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7章 根基 文 / 鳳亦柔
余佩珠的臉紅得如同煮熟的蝦子,抗辯道:「簡貞娘是我表姐的女兒,我便是她小姨母,如何管教不得她?」
聽見余佩珠點了自己的名,簡貞娘稍微侷促了一下,輕聲卻十分清晰地對余佩珠道:「我自有教養媽媽,母親教導我也都聽的,你年紀還比我小,卻不該這般!」
余佩珠怒瞪她:「你這是什麼意思?再小我也是你姨母,我為了你好,你卻幫著外人!」
夏依晴說:「你倒是如此好命,小小年紀就做姨母了!幸好你不是我姨母,否則我都沒地兒哭去!」
有位姑娘吃吃笑出聲,余佩珠朝地上啐了一口:「你也配!鄉下來的蠢女子,在這兒充裝什麼?」
依晴道:「不好意思,我才不稀罕你!我是從鄉下來的,我也不用充裝什麼,就是比你強!」
余佩珠簡直要氣瘋了:「大言不慚!你父親不過是個七品的縣令,只怕一輩子都做不到京官,你永遠都只能住在鄉下,有什麼好囂張的?你哪點比我強了?」
依晴大感意外:「你知道我父親是個七品縣令?誰告訴你的?」
余佩珠得意地冷笑:「欲要人不知,除非……這有什麼難的?」
「那麼這又有什麼好為難的?我何至於『欲要人不知』?」
余佩珠瞇起眼,輕蔑道:「因為你想攀高枝!你厚著臉皮攀認顧大奶奶做表親,剛才又在壽星老太太跟前賣乖充裝大家閨秀,以為這樣就行了麼?從此可嫁入高門,安享富貴?哼!哪有那麼容易的,你無根無基,看誰會要你?顧大奶奶又能收留你多久?遲早卷包袱滾回鄉下去吧!」
依晴被余佩珠臉上的表情觸動,想起龐府裡那位險惡的余氏,想當年那余氏可能就是用這種表情看著龐如雪,一步一步算計,最後把龐如雪掃地出門,拔掉眼中釘,還佔了那份豐厚嫁妝!
她不禁怒了:「是龐如雲這樣告訴你的?沒錯!我確實是從外鄉來,父親為七品縣令,但我在京城並不是無根無基!難道你表姐龐如雲沒有告訴你?她的母親余氏不過是龐府的填房!龐府的嫡夫人吳氏,出自清貴詩禮之家,祖上創建了赫赫有名的兩京名院清風書院!桃李滿天下的吳大儒,便是她的父親!吳氏生有龐府嫡長女龐如雪!龐如雪是我的母親!你現在明白了嗎?歷代出名士大儒的吳家是我母親的外祖,而曾經的大學士府龐府,是我的外祖家!我的祖先們生長在這裡,京城,也是我的故鄉,你敢說我無根無基?顧大奶奶的外祖母與我的外祖母,是親親姐妹!我們原本就是表親,何需攀附?」
余佩珠只是從龐如雲和身邊老僕婦交談中聽到一些話,知道依晴的父親不過是外省一個七品縣令,但她並不知道,依晴竟然是龐府的外孫女!這也不能怪她,她甚至於不知道龐如雪的存在!
雖然常來往於龐府和簡府,她姑母余氏和龐如雲又怎麼可能讓她們這些小孩知道以前的事情?想隱藏掩蓋還來不及呢!
因而余佩珠震驚之餘,只知道訥訥罵道:「胡言亂語,這人看來是瘋了!」
簡貞娘也很吃驚,拉著依晴問:「你、你真的是我表姐妹?」
依晴苦笑:「無所謂啦……你若願意,當我是朋友就可以了!」
卻有一位姑娘拉著她妹妹上前,認真地對依晴說道:「我知道這個事!我母親說過的:龐府從前真的有過兩位女兒,貞娘的母親簡夫人是妹妹,前頭那位是姐姐!我母親與她一起玩過,說她琴棋書畫學得好極了,針線也做得極好!」
依晴對那姑娘笑了笑,斂衽行禮道:「我叫夏依晴,我母親龐如雪,請問你們是?」
兩位姑娘還禮,做姐姐的笑道:「我叫羅素琴,妹妹羅玉琴,我母親姓岳,岳淑梅,你回去說說,或許你母親還能記得,因我母親一見著簡夫人就念起你母親來,時常惦記著呢!」
另外的姑娘見她們這樣就算認識了,覺得很新奇,都圍上來和夏依晴說話,余佩珠被冷落一旁沒人理睬,氣得跺腳甩手,臉色越發陰鬱難看。
金府大辦酒宴,廣邀親朋到家裡來熱鬧玩樂,自是要各方面都照顧得妥貼,即便是府裡最僻靜之處,也都有婢僕值崗侍候,以保證安全,這邊幾位小姐拌嘴生隙吵起嘴來,早有婢女僕婦一趟一趟地走去稟報,不一時就有金府管事的人過來看顧,並好言解勸,姑娘們便散了開去,回到廳堂處去各找各的娘,自是要把湖邊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太太夫人們聽了,無不驚奇,更有像岳淑梅這樣認得龐如雪的,當下便忙去找夏依晴來問話,想進一步打聽龐如雪的近況。
今天龐府派來參加金府壽宴的女眷是龐大奶奶江氏,江氏被圍在女客們中間,面對關於龐如雪的各種各樣的問題不知如何作答,她如坐針氈、不勝其煩,龐如雪當年忽然從京城消聲匿跡,她都還沒嫁到龐府來,哪裡懂得什麼?此時真是討厭死了余佩珠,若不是她惹事生非,哪來這些麻煩?
江氏打定主意,日後就算是得罪婆母,也絕不答應帶余佩珠出門應酬!從小看到大,這位表妹純粹就是個攪家精來的,可惡得很!
而岳淑梅卻沒能找到夏依晴,夏依晴是被方玉嫻帶走了,鄭老太太在一處精緻雅靜的院落裡等著她們姐妹倆。
夏依晴跟著方玉嫻向鄭老太太行了禮之後,便被老太太拉到跟前,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愛,等她發覺眼前這位嫻靜柔婉、體態豐腴、肌膚瑩潤如玉、五官端麗天生福相的姑娘是在寺院裡撞過她的女孩時,頓時笑罵道:「你這小丫頭片子!我說呢,怎的如此眼熟,那天撞得我心頭生痛!好好好!這也算是有緣,那天我一見著便喜歡,你卻走得太快,我都沒能送你一份見面禮!」
老太太伸出手,立即有位媽媽遞上個紅木小匣子,老太太接過打開,裡邊是一對工藝精美、點綴著朵朵小金花的絞金掐絲軟手鐲,放到了依晴手上,呵呵笑道:「拿著吧,倒好像專為你做的,配你這雙軟乎乎白嫩嫩的手腕兒,正好合適!」
依晴忙推辭,方玉嫻也說道:「老太太,她不過一個小孩兒,經不起這般重的禮!」
「小孩兒?」鄭老太太忙問:「及笄了吧?」
方玉嫻笑道:「上個月倒是剛及笄!」
「誒,及笄了,那就不小了!這也不值什麼,勝在是宮裡出來的,制做精美,女孩兒們喜歡!拿著!長者賜,不能辭!」
依晴看著方玉嫻示意,只得收下,又行禮道謝,鄭老太太笑著留她們坐了一坐,喝茶吃果子,閒話說笑間狀似無意地問一些依晴父母家人情況,方玉嫻都代依晴做答,喝了兩三盞茶的功夫,金老太太那兒來人,說是要開宴席了,便放她們離去。
兩老太太見了面,金老太太早聽下邊人說了姑娘們拌嘴的事兒,見鄭老太太臉色有點揪然,自是明白她心裡所想,便笑著打趣:「怎麼?我給我孫兒看中的人被你搶了,還不夠你樂的?」
鄭老太太煩惱道:「不是我想搶,實在是那小冤家自己看上的!可你說,他幾年看不到一個合心意的,這一挑上了,卻只是個七品縣官的女兒,還是外省的!這門不當戶不對,唉!可如何是好!」
金老太太嘖嘖連聲:「我原先聽你說過的,但得琰哥兒看上,哪怕是個農家女,也給他娶回來,大不了好好調教幾年,還怕她成不了高門貴婦?可見這人是貪心不足的,琰哥兒好容易看上了,你又來嫌棄姑娘出身低微!你不要正好,還給我吧!那姑娘極合我心意,嫻靜柔婉,骨肉勻稱,紅潤潤的氣色,一身的玉雪肌膚,看著就是個好生養有福氣的,配我家小四兒寶規最合適!你也知道小四兒打小就頑皮不安生,又是墜下山崖又是讓馬顛了,一出門就讓人為他費神擔心!算過他的命,說是富貴窩裡出生的公子,自小又得著父母長輩諸多疼愛,太金貴了!將來娶妻時就不能娶高門大戶的嬌貴小姐,最好能尋得個家世一般、鄉下來的……」
鄭老太太聽到這裡,猛然省起:自家孫兒可不也算過命?也說不能娶太金貴的姑娘,要家世一般,那樣才能保得夫妻相安無事,和睦恩愛,子嗣興旺!孫兒就曾經拿這個說動了她,若不是王家夫妻在路途上出事,當初差點就定下王家姑娘了!
那王瑤貞面皮蒼白,下巴尖尖,一副狐媚小家子氣,命水也不好,是堅決不能做鄭家長孫正頭媳婦的!如今好容易孫兒看上了這位夏姑娘,確如金老太太所言,夏姑娘眉似新月,唇若含丹,天生的福相,體格健美又端莊大方,配自己那單薄瘦弱的孫兒,正好啊!
思想及此,原先稍有嫌棄夏家低微的念頭一掃而光,鄭老太太很快又精神起來,笑呵呵對金老太太道:「瞧你說的,什麼家世?什麼鄉下城裡?咱們姐倆都活到這份上了,榮華富貴哪樣沒見著?還管得著這些?但得他乖乖娶了媳婦,給我生下個寶貝孫孫,就知足嘍!」
金老太太見她又轉回頭,不由得氣笑:「你這老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