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離人心上秋 文 / 月芷然
「你瘋了!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朱夢龍狂暴的聲音驟起,人常說心寬體胖,朱夢龍脾氣並不大,總是笑嘻嘻的像個財神爺,但是他一旦發怒,恐怕就是天崩地裂。
「那你讓我怎麼辦!你說啊,我能怎麼辦!」司徒傑一把揪住朱夢龍的衣領,雙目通紅。
「你不會說出來嗎?我們都會想辦法幫你的!」
「幫我?!你們怎麼幫我,你們連自保都沒時間還怎麼幫我!難不成還真的搭上所有人的性命來賭會不會奇跡發生麼!蹴鞠山莊連帶你龍鼎客棧,足足五十多人,你怎麼幫我!!」司徒傑怒吼著,朱夢龍動了動嘴唇,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氣得嘴唇發抖。
「那你這麼做又能對得起流雲玉兒嗎?」
「我會救玉兒,她不會有事,我已經在準備,處置好所有的一切,我就會把玉兒救出來,大不了所有人一起逃命,總好過都死在京城吧!」
「我……」朱夢龍猶豫了半天,如今再想,根本沒有了活路,「那個黑衣人是誰?」
「他叫英烈,是個殺手。」
龍鼎客棧
洪風叫著,如風一般的衝上閣樓,接住了金寶貝快要跌在地上的身子,原本明晃晃的鋼刀也摔在了地上,獻血濺落,黑衣人一臉錯愕和不解的看著那個面色愈見蒼白的女子。
怎麼會……
「寶貝,你怎麼樣了,你不要嚇我……」洪風抱著金寶貝,驚慌失措的說著,想要抱著金寶貝走,卻發現自己早已腳軟的動不了了。
寶貝,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洪,洪風。」金寶貝勉強的笑著,面如白紙,沒有絲毫的血色,「不關,他的事。他,沒有,殺我……」金寶貝說著,看向了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的殺手,說著,洪風一臉奇怪,看著殺手,不明白金寶貝的話,卻還是連連應著。
「沒事的,沒事的,我送你去見大夫……不會有事的。」洪風連連說著,右手顫抖著壓住了金寶貝不斷湧血的心口。
「我們,會,生,好多好多,孩子……」金寶貝突然笑道,洪風鼻子一酸,只有不斷點頭應著。
「會的,一定會的。」洪風哽咽著抱住金寶貝的身子,滾燙的眼淚一滴接著一滴落在地上,滴在了殷紅的鮮血上。
「傻瓜。」金寶貝笑得有些不真實,輕聲說著,疑惑的看了一旁失了魂的向流雲一眼,笑著。
為什麼……
她曾經還在想像著,如果嫁給洪風以後,會怎麼樣。打情罵俏,還是恩愛如初。如果洪風以後不喜歡她了,該怎麼辦。如果,洪風還想再納小妾,該怎麼辦。如果,她不能給他生好多好多孩子,該怎麼辦?如果,洪風嫌棄她是黃臉婆了,該怎麼辦。
可是如今看來,那些該怎麼辦的事,根本就不存在了。他們,能否走到那一天,還是問題。她能不能等到嫁給他,也是問題。不是時間走得太慢,而是她想得太遠了。
她怎麼就沒想過,如果她累了,等不到他的花轎了,該怎麼辦?
洪風,我該拿你怎麼辦?
如果,陪在你身邊度過下半生的人不是我,你會不會討厭我?
洪風,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你為了我所有的努力和堅持,我都知道。
突然,洪風身子一震,明顯的感覺到懷裡的女子沒了氣息,卻還是笑靨如花。
淚如雨下。怎麼能,怎麼能不等他,怎麼能……
我還在等你做我的新娘,我還等你披著婚服坐上我的花轎。
你怎麼能不守信用,你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你怎麼能偷走了我的心都不曾告訴我一聲。
金府
千里白帳,路點明燈,從金府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一向朱門碧瓦的金府此刻掛滿了白色的素布,一股無形的壓抑之感籠罩府邸。
「走到螞蟻山,麩子撒兩邊。走到惡狗山,餅子撒兩邊。」城中有名的陰陽生正把一包麩子和一包小圓餅分別放在金寶貝左右手中,同時念歌,使死者在去陰司的路上一路平安。
金府的管家跪在一旁,泣不成聲,金大福卻是二目無神的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老爺,老奴知道您心裡難受,想哭就哭出來,不要憋在心裡,會憋出病的。小姐在世也不願您如此的。」管家輕聲說著,金大福卻好似根本就沒有聽見,只是兩眼直愣愣的看著前方,看著大門。
「快!給我準備筆墨。」金大福突然站了起來,慌忙的說著。
「老爺,您要幹什麼?」管家擔心地扶住了搖搖晃晃的金大福,忙問道。
「這都多長時間了,寶貝在西域是不打算回來了嗎?我去催催她。」金大福說著,管家一下子忍不住哭了出來。
「老爺,您別這樣,您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老奴求求您了。」管家老淚縱橫,哭著說道。
「是呀。」金大福晃晃悠悠的走下了階梯,苦澀的笑著,「都走了,都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了,就剩下我一個了……」金大福大聲地喊著,突然跑進了靈堂,抄起了靈堂裡的一根長木棍,甩開管家的攙扶,逕直走到了大門口,冷眼看著門外跪著的洪風,揚起木棍,狠狠地打在了洪風的背上。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寶貝的!我金大福怎麼瞎了眼會承認你這樣的女婿!我就這一個女兒,我就一個女兒!」金大福厲聲叫嚷著,一棍一棍的打在洪風身上,打了近二十多棍,金大福身子晃了晃險些跌倒,被管家扶住。「你給我滾!我不想看見你,你滾!滾回你的西域去,滾到天涯海角,滾到陰曹地府去向寶貝贖罪!」金大福發了瘋似的叫喊著,被管家和下人攔回了金府,貼著的大門轟的一聲關閉,金大福的咒罵聲卻還能傳出來。
「洪風,回去吧。」索玉兒說著,聲音微微發顫,洪風卻是苦笑一聲,嚥下了湧起的血腥,靜默的看著大門,沒有答話。
司徒府
「不是說了,不准殺人嗎?」司徒傑冷聲說著,英烈只是搖了搖頭。
「沒有。」英烈說道。
「沒有?!難不成金寶貝是自己不要命的撞在你的刀口上的!」司徒傑怒道。
「是。」
「你什麼意思!」
「她,是自己撞過來的。我沒想殺她。」英烈說,夾雜著淡淡的愧疚。
「說清楚。」司徒傑皺眉道。
龍鼎客棧
洪風能明白金大福對他的憎恨。因為他也恨他自己,是他作證,證明不是英烈殺的金寶貝。那時金大福幾乎沒把他生吞活剝了……
他,並不明白,寶貝為何會那樣說。只是,既然寶貝不願那人死,他便會聽她的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相信寶貝沒必要撒謊。
只是,司徒傑竟然成了高俅的走狗。為了名利不折手段。枉他洪風當司徒傑是知心好友。真是諷刺。
金寶貝出殯那天,金大福雖然無視一直跟在送葬隊伍後面的洪風,卻是派人警告了他,不准他到墳地去。洪風也只好遠遠地看著。
「洪風。」司徒傑看著洪風,叫著,洪風卻是根本沒理他,轉身走了。
司徒府
「趕出府去。」司徒傑平淡的說著,米霈一揮手,站在外面的護衛立刻走了進來,就要把人拖走。
「姑爺,姑爺!菀兒不是故意的,菀兒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姑爺不要把菀兒趕出府去!我不要去!菀兒還要照顧小0姐,小0姐不能離開菀兒的……」菀兒哭鬧著,爬到了司徒傑身邊,拽著司徒傑的衣服不肯撒手。
「若不是因為駱兒,就直接將你送交官府了。」司徒傑冷笑道,掰開菀兒的手,走向了後園。
「帶下去。」米霈暗歎一聲,吩咐著,幾個護衛硬拖著菀兒離開了大廳。
「我不是故意的!小0姐,小0姐救救菀兒,小0姐!……」菀兒大聲哭喊著,卻是沒人敢搭話。
到了溶月閣,江璧月已經睡下了,浣兒跪在屋裡小聲的哭著,哭得讓人心煩。
「怎麼樣了?」司徒傑問著,浣兒連忙站了起來,抹乾淨了眼淚。
「大夫說,雖然胎兒尚未成形,但是因為小0姐體質特殊,所以需要好好照顧才行。」浣兒回稟著,聲音還是帶著濃重的哭腔。
「下去吧。」司徒傑皺了皺眉,說著,浣兒應了一聲,轉身退下。
江璧月的臉色並不好看,想必這類子事對她來說,比常人要更傷身子。
「該信誰……」司徒傑喃著,坐在床邊,看著沉睡的江璧月,歎了一口氣。
關於高俅的事,朱夢龍原本是想告訴洪風的,卻被司徒傑攔下了。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英烈的話,讓他猶豫,是不是該把事情告訴洪風。或許,他不知道,對他的傷害會少一點。
只是,洪風會因此恨他罷了。
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