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宅院深深 第19章 錢姨娘拾尾 文 / 丫頭一枚
姚姒抄了半日的往生經,紅櫻替她洗手淨面,這才將怡然樓裡的事說給她聽。她明白這是姜氏出手了,看這勢頭必然還有後招。她走到南窗下,窗外是桃紅柳綠的蘼蘼□□,花團錦簇的表面,像極了那覆在人臉上鮮亮的面具。
她忽地想起日前姜氏喚了錢姨娘服侍,思量了片刻心下這才明白,姜氏所謂的後招必然是錢姨娘。
她吩咐紅櫻和綠蕉道:「將我抄好的經書都拿上,隨我去我娘那邊坐坐。」
自打接到姜老爺去逝的消息後,姚姒便開始抄寫往生經,到如今已抄了數十本,紅櫻和綠蕉拿包袱將經書包好,跟在姚姒身後進了姜氏正屋。
姜氏是知道小女兒為姜老爺抄往生經的事,她把經書打開瞧,上面字跡秀麗工整,確實是小女兒的筆跡。瞧她這般用心,姜氏著實把女兒誇了一陣。
母女倆正說話間,孫嬤嬤回來了,姜氏把屋子裡侍候的小丫頭都遣了下去,就聽孫嬤嬤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細說了遍,姜氏哽咽道:「可憐我的娡兒!」
孫嬤嬤勸她:「娡姐兒將事情鬧得越大越是便宜咱們行事,您和娡姐兒越是解不開這結,依著老太太的脾性,您心中不痛快,她越是要在您傷口上撒把鹽才好。」
「如今我還有什麼不能忍得,只要娡姐兒能回到我身邊,便是要割我的肉也成。」姜氏恨聲道,孫嬤嬤深知姜氏是把姚蔣氏恨到了骨子裡頭。
姚姒也寬慰姜氏不要傷心,左右有母女團聚的時候。
姜氏也知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開弓沒有回頭的箭。她對孫嬤嬤道:「前面的路咱們都替錢氏鋪了,接下來就看她的手段了,但願莫讓我失望。」
姚姒瞧姜氏並未瞞著她進行這事,又有今日鬧的這麼一出,她也就大致明白姜氏的主意。只是錢姨娘這個人靠不靠得住得兩說,想靠錢姨娘成事,不如她替姜氏把這主意給描補齊全。她於是對姜氏進言:「娘,錢姨娘那邊她自有打算,咱們也不能全然將希望放在她身上,娘既然做了前面這些個,不如咱們再使些猛勁。」
孫嬤嬤自打肚兜一事之後,是打心裡佩服姚姒,她眼晴一亮,忙問道:「姒姐兒可是有好主意不成?」
姚姒一笑,遂和孫嬤嬤耳語一番,聽得孫嬤嬤是五體投地。
「虧得姒姐兒能想到這裡來。」孫嬤嬤思量了會子又和姜氏商議一陣,待二人周全了這主意,孫嬤嬤便下去作安排。
次日請早安的時候,姜氏眼晴紅腫,一幅傷心的模樣,瞧見了立在姚蔣氏身邊的大女兒姚娡,愣是沒個好臉色。而姚娡更是瞧不得姜氏這番委屈作態,板著個臉也不瞧姜氏半眼。
姚蔣氏瞧著這母女二人心中都存了氣,頗有些相看兩相厭的趨勢,她不由得暗讚當初把姚娡這個孫女抱過來養做得對,左右她不曾費過半分心,都是丫頭婆子們在照看這個孫女,偶爾心氣不順時拿這個姜氏的親生女兒來給姜氏下臉子,真是件解氣的事兒。
正月轉眼就過完了,二月初二龍抬頭,需焚香設供祭祀龍神。
天還未大亮,蘊福堂正屋裡卻燈火通明。姚蔣氏自打昨兒夜裡便有些不舒服,大半夜起了五六次夜,卻什麼也拉不出來,肚子如今鼓脹脹的。
屋外做粗活的丫頭婆子們都開始有了動靜,老太爺昨兒並未歇在正房,屋子裡是秋月上夜,左右時間還早,姚蔣氏吩咐秋月叫晚些時候再送熱水來,她再瞇瞪會子養養神。
姚蔣氏瞇著眼不禁想是不是吃壞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她一向注重養身,這些年連個傷風咳嗽都很少。
就在這時外頭一聲慘叫,秋紋進來低聲在秋月耳邊咬了幾耳朵,秋月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姚蔣氏身子不舒服,心氣就有些不順,對著秋月喝道:「鬼鬼祟祟的做什麼,出了何事?」
秋紋朝秋月望了一眼,見姚蔣氏眼風掃來,忙小心翼翼的回道:「沒,沒什麼,是外頭掃灑的小丫頭早起發現了一隻碩大的老鼠死在咱們正房前,小丫頭們膽子小了些,因此嚇得嚎了幾嗓子,奴婢已經讓鄧婆子處置去了。
鄧婆子是姚蔣氏身邊負責花木的管事婆子,膽子素來大。
姚蔣氏心裡想著真是晦氣,今兒是龍抬頭的日子,她這屋子裡頭就見了血。忽的,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即時大變。這時她肚子又是咕咕幾聲,急得她忙朝簾子後頭的便盆跑去。
廖嬤嬤沒多久就進來姚蔣氏跟前服侍,早前發生在屋子裡死老鼠的事情她一進門就有人告知她,廖嬤嬤也是個人精,立時聯想到,姚蔣氏是屬鼠的,這會不會有什麼干聯?她也在心裡唬了一跳,詳裝鎮定的進了姚蔣氏的裡屋。
姚蔣氏生病了,大夫來瞧了半晌,又問昨兒晚間進了什麼吃食,用過哪些入口的其它東西,廖嬤嬤一一將姚蔣氏進的東西說出來,老大夫又探了姚蔣氏的脈,只道:「不是什麼大礙,怕是人上了年紀,消化有些不大好。今兒吃些清淡些的,我開付整腸的方子吃吃便好。」
姚蔣氏半躺在榻上,臉色有些發黃,聽得老大夫說她沒病,她這心裡也想著怕不是病,只怕是衝撞什麼了。
大太太和大奶奶守在床前,聽得老大夫這樣說,心想人上了年紀,吃著五穀雜糧哪能不生個小病的。大奶奶忙讓人送大夫出去順便抓藥。
二太太及餘下三房太太皆坐在稍間,瞧著老大夫出去,便都圍在了姚蔣氏的床前。姚蔣氏瞧著這幾個兒媳婦越發的不耐,忙揮手讓她們出去,屋子裡只留廖嬤嬤在旁服侍。
到了午間,姚蔣氏吃了些安神的藥睡下,廖嬤嬤左右無事,她剛出了蘊福堂,就見錢姨娘身邊的柳婆子笑盈盈的上前與她搭話,聽得錢姨娘在屋子裡擺了好酒在等她,她也不客氣,隨柳婆子就去了重芳齋。
錢姨娘讓廖嬤嬤坐了上席,廖嬤嬤略推了推也就罷了,錢姨娘執了壺給她斟酒,酒是金華酒,菜亦是上等席面的好菜,都投了廖嬤嬤的眼了。
錢姨娘也甘伏低做小,對著廖嬤嬤舉杯道:「上次紅櫻那賤蹄子的事,弄得嬤嬤在三太太跟前鬧了好大的沒臉,我這心裡也著實過意不去,今兒這酒嬤嬤喝下,權當我替我們三太太賠個不是了。」
廖嬤嬤心道一個姨娘也能做得正房太太的主,可真是好大的口氣。只是瞧錢姨娘這半個主子,也要在她面前也要小意奉承,她便有些飄飄然起來。一口抿光了酒,又讓錢姨娘給她斟上。
「三太太看不上我那大兒,咱也不稀罕她院子裡頭的人,沒了紅櫻還有綠櫻黃櫻不是,姨娘這話我愛聽。來來來,我也敬姨娘一杯!」
這個老貨還真把自己當個人上人了!錢姨娘與她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深知這老貨就愛扯虎皮拉大旗,在府裡仗著是老太太身邊的得意人,真真個是橫行霸道。
錢姨娘忍下心思,只一味的把廖嬤嬤服侍得舒舒坦坦的,因此話頭就往那上邊引:「您還別說,咱們這三太太呀是越發的作賤起我來了,前幾日嫻姐兒穿了件亮色的衣裳,她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發了通好大的脾氣,當即就讓嫻姐兒換衣裳,說是要替姜老爺守孝,我呸,一介犯官守哪門子的孝,弄得嫻姐兒是好大的沒臉。不瞞嬤嬤您,我在她身邊這些年,還不如個大丫鬟來得有臉面,我這心裡呀就想著下下她那端著的臉子,我這才替我和嫻姐兒解氣。」
錢姨娘本是有些做戲的成份,哪知越說越較真,心裡那股子委屈直冒,因此這番話語倒也情真意切。
廖嬤嬤想著下午還要服侍姚蔣氏,因此酒是不能多喝的,她瞧慣了姚蔣氏拿捏姜氏的手段,因此心裡很是看不上這三太太,總有一日老太太會收拾她的。這麼一想她對錢姨娘便笑道:「姨娘是個好性兒的,老太太也常說,合著這幾房屋裡人,就屬姨娘最是懂事,又把嫻姐兒教養得知書識禮,就是老太爺也常誇嫻姐兒好文采呢,姨娘往後有的是福氣。」
若姜氏真個兒不作用了,就瞧錢姨娘這股子聰明和忍勁,三房怕是大半會掌在她手中。於是廖嬤嬤對錢姨娘也有幾份奉承。
錢姨娘喜笑顏開的對廖嬤嬤道謝:「這得多虧了嬤嬤在老太太跟前為我們嫻姐兒說好話,我記下嬤嬤這份情。」她見時候差不多了便道:「說來前日裡娡姐兒鬧的那一出,才真叫人解氣,咱們三太太呀是一門心思的要叫娡姐兒認她這做娘的,一邊卻又拿娡姐兒做文章來豎她賢良的好名聲,哪曾想娡姐兒氣性大,只認老太太不認她。這不,我聽前院兒傳來的消息,三太太發了好大通的脾氣,對娡姐兒恐怕是恨上了。」她瞄了眼廖嬤嬤的臉色,這才又往下說:「如今她母女兩個這小打小鬧的,算不得什麼,我這口氣悶在心裡左右是不痛快,今兒找嬤嬤來,也是求嬤嬤幫我一回,好讓我也給她下下臉子,好出口惡氣。」
這個她自然指的就是三太太姜氏。
廖嬤嬤眼一梭,瞧著錢姨娘問道:「姨娘可是有什麼好主意不成?且說來聽聽。」
錢姨娘瞧著火候到了,忙道:「這外頭的謠言還未平息,老太太自是不好隨意處置三太太。若是用娡姐兒來對付她,一來也能平息外頭說老太太奪女的謠傳,二來嘛,且讓她們母女窩裡鬥去,咱們站干岸的瞧樂子。這不,也讓老太太瞧瞧嬤嬤您的手段麼!再說娡姐兒左右是將這性子給養成了,她母女二人如今是相看兩相厭的,我再覷著空子挑撥一番,不怕沒得熱鬧瞧。嬤嬤您不若向老太太吹吹風,找個由頭將娡姐兒丟給三太太去養,養得好了是老太太的功勞,養得歪了可就是她三太太的錯。我瞧著往年這個時候,咱們府裡是要開春宴的,咱們也借借外頭人的嘴,堵一堵外面這些風言風語的。這可不是也為老太太正了名麼!」
錢姨娘這話半真半假,她心想既是給姜氏做事,那也不防給她上上眼藥。
廖嬤嬤一聽,還真是那麼回事,只是她心裡雖承認這主意好,可面上卻擺出模稜兩可的表情來。
錢姨娘哪裡不知道她這是等著拿好處呢,她起身向床榻裡邊翻出個小匣子來,遞到了廖嬤嬤面前。廖嬤嬤拿手掂量了下,覺著太輕,錢姨娘瞧著好笑道:「嬤嬤且打開瞧瞧,這份禮可不輕吶!」
廖嬤嬤遂將匣子打開,頓時兩眼冒金光,這裡頭不多不少,恰好十綻金元寶。她也不疑有它,只道錢姨娘對三太太是恨上了心頭,這下下了血本來給三太太沒臉了。瞧在金子的份上,廖嬤嬤待錢姨娘的態度來了個大轉彎,她二人狼狽為奸的合計好了在姚蔣氏那頭的說詞,想像著將來三太太母女鬧得雞飛狗跳的出醜模樣,二人心裡俱是一番暢快。
廖嬤嬤將金子往自己袖口裡放妥,避著人悄悄的離開了錢姨娘的重芳齋,她回了自己在外頭的宅子,將金子藏好後又梳洗一番,把自己身上的酒氣去了個乾淨,就又回來蘊福堂來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