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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彼時初識 文 / 洛永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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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衿挽著她,二人慢盈盈的繞過大堂,巨大的朱漆楹柱上雕刻著多層祥雲紋,紋路深刻清晰。

    容妝目光上下掃視幾眼,便被容衿拉著加快了步子走出了大堂。

    「姐姐你冷不冷?要不我給你去拿個手爐暖著吧。」容衿轉動身子,半側在容妝面前,關切的目光落於臉頰上。

    「我還沒那麼嬌弱,這點冷還受得了。」容妝微微一笑,卻轉瞬即逝,目光幽邃的抬頭望了望天空。

    再冷,也冷不過宮變那一日的漫天風雪。

    天色依然是一望無際的灰白,夾雜著一絲微藍,毫無生氣,朦朧的猶如眼前蒙了一層細紗。

    容衿突然湊到她耳畔,神秘兮兮的故意壓低了聲音道:「姐姐在宮裡,有沒有中意的男子啊?」

    容妝轉眸望向她,「宮裡除了皇上,哪裡還有其他男子。」

    「我知道啊。」容衿微微蹙眉,「可是不是有很多王爺啊大臣啊會進宮覲見嗎?」

    「莫非衿兒紅鸞星動了?可是喜歡上了什麼人?」容妝調笑,隨即恍然大悟般道:「是葉羽錚?」

    「哪有,我隨便問問嘛。」容衿的臉頰不由蒙上一層紅潮,靈動的雙眸轉了轉,趕緊轉移話題,「姐姐,你在宮裡生活很辛苦吧?」

    「時日久了,再不易也過來了。」容妝輕笑,瓷音泠泠,轉而嬉笑道:「要不你也進宮試試?」

    容衿顯然沒有想到容妝會突然這樣說,明顯一怔,繼而眉頭蹙的緊緊篤定道:「我才不要。」

    容妝撫上她垂落在後背的青絲,白衣黑髮甚是分明,笑答:「容家的女兒,自然不肯隨便就被束縛在深宮,天地間廣闊無垠,在外也是可以大展宏圖的,非止皇宮不可。」

    「正是,我也可以學先帝的雲妃那般,做個女將,金戈鐵馬血戰沙場,攘外安邦。」容衿雙目充滿了光彩,自幼就不是循規蹈矩成長的大家閨秀,容府也非簪纓禮儀之家,目光自然不會逼仄到謹守相夫教子,而應更廣大。

    容妝一怔,聽到雲妃之時,細眉不由倏地緊蹙。

    先帝雲妃名喚程綾,正是一位巾幗女子,隨父赴疆場,斬敵將,殺伐果決,最重要的,也是最吸引容妝的,不是這一點,而是——雲妃程綾正是喬鉞生母,可惜早已香消玉殞。

    容妝驀地想起宮變那日,明宸帝臨死之前,奄奄一息之際,口中呢喃的那聲『阿綾』莫非,正是程綾?

    心下驀然一驚,頓時如同波濤洶湧,倘若真如她所想這般,先帝至死都在念念不忘程綾。

    那麼先帝何以會棄下喬鉞不管不顧那麼多年?常言道愛屋及烏,既然愛她,又怎麼可能會不愛她所生之子,這是何故?

    莫非這其中有什麼被時間掩藏下的舊事抑或宮闈秘辛?

    容妝心下快速思索,突然想到這麼多年,在宮裡竟然從來沒有人提起程綾。

    按理說她那樣出色的女子,即使香消玉殞之後,又怎會無人記得?甚至連存在過的痕跡竟都湮滅的無影無蹤。

    在宮中時,容妝也曾偶爾旁敲側擊的向宮中年老的人問及她,但是從無人知曉,抑或是知道,但沒人敢說。

    那麼喬鉞也一定想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自己為何被親父棄下不顧多年。

    想及此,容妝對程綾之事,愈發加重探知心思……

    「姐姐!」

    耳邊細音乍然響起,隨著容衿的一聲強烈呼喚,容妝方才回過神來,滿面迷濛的看著她。

    「姐姐你怎麼了,我喊你這麼多聲了竟然才聽到。」

    「沒什麼,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容妝勉然一笑。

    「什麼事?」容衿睜大了眼睛好奇道。

    「宮裡的事,你不知道。」容妝轉開話鋒,粲然一笑道:「今晨急著回家,還未來得及吃東西,現在還真是有些餓了,我知道衿兒一定還記得我愛吃什麼,去廚房叫人幫我準備點好不好?」容妝笑意盎然,盯著身側容顏嬌俏的女子。

    「好啊,那等會我讓人送到姐姐院裡。」容衿笑盈盈的轉身離開,往廚房方向走去。

    容妝站在原地,攏緊了身上素白外裳,神色微微顯現出落寞,掃了一眼四周,步伐慢慢,恍恍惚惚的四處游弋著。

    轉眼間,在容府已過三日。

    今日容衿不知為何被召進宮裡,一直被容衿纏著東聊西聊,宮裡奇聞軼事已經說盡了,容妝此刻總算得空自己一個人散散心。

    自從宮變那日後,大雪接連多日未曾停歇,今日亦如是。

    霜點曉白,蒼茫霧靄,遠遠望去遼闊空遠。

    容府後苑植有大片的梧桐,時令過卻,唯見疏影蒼蒼,銀幕素,卻也韻味獨具。

    對於這裡,容妝一直留有特殊的記憶。

    她喜歡梧桐,詩經中曾有記載,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

    其意言明了梧桐秉姿之高,更常與鳳凰相系連,而容妝則更愛梧桐高大挺拔,根深易成活。

    容妝站在青石低橋上,手扶著雕花欄杆,慢慢

    慢往梧桐近處走去。

    雪瓣灑落在臉頰,心下不由悵然,白駒過隙,歲月如梭,容妝目光幽邃,仿若透過眼前的蒼茫鉛素間,遙望回溯流年裡已逝去的光景,回憶初見時那些被光陰遺落的美景良辰。

    容妝站定在梧桐樹前,目光幽柔,直直的眺望著青石低橋的那一頭,彷彿還能透過時光的罅隙,看到五年前與喬鉞初見那場畫面。

    彼時尚是初冬時節,天間亦是灑落著細碎小雪,簌簌溟蒙。

    容妝才十五歲,少女儀姿姽嫿,清透泠然,抵著落落雪影,孑然佇立在梧桐疏影下,素手執玉笛,笛音冷寂蕭瑟,儘是悲慼之感。

    一曲方落,四周靜默無聲,唯有清淺掌聲傳來,落在容妝耳邊,尤覺淒清寂寂。

    容妝見到少年臨風而立,一襲黑衣在這天地素白裡分外耀目,彷彿一切自然景物,都只是為他作底色,只為襯托他的卓然出眾,傲骨凌雲之姿。

    彼時喬鉞亦不過十五少年,眉宇間卻已有凜冽厲色,緩緩從低橋橋頭望著容妝,一步一步,分風拂雪而來。

    雕闌曲處,四目相視。

    容妝問:「你是誰?」

    「喬鉞。」

    這是容妝第一次與喬鉞咫尺相距,亦是她的另一段開始。

    容妝當時雖未見過喬鉞此人,但卻對他的名字耳熟能詳,三皇子喬鉞,她的父親容策時常提及,容妝即使當時不諳權術之道,但亦明白容策追隨喬鉞,喬鉞對容家而言,是主上。

    可容妝不管這些,她只知道此時她很不快,容夫人剛逝世不久,她心裡實在難忍思念與悲痛,獨自吹笛懷憶。

    容妝擅笛正是容夫人所授,據說,容夫人年少之時,笛如仙音,一曲傾人心。

    突兀被人打擾,且還是陌生之人,容妝自然不開心,聲音也冷了三分,「雖是身份高貴,可隨意擅闖他人後苑,是何道理?」

    喬鉞輕笑,顧自道:「笛音甚美,但多悲慼之意,失了韻味,可惜了。」

    容妝對此話倒是贊同,「不勞你說,我自然知道。」

    喬鉞聞言笑意越甚,盯著容妝如墨雙瞳,清澈如花間晨露。

    喬鉞也從沒見過如此靈黠透徹的女子,一時覺得躍然,笑道:「姑娘脾氣可夠大的,我只是隨便走走,不曾想就走到了這裡,豈非緣分?」

    「既然如此,那還不速速離開?」容妝手上的笛子橫欄在身前,面色不耐,然而心思卻落在那『緣分』二字之上。

    「不急,我總要找到路。」喬鉞負手而立,居高臨下俯視著容妝,姿態上便已將氣勢涇渭分明。

    容妝抬眼看著他,身高方到他鎖骨間,一時也覺得氣勢黯了幾分,煩躁的瞪了一眼,「哼。」

    容策匆匆而來,邁著大步急促喚道:「妝兒。」

    容妝與喬鉞紛紛看向他,容妝叫了一聲:「爹。」

    喬鉞凝視容妝,笑道:「原來你是容策的女兒,難怪性子也如此直率特立。」

    「和你沒關係。」容妝不耐,沉聲低喝道。

    容策至二人面前,對喬鉞拱手作揖,肅然喚道:「公子。」

    因為喬鉞身份特殊,為防疏漏,容策在外從不稱三皇子,只叫公子。

    喬鉞頷首,瞥了一眼容妝道:「將軍真是教女有方。」

    容策瞪了一眼容妝,忙道:「這是老臣的二女兒,容妝,少不更事,哪裡得罪了公子還望見諒,不要同她一般計較。」

    喬鉞勾唇一笑,抬手虛扶了容策一把,故作溫和道:「你我之間哪裡需要如此見外。」

    容妝撇撇嘴,低聲道:「真會收買人心。」

    容策覷了一眼喬鉞,不悅道:「回房去!」

    「知道啦。」容妝甩袖離開,至幾米遠處,回頭一望,正對上喬鉞追尋過來的目光,促狹的回過頭,不再留戀的離開。

    喬鉞微微笑了。

    而他的黑衣墨發,在這素白天地間,亦成了一道獨特剪影,若一幅清遠畫卷,深深鐫刻在容妝內心一隅。

    大約,也算是值得回憶的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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