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宅院深深 第18章 姜氏出手 文 / 丫頭一枚
姜氏從蘊福堂回來後,打發了姚嫻回重芳齋去抄孝經。姚姒自己乖覺,帶著綠蕉回了雁回居。
孫嬤嬤侍候姜氏重新換了身家常穿的素色襖子,又拿了個暖手的香爐給姜氏,樣樣把姜氏侍候妥貼了,這才不慌不忙的把錢姨娘的話學給姜氏聽。
姜氏聽得仔細,錢姨娘的反應也在她意料之中,遂和孫嬤嬤道:「她這是想要拿喬,也得看我樂不樂意。告訴她,我生姒姐兒時大出血才致不孕,我沒兒子旁人也休想再生。娡姐兒的事若是辦得好,自有她的體面,若是不樂意插手,我也不怨怪她,嫻姐兒的親事,最終也得我這個嫡母點頭才算。
姜氏這是不耐煩錢姨娘了,孫嬤嬤也知如今要把娡姐兒奪回來是最好的時機,估計錢姨娘也是看清了這點才會有心想和主母討價還價。哪知姜氏一針見血的把錢姨娘的後路給堵了。
錢姨娘沒會子就收到了風聲,姜氏的話一字不落的傳到了她的耳中,只有她知道姜氏為何會大出血,姜氏這是知道了什麼嗎?錢姨娘被嚇得不輕,轉頭思量起姜氏的話,又百般安慰自己。如此這般她才瞧清楚姜氏的手段,先禮後兵,事情由不得她答不答應她都得卯足了勁兒給辦妥了。
錢姨娘晚上侍候姜氏歇下,孫嬤嬤送她出來時,遞了個小匣子給她,錢姨娘回了重芳齋打開一看,裡頭裝著十錠金子,每錠十兩,這些金子成色算是上等,若按市價算,折合成銀子足足千兩有餘。看來姜氏為了大女兒是下血本了。
第二日,孫嬤嬤帶了幾個小丫頭提著七八個包袱,進了姚娡的怡然樓。一路招搖經過花園時,幾個藏頭露尾的婆子瞄大了眼,有膽大的舔著臉上前同孫嬤嬤諂媚,那眼珠子直往那沉甸甸的暗花杭綢包袱上瞧。孫嬤嬤得意的對奉承她的婆子道:「五小姐雖養在老太太身邊,可三太太疼她的心同對十三小姐是一樣的。這不為著親家老爺的喪事,三太太體恤五小姐也要守孝,特地揀了些好東西送到五小姐那裡去。」
有個婆子膽子大,隨手摸了一把,手感紮實,摸著像是衣裳料子。是了,三太太娘家再怎麼落魄,可三老爺這幾年在廣東任著二品的官,按理五小姐比這府裡其它的小姐都要來得尊貴些。即便老太太明裡暗裡離間這母女二人,可禁不住人是從三太太肚裡爬出來的,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孫嬤嬤將這些婆子的神情看在眼裡,她故意露出些傲氣來,朝那個摸包袱的婆子輕斥道:「好生沒規距,仔細摸壞了東西,拿你一家幾口子來也賠補不了。」
那婆子訕笑了下,忙的給孫嬤嬤說了幾句好話,這樣一鬧,又有好些子丫鬟婆子們圍了上來,孫嬤嬤見差不多了,這才招手帶著丫頭們離去。
孫嬤嬤進了蘊福堂,並未去姚蔣氏的正院,而是從蘊福堂的角門進去,再去姚娡的然樓。廖嬤嬤站在廊下一邊聽小丫頭在她耳邊說孫嬤嬤在園子裡招搖的事,一邊打眼瞧著孫嬤嬤從角門得意而去。她抬手招了個二等丫鬟叫柳葉的來,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
孫嬤嬤的動靜大,蘭嬤嬤早就聽了信兒,等在怡然樓前將她迎了進去。姚娡拿著個繡花棚子,低著頭神情專注的在繡花。她的貼身丫環採菱勸道:「姑娘且去孫嬤嬤跟前露個臉,畢竟那是三太太身邊最得臉的嬤嬤,姑娘賭氣不搭理她也說不過去。」
採菱打小跟著她,深知她的處境和她的固執,但話還是要勸。
姚娡頭也不抬,對採菱的苦勸只是不聽,煩了便道:「你是我的丫鬟還是她的丫鬟,盡幫著那邊說話。今兒她鬧這麼一出又是拿我作伐子爭名聲,天底下就沒見過這樣做娘的。」
採菱忙上前唔了她的嘴,急道:「我的好姑娘喲,孫嬤嬤可就在外頭聽著呢。」
孫嬤嬤和蘭嬤嬤坐在外間說話,姚娡這話兩人當然都聽到了。蘭嬤嬤打心眼裡憐愛這個被大人做棋子的可憐孩子,因此有心替姚娡開脫:「這話您也不要惱,姒姐兒尋常是個知書識禮的好孩子,不過就是有些左性兒,回頭我且勸勸姐兒,讓三太太也別把姐兒的話放在心上。母女間哪有解不開的結呢。」
孫嬤嬤忙道是,她心裡自有算計,起身對蘭嬤嬤道:「娡姐兒有些小性兒老奴是知道的,也是咱們三太太對娡姐兒虧欠,三太太疼愛姐兒還來不及,哪裡會計較姐兒的小孩子話。」說完便略提高嗓音道:「還得勞煩您將這些東西清點下,都是三太太精挑細選的,好給娡姐兒日常使用。」說完也不等蘭嬤嬤接話,她自顧自的招手讓丫頭們上她跟前來,她一一將包袱打頭,指著頭一個包著一匣子的頭面道:「這些都是些老物件了,這珍珠看看都有姆指頭大,素銀的做工倒也巧致,最是適合娡姐兒守孝戴。」又指著下一個丫頭手裡的物事道:「眼瞧著開春了,只怕娡姐兒的春裳要備起來,這些素淨的料子剛好給姐兒做春裳。」
孫嬤嬤林林總總的,從頭面首飾到衣裳布料再到些精巧的擺件,真個兒是樣樣周到。孫嬤嬤的話無不露出幾分施捨的憐憫,躲在內室的姚娡再也聽不下去,她心裡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眼淚就在眼圈裡打轉,她倔強的不讓它滴下,大步從裡面跑出來,拿手指著孫嬤嬤怒道:「拿上你的東西給我離開,你回去告訴她,我是老太太養大的,這世上我只與老太太親,打今兒起,叫她離我遠遠的,我只當沒她這個生母。」
姚娡的自卑與固執皆來自對自身的深深認知,她是個孤兒,也是大人之間的棋子,她孤零零的被丫鬟婆子養大,猶其見不得人對她的施捨與憐憫,今日孫嬤嬤這一出,實在是把她不堪一擊的心裡防線給撮破了,她的心是高傲的,由不得人來賤踏。
蘭嬤嬤快步上前摟住了她道:「娡姐兒,好孩子,怎麼能這樣說話呢?」其實她心裡疑惑得很,依孫嬤嬤尋常的脾性,根本不會這樣一路招搖,又在姐兒面前趾高氣揚,她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勸住姚娡。
孫嬤嬤打心裡心疼姚娡,可如今不得已做這個局,只是可憐了她。她故意面上帶了幾分惱意,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哄不懂事的小孩子:「娡姐兒年紀還小,小孩子的胡話老奴是不會當真的,這些東西就留下了,老奴也好回去安太太的心。」
姚娡更加的惱怒,這是在嫌她不懂事。是啊,她是有娘生沒娘養,這府裡的人哪個不輕瞧她,她也就是這麼個尷尬人。好啊,要丟臉大家一起丟臉。她一聲不吭的拿起東西就往屋外丟,動作快得不可思議。
蘭嬤嬤和孫嬤嬤都傻了眼,沒想到姚娡會來這麼一出,待回過神來,東西已經被她扔到地上東一堆西一堆的。
最後孫嬤嬤帶著原來的東西不復來前的得意,灰溜溜的回了芙蓉院。
廖嬤嬤見孫嬤嬤被個小丫頭弄得灰頭土臉的,她心裡那叫一個痛快,轉身就在姚蔣氏身邊將整個事兒當了樂子說給了她聽。姚蔣氏見姜氏被自己的女兒鬧了個好大的沒臉,心氣兒自是順了些。沒過會子,小丫鬟來報,五小姐姚娡哭哭啼啼的找老太太來了。
姚蔣氏樂得姜氏母女間越鬧越大,最好是個解不開的死結,因此忙讓人進來。
姚娡哭得是真傷心,心裡隱隱存著些痛快與悲涼,她一把撲倒在姚蔣氏面前,是哭得肝腸寸斷,令聞者皆不忍。
姚蔣氏看了廖嬤嬤一眼,廖嬤嬤會意,叫了個小丫頭來,去怡然樓把蘭嬤嬤給請來。
姚蔣氏親自彎腰扶了她起身,又拿帕子替她拭淚,怒道:「將姐兒跟前的人都給我叫來,都是死人不成,姐兒哭得這般傷心,是哪起子瞎了眼的不長事惹了姐兒?」
姚蔣氏這番作態,到真真兒是個慈愛的老祖母所為。奈何姚娡只是哭得厲害,問她話也不答。姚蔣氏無奈,只得讓秋月扶她進去裡間整理,她親自問蘭嬤嬤怡然樓的事情。
蘭嬤嬤當然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原封不動的向姚蔣氏全說了。姚娡在裡邊是聽了個一清二楚,她不願蘭嬤嬤被姚蔣氏苛責,只得自己出來,在姚蔣氏跟前哀求道:「祖母若是疼我,就讓我一直在祖母身邊養著,她這樣的羞辱我,我只當是個沒娘的孩子,求祖母好歹憐我一些。」
這是真傷心了,廖嬤嬤樂得添些柴火:「瞧姐兒說的,姐兒雖打小養在老太太身邊,再怎麼姐兒也是三太太生的,最終還是會回到三太太那邊去。老太太把姐兒將養一場,自是希望姐兒好的。」
「我沒有娘,我是老太太養大的,我也不要她來假腥腥拿我博名聲。」她眼裡的驚慌一閃而過。心想,自己就是顆球,被她們嫌棄來嫌棄去的,她不願回到姜氏身邊去,因為她會害怕,到底在害怕什麼她也說不清,日子只有原封不動的這樣過著,她才有些許的安全感。
姚蔣氏把她的驚慌與不願都看在心裡,暗道姜氏這回可真是失策了,她樂得瞧姜氏吃鱉。
怡然樓裡姚娡使潑給姜氏沒臉的事,大太太是撫掌而笑,毫不掩飾她的好心情。在她眼裡,惡人需要惡人磨,還是老太太高明呀,養著姜氏的親生女兒,時不時的給姜氏下臉子,偏姜氏裝賢良吃悶虧痛也不能出聲,她一解前幾日的萎蘼,撫平了衣裳的褶皺,又摸了摸鬢角,這才滿面春風的去姚蔣氏跟前湊趣。
大奶奶立在月洞門前見大太太這幅上竄下跳的蹦躂樣,是十二萬分的嫌惡。七小姐姚媛站在一株茂盛的梨花樹下,瞧見了親母張揚的出院子後,大嫂子那嫌惡的表情,她不由得想到這些天大房的雞飛狗跳樣,對大奶奶是瞧了又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