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卷 攔路殺鬼 第一零四章 北大山豬下償命 文 / 聯丹
漫天大火一直燒了三天三夜,到第四天的時候,基本上沒有什麼可燃燒之物了,不過偶爾還有一點火星還聽到有零星的爆炸聲。空氣中充滿著焦糊、硝煙以及叫不名兒的難聞氣息。所謂燒,煙大於火,葬身火海的人畜都已成灰,就算是裝到骨灰盒裡也無法分清哪一位是一郎哪一位是次郎,抑或是戰馬的名字如追風逐月、雪上飛火、凌雲騰空,還有軍犬日三郎、狗四郎等等。當然,人是最聰明的,這些骨灰如日後帶回老家,神社裡供奉時只寫人名,一般不會寫馬名狗名的,這是常識。通常,戰死的馬匹和軍犬都不能算作烈士,可以單獨為它們設一墓地,但不能在神社設靈位。不然,馬狗都成先人了,誰還會去神社磕頭?
有詩一首單道金州城外五十里小汾河畔這一場大火的妙處:
「汾水火起燒日狗,熊熊烈焰雷聲吼,三千男兒做成灰,可憐老娘依門候。犬離家門喪家狗,人離國門不如狗,只怪東瀛客欺主,他鄉野鬼作死囚。」
傳說諸葛亮本來壽命當為八十三歲,火燒新野折了十歲,火燒籐甲軍折了十歲,火燒葫蘆峪又折了十歲。孔明先生五十三歲便早早歸天,他自己也十分清楚,只是為了報先主三顧之恩,才搭上了他的三十載的寶貴壽數(當然還有,赤壁一場大火一次性折了小周郎,公瑾兄的四十歲陽壽,此例太多,不勝枚舉,說多了就串題了)。也是說自從祝融氏發明了火之後,一直告誡後人慎用火,中國歷史上有幾位能人就是不按神人章程辦事。所以神人發怒才折了他們的陽壽。謂予不信,可查史書。
至於金州城外小汾河畔這一場大火的始作俑、也就是策劃者閻玉(現尊重本人意願,還是稱閻王的好)閻司令結果如何,會折壽嗎,折多少?因故事沒講完,現在不好說也不能說,請君耐心往下看。
鬼子的損失根本無法統計,這回是全軍覆沒,燒死的、淹死的、炸死的不計其數。武器彈藥、糧食輜重更不好說,水過似水洗,火過如狼籍。總之是________
幸喜指揮部三位指揮官全都健全,一中隊長山本一郎也尚在,那個小傳令兵還活著,河水裡撈出來的漂上來的沒一個是有氣的,不管是人是馬是狗(軍犬)。但是鳧水逃得一命的也不是沒有,大約有二十好幾個哩!倭人好水性的也不是沒有,光你們中國有浪裡白條啊?拚死爬上山坡、藏在陰溝裡躲過一劫的也有五六個吧!
曹孟德赤壁一敗最後逃至華容道時,只剩三十七人,豬下指揮官北大山這一敗最後還有三十八名。如此算來,曹孟德不如豬下墩多矣,他老曹是八十三萬起點,小豬只統率得兩千多人出征。
貪心的老龜田在部隊臨出發時一再交待,斬盡殺絕,不留活口,俘虜也殺,傷兵也不要,統統的死啦死啦。結果果然應驗了老傢伙的預言,只不過是調了個個,懲罰的對象變了。
龜田這次終於下了決心,他要大義滅親,要拿豬下的項上人頭向上峰回話。可是派人下去多次傳令,這個大膽的豬下竟然違抗命令遲遲不到。回到後院寢室問新老伴阿花,阿花說豬下頭前和她匆匆見了一面就走了,三句話沒說完,只留下一句:說要獨自一人一刀一馬去北大山了。
這小子上北大山幹什麼去呢?幾千人的隊伍,輕重武器齊全,裝備一色現代化,都沒把那個丫頭領導的隊伍怎麼樣,他豬下充其量就是一頭笨豬,他去了能有什麼好結果?他到底扮演什麼角色呢?是蔣干赴東吳英雄會還是諸葛亮過江舌戰群儒?這些都挨不上,豬下一不會去投敵叛國,二不會去做說客、招降納叛。他一人獨闖北大山是個不解之謎,解開這個謎的唯一途徑就是等結果。
豬下一人一馬一刀逕自去了北大山,橋已經斷了,說好三天就修好,現已過去了七八天,仍未見有動工的跡象。豬下的馬好,善識水性,鳧水過河,如走平地一般。
豬下和北大山有緣,加上這一次,他已經和北大山有過四次親密接觸了。除了第一次,他本是上山尋母尋妻的,奈何做了俘虜,那個叫杜正福的匪首,差點要了他的豬命。由此,他真是後悔當時如果死了就好了,不過要再稍提前一點,就是在進高粱地之前,具體說就是和矢村杜康、以及北川老窖一塊喪命那就算是上上策,得了大便宜了。活是多活了幾天,但是多活出來的這些日子他又做了什麼呢!他親眼目睹了北大山的土匪們對他老娘及媳婦肆無忌憚的蹂躪,他的老娘和媳婦最終成為了日軍慰安婦,成了大日本軍隊的軍用品,甚至那個叫龜田的老東西莫名其妙的成了他的繼爹。還有,支那小丫頭水秀成了他的戰俘、他的掌中物,他突然對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種幾乎是狂烈的愛戀,但這一切又根本是不可能的。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家,他帶著十個日本人當著她父親的面**了她母親,無情地摧殘他們,使他們遭受到非人的恐懼,要讓確實知道活著不如死了好。最後是他派人把兩具失去知覺的活屍拋入無名河,想想這些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幻想,既不恐懼也不歡暢,人在干了畜類的事情之後,大概都是這樣的感覺吧。獸類不會說話,他無法從它們那兒得到交流,他的切身體會就是人一旦成了野獸,在他(它)眼裡這個世界就不會再有約束和秩序了。什麼八格牙魯的大東亞共榮圈,統統他媽的見鬼去吧!
豬下為自己設計了一個最完美的結局,他本來曾經是一個完整的人,後來有人把他培養成野獸,他在逆歷史潮流由人向野獸的返祖過程中,走得太快、走得太急,再想重做人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因此他決定,盡快結束這段歷史,他想獲得重生,如果真有重生的話。
山寨竟然未設防,豬下步履蹣跚地順利直達半山腰那個大山門前,山門洞開,山下一百多號人齊刷刷地站立在山門兩側,既不像是列隊歡迎他的到來,也不像是橫眉冷目、像宰一隻可憐的小雞一樣想把他捏死。而是個個面無表情,人人鐵青著臉,兩隻眼睛旁若無人似的看著別處,好像山上的人早就料到他會有這一天,會有他這一出拙劣的表演,專等在那兒看他的戲。
豬下仰頭抬臉,在人群中細細的搜索,不時他就發現了那張他晝思夜想的臉龐。猛然一見,他週身血液頓時澎湃激揚,彷彿像就要餓斃的饑漢發現了眼前一桌豐盛的酒宴。豬下滿面堆笑(笑容實在不敢恭維),把所有能調動的表情統統盡可能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以便使自己的形象給對方留下好一點的印跡。
「水秀,你的稍往前走一走,我的今天是來還賬的,你的不要怕。」
水秀壓根就沒把這個蠢豬擱在眼裡,更談不上怕了。她手裡攥著壓上頂膛火的手槍,做好了隨時準備在這個狂徒腦袋上開花的動作,不等閻姐發令,就讓這個殺父弒母的惡棍死於非命。見說,她不以為然地往前挪了一大步,出了隊列,厲聲道:
「豬下,有屁快放,免得我一槍崩了你時,你一個屁也沒來及放出來。」
豬下用商量的口吻說:「水秀,我死之後,不要燒我,也不要交給日本人的軍隊,就把我埋在北大山最高的那面陡坡上,讓我能隨時看你一眼,這樣行嗎?水秀姑娘,拜託你了!」
水秀用鼻子哼了一聲,輕蔑地斥道:「做夢去吧!」
「水秀,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所以我只有以命抵債!」說罷,豬下飛快地脫下上衣,隨著從懷裡摸出一把長刀,人群裡嗡地一聲,正不知豬下要做何舉動時,只見豬下調轉刀尖對準肚腹,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嗤」地一聲,豬下的血濺起丈把開外,白嘩嘩的腸子肚子奪路而出,豬下聲嘶力竭地叫道:
「水秀,我們的賬兩清了,請你把我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