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7 爺明白了 文 / 夏太后
「咳咳……爺,您真的肯將我送回西涼?」西川胤紫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費力的想從床上爬起來,卻因為渾身無力,而又重新跌了回去。
千漓歌剛想上前扶他一把,卻被南宮絕一個凌利的眼神制住了。
點頭「爺一向說話算話。」
兜兜轉轉了一圈,能留的人已經留下,而不能留的人,她南宮絕也絕不會再稀罕,既然西川胤紫一心要走,她便圓了他的心願。
「爺……我說……」西川胤紫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是努力了半天,也沒有表達出他想表達的意思。
千漓歌見他時而擰眉,時而比劃,似是明白了什麼,輕道:「你可是要筆墨紙硯?」
西川胤紫忙點頭。
南宮絕揚了揚手,馮公公立即會意的讓下人將東西準備了上來。
看來,西川胤紫是要將人畫出來,卻也好,所有的人都目不轉睛的望著西川胤紫,他緩緩的執起筆,由千漓歌扶著,在宣筆上開始作畫。
儘管手勢不太穩當,但他畫功了得,很快,一個粗略的頭形便被勾勒了出來,男子長髮披肩,一身英氣逼人,儘管容易未完全勾勒出來,亦足以判定是位英俊的翩翩少年郎。
喬子隱的目光深了深,不由自主的望了一眼南宮絕的臉色。
似乎怕她對畫中之人動了歪心思,整個人顯得有些緊繃,甚至,內心深處,竟希望那畫上的男子在哪一處出現些許瑕疵,也好打消他心中的擔憂之色。
但很快,西川胤紫的筆鋒輕輕一勾,一對黑亮有神的美目便嵌上了那張臉,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而這對眼睛,足以吸引人的眼球。
南宮絕隱隱覺得這人有些眼熟,眉目間也不由自主的擰了起來,心中也添了幾絲急切,想要看看,西川胤紫筆下的全貌。
卻在這時……西川胤紫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握住筆鋒的手僵了僵,一口鮮血自他好看的唇瓣噴了出來,生生將那即將畫好的人面圖毀了個乾淨。
「胤紫,你要撐住,爺已經答應放你回西涼了,你就不想見見你的母妃麼?」千漓歌緊緊的扶著他的雙肩,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這些日子,府中的男寵走的走,死的死,最後留在太子府的,便只剩下他和西川胤紫了,這份情,帶著幾分相依為命的無奈,但在兩個少年的身上,卻已然埋下如兄弟般的不捨。
千漓歌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望著那努力的仍舊想要將筆握好的少年,一股無邊無際的淒涼湧上心頭。
他逆南宮絕,他不甘,難道錯了嗎?
他知道,只要他點一點頭,他便可以像夜景玄或是喬子隱那般,飛黃騰達,前途似景,但他卻始終做不到,即使在心裡已經對南宮絕動了情。
十八年來,他活在一個庶字之下,飽受白眼與欺凌,早在進太子府之前,便曾暗自發過毒誓,絕不妥協,而如今……為何會變成這樣?
為何?
「撐住……我一定要撐住……」西川胤紫淡淡的笑了,迷離的眼眸始終摸索著畫像的方位,試圖再塗上幾筆……
眼看著,便只需添上幾筆便完成的畫像,似乎變得遙不可及。
握著筆桿的手開始劇烈的顫抖,『噗……』的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為原本就慘不忍睹的畫像,更添了一筆敗筆。
他一急,雙目開始翻白,千漓歌懼怕的喚道:「西川胤紫……」
南宮絕揚手示意萬無雙上前替他診詒,點了西川胤紫幾處血脈,方才順過他一道氣,險險保住了他這條命。
「殿下,西川侍君這病是長年積鬱所成,再加上天花推波助瀾,恐怕……」難以回天。
任誰看到西川胤紫此時的模樣,都猜到了他即將到來的結局。
只不過,在眾人都為西川胤紫婉惜之際,千漓歌卻默默的為他鬆了一口氣,心頭卻越發的惆悵了,這太子府,終究只剩下他一人在孤軍奮戰了。
「聽天由命吧!」南宮絕望了一眼那只差數筆的畫作,仰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為西川胤紫一生的坎坷,亦為這即將揭露的真相。
轉身,步出偏院,喬子隱急急的跟了上來。
「爺……讓子隱守在這裡,待西川侍君一醒過來,我便差他將畫完成!」不甘的人何止是南宮絕一人,喬子隱方才也是急出了一身的汗。
眼看著,那在背後密謀謀害南宮絕的人,就要浮出水面,怎知,西川胤紫偏在這個時候吐血。
真真是急煞人了。
南宮絕勾唇一笑,伸手握住喬子隱的手,轉頭深深的望進他的眼底:「爺怎麼忍心讓你犯險,你是爺的人,受一絲一毫的傷害,爺的心裡都不會好過!」
這些話,對於喬子隱來說,便像是寒冬裡的暖陽,這一刻,他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南宮絕對他的重視和在乎。
那是在南宮絕離府之前不曾有過的情素,自認識到如今,南宮絕給他的,是無限的包容和信任。
委於重任,許他發展自己的一片天地,立足於朝廷,做自己這一世都未曾想過的水利工程。
「爺,但是……」千漓歌始終還不是爺的人,喬子隱也隱隱感覺到了千漓歌對南宮絕的排斥,讓他守著西川胤紫,
他不放心。
話還未說完,南宮絕已經輕點他的唇瓣:「爺自有辦法!」
喬子隱亦笑,他是信任南宮絕的,南宮絕的話,對他來說,便是神一般的旨意,自打看清了自己的心思之後,喬子隱似乎越發的欣賞她了。
以至於,有一段時間,他甚至忘卻了南宮絕過往的殘暴不仁。
便在這時,馮公公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尖著嗓子在南宮絕的耳邊小聲道:「殿下,卓太醫求見!」
南宮絕挑眉,似乎沒有想到,在這種動盪的時候,身為太醫院史的卓太醫居然有權出入皇宮,想來……他是做了決定了。
以他的命,來換他家人的命。
很好,南宮絕點頭,牽著喬子隱的手,步入前殿,卓太醫驚恐的來回踱著步,時而歎息,時而沮喪,他的妻兒在太子府已經關了足足三月之久,他用盡了一切方法,都沒能查出妻兒如今的下落,再加之……
在這個動盪的關口,若是太子府真的不復存在了,那麼……他的妻兒,必不會存活。
想到這裡,卓太醫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眼角瞥見南宮絕與喬子隱並肩走來,立即上前,『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南宮絕的面前。
「殿下,下官招了,下官什麼都招了,只求太子殿下饒過下官的家人!」
他老來得子,卓家便只剩下這一根獨苗子,若是他真的連妻兒的命都保不住,他還如何存活在這個世上?如何面對卓家的列祖列宗。
「哦?」南宮絕淺淺一笑,撩袍一坐,不急不緩的接過馮公公遞上來的茗茶輕抿了一口,眼神淡淡的瞟向卓太醫,似乎在衡量著這筆交易,是否要做下去。
南宮絕的冷淡著實讓卓太醫越加的驚慌,若是……南宮絕反悔了,他豈不是……自投羅網?
「是,只要殿下放了下官的家人,下官什麼都招了!」卓太醫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南宮絕的視線讓他蒼惶不安,提心吊膽。
「說來聽聽!」她不急。
卓太醫卻也不是蠢笨之人,一聽南宮絕的話,便知道還有轉機,眼眸望了喬子隱一眼,這才慢吞吞道:「求太子殿下先讓下官見見我的妻兒!」
南宮絕笑著沖身旁的喬子隱點了點頭,喬子隱立即會意走了出去,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便將卓太醫的妻兒帶了上來。
一家人相見,立即抱在一塊痛哭了起來,他那年幼的兒子雖然沒有受什麼刑罰,但比之前瘦了一圈了,再也沒有了初時進太子府的氣焰,見到卓太醫,只是沒命的流著眼淚,大氣也不敢出。
他的妻子亦是抱頭痛哭,想來,是受了驚嚇了。
「卓大人,妻兒你已經見了,該說的話也該說了!」喬子隱冷聲道,對於這些想加害於南宮絕的人,他都不曾留有好感。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他們總該為他們所做過的一切付出沉重的代價。
「殿下……」卓太醫這才揭干了眼淚,將妻兒推到自己身後,沉思了片刻,才磕頭請求道:「下官求殿下容許下官將妻兒先送回府中!」
此處仍舊是南宮絕的地方,他不放心妻兒在此與他同擔危險,心中隱隱打定了主意。
外頭早已安排了接應他妻兒的人,只要出了太子府,便安全了。
南宮絕一眼便看穿卓太醫打的是什麼主意,拂了拂手,示意喬子隱將卓太醫的家人帶出去。
「爺,這不妥……」喬子隱當即反對,誰知道待卓太醫的妻兒安全之後,他是否會如實供出那幕後之人,若是他抱著與南宮絕魚死網破的決心,那南宮絕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快去,卓太醫豈是言而無信之人?」南宮絕拍了拍喬子隱的手背,不容置疑。
喬子隱歎了一口氣,只得帶著卓太醫的妻兒離開了太子府,儘管他認為這樣做不太妥當,但他相信南宮絕,願意以她為重。
片刻之後,喬子隱走了進來,瞪了一眼卓太醫,便柔聲對南宮絕道:「爺,人已經送走了!」
南宮絕點了點頭,眼神卻落在了卓太醫的身上,只見他微微鬆了一口氣,眼珠子轉了一道,雖不太明顯,卻仍舊沒有逃過南宮絕的視線。
「殿下,是竇皇后與趙大人指使下官這樣做的,趙大人說了,待陛下百年之後,他與皇后娘娘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適時誕下皇子,取代太子殿下的位置……」
卓太醫明顯淡定了許多,說起話來,也不似方纔那般驚恐,許是沒有把柄拿捏在別人的手裡,心裡暢快了許多。
說完這些,並沒有如預期中得到南宮絕的震怒,一抬頭,只對上一對含笑的雙眼。
冷如冰霜,凌利刺骨,幽深的讓人捉摸不透。
「一派胡言,你可知竇皇后可是太子殿下的母妃!」卓太醫的話音剛落,喬子隱便暴怒了起來,這話,他越聽心裡是越加的氣憤,誰都知道虎毒不食子的道理。
「下官知道,只是……太子殿下心中應該知道原由,殿下已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這其中便沒有皇后的推波助瀾麼?」卓太醫不急不緩,說著讓喬子隱聽不懂的話,但南宮絕卻是懂了。
想來……母后所信任的人,在背地裡,到底做了多少背叛她的事。
她終究是沒有辦法一一查證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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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哦?本宮死過一回,眼下又如何會在這裡?」她很好奇,卓太醫到底知道多少,她那可恨又可笑的母后是否將她的身份也一併告知了這個表裡不一的小人。
眼眸半瞇之際,嘴角的笑意卻越發的明媚起來,周圍的空氣中卻像是被籠上了一層寒霜,在這寒冬時節刺骨的冷。
「殿下那一回能活著回來,是因為殿下還存在一絲利用價值,如若不然……殿下以為竇皇后與趙大人會如此輕易的放過殿下麼?」
卓太醫知道的東西,果然比南宮絕想像的多。
她忽的仰頭大笑起來,起身,一步一步走下階台,伸手揪起卓太醫的前襟,微瞇的雙眼中滿是野獸般的凶光,黑得發亮,只肖一眼,便讓人渾身發抖。
「那卓太醫可知……本宮其實是女兒身?」
她的聲音很低,低的只來得及傳到卓太醫與喬子隱的耳中。
兩者皆猛的抬頭,不可甚信的望向南宮絕……
女兒身?
「不,這不可能,太子爺的身子一向是下官在調息,確實是男兒身!」卓太醫搖頭,這麼多年來,他對前太子把過無數次脈,脈像皆是男兒身,怎麼可能?
忽的,他想起近段時間替南宮絕把脈,脈像卻時有異常,當時,他只道是南宮絕練魔功走火入魔,眼下,再觀南宮絕,那隱隱暴露在外的喉頭,卻沒有喉結。
卓太醫的雙眼瞪得滾圓,難不成……眼下的南宮絕竟是女兒身?
他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而立在南宮絕身後的喬子隱,此時亦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他不禁將南宮絕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挺拔的身姿,威武的氣勢,強大的氣場,殺伐果斷的手法,雷厲風行的性格……
不……勾唇輕笑,爺一定在嚇乎卓太醫。
「可惜的是,卓太醫騙了本宮,本宮與你說真話,你卻說謊誤導了本宮,既然如此,本宮也不必再給你退路了!」
低頭輕笑間,空氣中似乎傳來幾聲弱弱的呼叫。
話音剛落,南宮絕原本還帶笑的臉,如同烏雲密佈一般,瞬間變了天,冷勵如地獄修羅,絕情如九重惡魔,一聲利落的:「殺」字,話音剛落,殿外便傳來一聲極為淒慘的尖叫,卓太醫猛的回頭,卻只看見紅光滿天,一抹鮮紅被拋向高空,再無情的落下。
『嘰裡咕嚕』聲中,一顆仍舊瞪著雙眼的滿是血跡的頭顱便滾向了卓太醫的腳邊。
「老太婆……」他失聲叫聲,老淚縱橫。
南宮絕的手再次高高揚起,殿下卻又響起孩童的哭鳴。
卓太醫渾身顫抖的勵害,臉色慘白,跪爬到南宮絕的腳邊:「殿下,是梅妃,這一切都是梅妃在背後操控,竇皇后這會只怕已經被梅妃軟禁,生死不明啊……求殿下放過下官的家……」人字未落,手起刀落,風和雨各自割下了卓太醫與他小兒子的頭顱。
南宮絕閉上雙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身步出前殿,再次回到西川胤紫的偏院。
千漓歌見南宮絕去而復返,靜靜的退到一旁,只見她執起先前西川胤紫未完成的畫像,輕輕的勾勒了幾筆,一張原貌圖便呈現在眼前。
尾隨而來的喬子隱一見,立即呼道:「此人不是趙相爺的長公子趙碩麼?」
南宮絕回頭:「你肯定?」
趙碩長年遊學在外,見過他的人並不多。
喬子隱點了點頭:「絕不假,趙碩早前遊學曾與子隱一同留宿過子隱的外祖父家,按理說,我外祖父還算是趙碩的半個恩人呢!」
那時,趙碩年紀輕輕,半途中被山匪劫去了銀兩,若不是趙青江修書一封給了喬子隱的外祖父,只怕趙碩的命早已經沒了。
他也是那時恰巧在外祖父家小住,才得以見得趙碩真顏。
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亦難怪趙青江會將他收得如此的隱密,便是害怕早前的南宮絕會打上趙碩的主意。
「爺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