,面上很盡力地推門,誰也不主動去敲那些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