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九節 楚江已作湘江[上] 文 / 印溪
此後,商靳擔憂寒林,將原定的日子向後延了幾日。直拖到初七日,方才派人去東宮接寒林到祭壇來。
祭壇上,身著灰色鳳紋祭衣的女子默然站在伏羲的塑像前,等待著商靳的指示。寒林的身體依然有些發軟,但比之前好了很多。畢竟腹中胎兒力量還不強,寒林有意保存力量,自然還是能夠將靈力操控自如的。她抬起頭望著塑像,在心中默念道:「伏羲大神,請您護佑雙華吧。所有不幸,寒林皆願一人承受。」
新春的清晨,四周充斥著熱鬧的爆竹聲響。但在祭壇上聽來,卻是那樣的寥落,只在人耳邊泛起空空的迴響。
寒林尚未開始施法,周圍突然瀰漫起一股黑氣,盤旋著纏繞在祭壇上空。
商靳蹙著眉,吩咐周圍的祭司和巫祝道:「你們分散開來,在祭壇附近小心防備,務必保護少祭司周全。」
翟川擔憂地望著寒林,覺得她立在高高的祭壇上,彷彿一片枯葉,在朔風中搖搖欲墜。
商靳遠遠打了個手勢,寒林便催動咒語召來霧氣。起先只是薄薄的一痕白色,在雪霽的晴光下閃著亮亮的光點。
靈霧慢慢厚重起來,並以祭壇為中心,向四周飛散出去。霧中帶著水的溫柔,使被籠罩在其中的人感到非常舒服。
然而,這安寧的氛圍,很快就被霸道的法術打破了。
十來個黑衣人突然現身在祭壇四周,寒林驚駭之下,法術驟然停止。祭壇立刻被籠罩在濃濃的黑色中,像極了玄鐵林的景致。
這樣的變故是商靳和晗成帝不曾料到的,他們雖然知道玄鐵林的力量不小,但也沒有想到他們竟敢在神壇上發難。而且,竟然能夠趁寒林疏忽,一下子扭轉局面。
寒林卻清楚,這樣的法術,並不是魔靈的法術,而是黑巫門下所用的高階障眼法。她環視四周,低聲問道:「師兄,是你來了?」
溫空冥已經到了她身後,勸道:「師妹,現在跟我走,還不算太遲。」
翟川見周圍情況有變,本已到了祭壇上。但見溫空冥突然現身,只得止步,焦灼地望著寒林。
寒林倏然回過身,向後掠了幾步,搖頭道:「我不會走的。師兄,你若是為我而來,便收手回去吧。」
溫空冥冷笑道:「若不僅是為你而來呢?」
寒林直直地看著他,探問道:「那你究竟還有什麼目的呢?」
溫空冥欺身上前,扣住她的手腕,道:「這你不必知道了,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把你留在翟川身邊。」
寒林低著頭淒然笑了笑,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右手悄然隱入祭衣寬大的袖中。
溫空冥看著她毫無力氣地抓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問道:「以你的力量,能夠掙脫我嗎?」
寒林忽然抬起含淚的眼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道:「自然不能。」
溫空冥緊緊扣著她的手腕,問道:「那你這樣舉動,不怕我直接捏斷你的手腕麼?你回京久了,現在連師父的教導都不記得了?」
寒林握著他的手顫了顫,隨即淡淡笑道:「師兄自然不會傷我的……何況,我如今已經懷有身孕。」
溫空冥驚訝地看著她,不妨她右手一抖,短劍陡然蕩出,不帶一點猶豫地直刺到他胸口。
寒林突然醒悟到自己所做之事,手下一遲,終是沒能再刺下去。
溫空冥抓住她握著劍柄的手,搖頭苦笑道:「你……很好,冷靜狠辣,從來都不愧為黑巫的弟子,卻是我比不上你。但你,難道真的有了翟川的孩子?」
寒林點點頭,淚水不斷落下來,一時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她慘然搖了搖頭,閉上眼用力刺了下去,隨即抽出短劍擲在地上,掩面哭道:「師兄……對不起……我不能不這麼做……」
方纔她受制於溫空冥,只想盡快脫身,出手之時也沒有料到真的可以得手。或是,她本來就知道這一劍的後果,但她的心裡總是相信,溫空冥一定會躲開的。
可是,為什麼沒有躲開?自己又為什麼能夠狠心刺下去呢?這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
寒林悲痛之下,已經忘了自己是以怎樣的身份站在這裡的,不禁想要扶住溫空冥。
翟川趕上前拉住她,狠下心制止道:「林兒,弒師之仇得報,你剛開心才是。冷靜一點,這可是在祈天宮外的祭壇上。」
寒林抱著他哭道:「川,我都做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是我的師兄……我……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道厚重的霧氣在祭壇上瀰漫開來,及時地遮住了祭壇下的人探問的目光。
南歌遠遠立在一邊,道:「寒林,你冷靜一點。生死離別,又有什麼了不得的?身為太子妃,在祭壇上這樣失態,若是被百姓看見,像什麼樣子?」
寒林根本沒有聽進去,哭著低聲哀求道:「南歌,你救救他。」
南歌搖頭道:「這一劍正中心脈,怎麼還能救的回來?寒林,你下手可真準。」
寒林聽了哭得更加厲害,情緒波動之下,靈力一散,立刻劇烈咳嗽起來,咳嗽過後又開始乾嘔。
南歌蹙眉看著她,慢慢把靈力渡到她身上,止住她的症狀,問道:「你這是有了身孕?呵,身子比淑旻當年還要糟,真是不讓人省心。」
正說著,一個黑衣的蒙面女子忽然闖入霧中,南歌冷笑道:「玄鐵林的人手?進入這裡,是不要命了嗎?」
女子冷冷看著他,並不答話。
寒林和翟川幾乎是同時喚道:「阿漣,是你嗎?」
黑衣女子無神的眸子在兩人身上掠過,並沒有一絲動容。
寒林歎道:「南歌,你不要傷她,讓她帶著師兄去吧。」
南歌將翟漣阻在霧中,道:「寒林,她被魔氣迷失了心智,你若想救她,便用水靈的法術為她驅除魔氣。」
翟川制止道:「以林兒現在的身體,已經不適合動用任何法術了。」
寒林也知道自己今日確實不能再動用靈力,更何況驅除魔氣,對於靈力的要求,絕不是一點。她只得輕歎一聲,收去霧氣,道:「阿漣,你去吧……不要再回來京城了,把我們忘了,不,把過去所有的事情都忘了才好。」
翟漣依然不答話,一道黑煙飄過,她和溫空冥已經都不見了蹤影。
南歌搖頭道:「罷了,我也告辭。殿下,請你務必照顧好寒林。我身為靈族,不能時時前來照應。」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去了。
寒林看著他慢慢淡去的身影,不禁低下頭輕輕歎息道:「可惜……根本就不是為了我而幫我的。」霧氣散去後,祭壇下的眾人連忙全部聚集上來。
旭華見她身上沾著血跡,只道她受傷,不禁哽咽著問道:「太子妃,你傷的重不重?」
寒林搖了搖頭,淡淡道:「我沒事,大家不必擔心。」
她看了看翟川,知道他不忍自己再傷心,自然不會提起溫空冥,便向商靳道:「大祭司放心,溫空冥已死,玄鐵林暫時應該不會有什麼動靜。」
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勇氣說出這句話。
翟川不禁在心中輕歎道:「何必呢?」
商靳也知道她與溫空冥之間的事,不禁略帶憐憫地安慰道:「林兒,你今日已經很累了,先回去祈天宮歇一會兒吧。」
寒林搖了搖頭,還想說什麼。但心神一鬆,身體實在支持不住,立刻陷入了很深的昏迷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