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節 楚江已作湘江[中] 文 / 印溪
祈天宮內幽藍色的火光一動不動地燃著,分明是嶄新的神幡,卻被這可怖的光芒剝去了艷麗的色彩。()
寒林靜靜靠在翟川懷裡,始終沒有醒過來。她已經太累了,一旦失去意識,很難再將游離的靈力重新聚集回來。
晗成帝望著商靳,擔憂地問道:「她這個樣子,還要多久才能夠醒過來?」
商靳正在屋中踱來踱去,寒林現在的情況,不能不使他想起當年商樸將淑旻帶回祈天宮時的樣子。一樣蒼白的面色,一樣微弱的靈力,時隔近二十年,這個孩子,依然在重複她母親的命運。
聽到晗成帝的問話,商靳躊躇道:「若是不能得到幫助,她可能一直沒法醒來……直到靈力耗盡。」
翟川慢慢撫著寒林蒼白的面頰,問道:「靈力耗盡,她……會怎麼樣?」
商靳無奈地歎道:「川兒,這一點你應當最為清楚。不論是否有今日之事,林兒都沒有活路了,不過是早晚而已,難道不是嗎?」
翟川抬起頭問道:「那麼,您和父皇都已經知道……林兒她……」
晗成帝苦笑道:「你們自以為隱藏得很好麼?你們這次回來,神情之間大有不同,你真以為我們看不出來?夜宴上她又吐成那樣,那些宮女豈有不報之理?」
翟川驚訝地望著他,問道:「父皇難道不予責怪?我們沒能做到答應您的事情。」
晗成帝看著寒林,慢慢道:「我為什麼要責怪你們?雙華是要交到你手上的,而林兒……她曾經立下重誓,如若不能自持,便當魂力耗盡,永離輪迴。這,你不知道嗎?」
「寒林……甘願……」寒林微睜開眼,極輕地出聲。但這極輕的一句話,已將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她的臉上。
商靳不可思議地搖頭道:「這不可能!你分明已經靈力渙散,怎麼可能醒過來?!」
寒林斷斷續續地答道:「我割斷了和孩子之間……靈力的聯繫……在失去意識之前……啟動了重華禁法……」
商靳大為惱火,斥責道:「你竟對魂力如此兒戲,是想步重華的後塵嗎?魂飛魄散,永離輪迴,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翟川緊緊抱著她,喃喃問道:「為什麼?林兒,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這件事?」
寒林無力地搖搖頭,道:「從楓璐前輩教我禁法那個時候起,已經不用問什麼原因了。」
她抬起頭,半睜著眼望向商靳,輕聲道:「大祭司,寒林除此之外,別無選擇。我……我不想離開川,更不想像神妃一樣,一個人寂寞地留在遙遠的北地。」
晗成帝點頭道:「你若真是這樣想,雙華倒還能護你。林兒,你記住,只要你還是伏羲大神的祭司,雙華在任何時候都會與你庇護。」他轉向商靳,問道:「大祭司,你認為如何?」
商靳歎了口氣,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脈息,溫和了一些,道:「大約有一個月了,之前在祈天宮還沒顯露出來,這幾日只怕很難受吧?」
寒林眨了眨眼,慢慢點頭道:「的確。」
商靳抬起頭,向翟川道:「川兒,立刻帶她去九蓍宮。還有,林兒,萬萬不可再用禁法抽取魂力。」
寒林疑惑地看著他,道:「大祭司,九蓍宮靈力充盈,又停止法術,那個孩子,一定會……成為界靈。」
晗成帝歎道:「傻丫頭,自然是你的命重要其他的事情,還有我們操心呢。快去吧,我們還有其他事要談。」
翟川點頭道:「兒臣明白了。」便抱起寒林,向地宮的入口走去。
搖曳的神幡不斷地從兩人身邊掠過,直到把他們的身影遮得再也看不見了,晗成帝方才歎道:「如今,也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商靳緊緊蹙著眉,道:「雖然終是不妥,但林兒能夠向著雙華,畢竟省去了許多麻煩。樸兒只留下一女,我本就不忍心看著她去送死。」
晗成帝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道:「雖是如此,神妃難道又是甘願前往火溪谷的?像是方才祭壇之上,那個靈族倘若起意帶走林兒,誰又能阻得了他?」
商靳無奈地笑道:「陛下大約沒想到,那個傻丫頭,她竟是寧可魂飛魄散,也不願意跟著靈族而去。」
晗成帝搖頭道:「大祭司是從哪裡看出來的?剛才他們似乎沒有爭執。」
商靳走到桌邊,把火焰剔亮了一些,看著桌角壓著的一方圖案,道:「我適才為她診脈,察覺到她的魂力早有損耗,絕不只是今次所致。想來之前林兒出走霧靄林,定然與那靈族發生爭執,動用了魂力。至於川兒和她,自然也是在那之後……」
他突然不再說下去,抬頭看著外間,道:「年輕人,既然到了,那就進來吧。」
歸風慢慢走了進來,道:「參見陛下,參見大祭司。」
商靳冷眼打量著他,問道:「你就是林兒提起的那個少年人,枰兒的孩子?」
歸風點頭道:「不錯,先妣正是祈天宮商枰。」
晗成帝不欲多管此事,便道:「既是枰表妹的孩子,你們先談談吧。」
歸風挽留道:「陛下,我要說的事情,與您同雙華都有莫大的關係。」
商靳略帶了些好奇,點頭道:「好,你說。」
歸風神色凝重,道:「不管你們是怎麼看待靈族,怎麼看待我的,這件事我非說不可——楓璐前輩留下的封印,已經出現了鬆動的痕跡。」
晗成帝聽了,沉聲歎道:「一個已經因為懷胎虛弱到這樣了,川兒倘若再有什麼意外,我看他們兩個不知要做出什麼傻事來……若是如此,雙華的一切又由誰來擔負?」
商靳緊蹙雙眉,沉默了許久,方才問道:「楓璐當年不是說過,封印留在玉中,只要玉石完好,絕不會有差錯的嗎?」
歸風搖頭道:「重華的封印術雖然穩固,但要真正封印一族血脈,只怕還遠遠不夠。楓璐前輩是上古靈族,在山中待得久了,自己心如止水,諸事都能看淡。殿下卻不可能像她那樣,特別在與表姊有情之後,封印不止一次受到衝擊,這一點,是楓璐前輩不曾料到的。」
晗成帝默然,慢慢取出桌上的那幅圖畫,看著上面畫著的烈火中展翅欲飛的鳳凰,道:「你說的不錯,但這一點,楓璐早已料到。他們去過玉明山,楓璐應該已經將防備之法告訴了林兒。只是這浴火重生的命相,究竟又作何解?」
九蓍宮內,寒林靜靜躺著,看翟川始終愁眉不展,便柔聲勸道:「川,你不要再擔心了,最壞的結果都預料到了,還能怎麼樣呢?再說,我們之前怕父皇和大祭司責怪,他們如今不也沒說什麼嗎?」
翟川握著她的手,急道:「你……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死的?靈力耗盡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你知不知道啊,林兒……」
寒林淒然笑了笑,淡淡道:「我自然知道。只是,我連魂力都敢動用,區區一死,又怎麼會放在心上?」
翟川俯身抱起她,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溫柔的眼,問道:「你究竟為什麼立下那樣的重誓?」
寒林的目光轉了轉,笑道:「那時,湄姐告訴我你是靈族……不知為什麼,我就說出了那個誓言。如今想來,大概是天意如此吧。」
翟川無奈地搖頭道:「你真是……算了,如今還說這些做什麼?在九蓍宮裡,你好些了嗎?」
寒林點頭道:「的確好多了,不知道父皇和大祭司他們在做什麼?我們這樣任性,可教他們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