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權柄共謀 文 / 洛永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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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這日初見過後,容妝便有意無意的留意著喬鉞之事,總覺得,緣不會止於此。
她從喬鉞的眼中讀懂了許多,他有野心,亦有謀略,目光流轉間,總有睿智與狠戾。
且容妝看得出,既然能令容策心甘情願俯首稱臣之人,自然非比尋常。
容策是何人,闌廷的鎮國大將軍,手握重兵,兵者,即國之命脈也。
容妝再見到喬鉞時,已是初春的黃昏,料峭春寒,落日斜陽,韶華恰好。
喬鉞獨身佇立後苑,待容妝踏雪而來後,清潤一笑,「別來無恙。」
他的清澈笑容宛若這冬日裡的一縷暖陽,一點點流淌入心澗。
「有你惦記,自然無恙。」容妝戲道。青絲如瀑,覆在月白披風上,一縷縷被風吹起,漫漫散散,明艷動人。
喬鉞凝視著她,忽而道:「若我說,跟著我,你可願?」
容妝笑,若春風拂面,語間毫無遲疑,淡淡吐出一個字,「好。」
見容妝如此溫順,喬鉞反而疑慮,「哦?你如此信我?」
容妝不答,側身看向自己喜愛的高大梧桐,目若縈星,盈盈朗聲:「鳳翱翔於千仞兮,非梧不棲。士伏處於一方兮,非主不依。」
語頓,定定婉然而凝眸於他,遂,復道:「吾自非主不依。」
喬鉞望著容妝,目光深邃,笑容清冽。
四目交匯,容妝亦笑了,這話說的何等彆扭,卻也道盡了心意所思。
容妝早聽容策說過,明宸帝的御前侍婢歿了,位置空著。
得知喬鉞來找她,容妝就已經猜到了他的來意。
她是最合適的人選,而喬鉞,是最合適她的人選。
喬鉞來找容妝,並未提前告知容策,過後容妝曾問喬鉞,為何不直接命容策遵循,喬鉞說,他尊重容妝,不會以主令、父令而逼迫她,要她自願,方能盡心其用。
脅迫下口服,仁待下心服,知人善用如喬鉞。
而容策,在得知容妝決定相助喬鉞以後,沉默半晌,不知為何,只淡淡說了一句,糾纏不休,皆有命數。
彼時父親容策名義上為二皇子喬允洵的習武師傅,而暗中,容策協助的卻是喬鉞,這一點外人自然不知,可容妝知道。
所以喬鉞命容策將容妝假意推薦給喬允洵。
容策告訴喬允洵,二女兒容妝願意入宮作為御前侍女給喬允洵做內應。
喬允洵見容策如此為自己著想,自是欣喜異常,急忙便打點好此事,容妝順利的入了宮。
喬鉞毫不費力便借喬允洵之手將容妝送入宮中,喬允洵頗受明宸帝寵愛,所以喬鉞很清楚,只有通過喬允洵,才不會讓明宸帝懷疑容妝。
如此一來,容妝表面為喬允洵做事,暗中則是喬鉞的人。
起初明宸帝並不信任容妝,不允她近身伺候,容妝只能得到一些小事消息,每每便會暗中告訴給喬鉞。
因是小事,並無大礙,所以喬鉞也讓她同樣告訴給喬允洵,以此去獲得喬允洵徹底信任。
時日一久,喬允洵得到不少消息,對容妝已是極盡安心。
可明宸帝依舊不信任容妝,容妝只得以苦肉計來博取信任。
秋獵之時,喬鉞派一眾人刺殺明宸帝,容妝捨命相救,為明宸帝擋了一箭,養了許久才好。
自此之後,明宸帝對容妝少了許多戒心,於是喬鉞達到了目的,容妝亦是。
日復一日間,在後宮中見過的陰謀詭計何其多,看得多了,容妝也已經麻木了。
直到明宸帝墜馬受傷,身體大不如前,容妝日日侍奉在旁,早已在時光流逝裡得到信任,容妝已經無所擔憂。
到後來明宸帝病情加重臥榻不起時,容妝遵喬鉞之意,偶爾在藥中加些迷藥,無毒無害,卻可令明宸帝昏沉睡去,內殿只有容妝侍奉,無人知曉。
在明宸帝昏睡期間,容妝便會派人去宣召喬鉞,對外卻假意稱是明宸帝諭旨傳召。
如此反覆多次,外人不知,總以為是明宸帝病裡重新寵幸喬鉞,紛紛猜測有立儲之意。
時間一長,自然也傳到了喬允洵耳中,喬允洵時常詢問容妝此事,容妝便刻意告訴喬允洵明宸帝病間屢屢傳召喬鉞,對喬鉞讚譽有加,有讓他繼位之意。
喬允洵一聽此言,自然心裡焦急難耐,卻也派人暗中調查了一番,可外人哪裡能知曉御前的事,所以喬允洵一直遲疑著。
直到容妝告訴他,明宸帝自知命不久矣,已寫詔書讓喬鉞繼位。
喬允洵性子本就衝動好強,至此已經顧不得任何人勸阻,迅速籌集親信兵將,逼宮反叛。
然而,在他定下宮變時間之後,喬鉞即已得到消息,宮變那夜,待他帶領的人盡數入宮後。
喬鉞早已命容策點兵將宮外重重圍困,並且將他留守在宮外之人全部殲滅。
喬允洵直到被容策扣起來之後,聽到容妝口口聲聲指責自己,方才明白過來。
 
他一步步都走在喬鉞的算計,與容妝的假意之中。按照喬鉞與容妝鋪好的道路,走向了萬劫不復,自取滅亡。
他自是恨透了容妝。
而喬鉞,既有身為鎮國大將軍手握重兵的容策支持,又有朝中重臣的暗中投靠。
早已掌握了朝堂命脈,無人可抵。
白寰與喬允洵本為一黨,而容策與白寰向來敵對,雖表面同為一主,但白寰一直想盡辦法打壓容策。
而白寰之所以投靠喬允洵,一則因為喬允洵生母早逝,一直寄養在明宸帝的皇后白翾名下,白翾乃是白寰之妹,二則因為喬允洵不成大器容易控制。
白寰一直勸喬允洵按捺。
但最後喬允洵還是依著性子將白寰的話拋之腦後,沒有告知白寰獨自行動。
喬允洵兵敗之後,對白寰和皇后白翾來說無疑是鎩羽之損,面對容策與喬鉞,白寰一時雖然有心抵抗,但亦畏懼,只得俯首。
他雖自成一派,黨羽分佈眾多,有決策權,但無兵權,一時對喬鉞並不能構成威脅。
所以,如履薄冰的時日,已經過去了。
容妝從往昔回憶中漸漸回過神來,長舒氣後,神色有著釋然,今後大抵也不用終日懸心了。
風漸停,緩緩踏過積滿落雪的青石低橋。
容妝站在中央,拿出隨身的笛子,擱置唇邊,笛音繞,一曲悠揚。
白玉笛還是初見時的白玉笛,容妝的心境卻不復從前,也多了許多從容穩重,甚至冷漠。
這幾日雖身在容府,但宮中之事,卻不曾落下,容策每每回府都會提起,容妝也會主動詢問。
所以,也知道了許多。
明宸帝駕崩之後天下縞素,舉國同哀,葬晉陵,廟號恆宗。
喬鉞為明宸帝守孝七日,期間以儲君之名監國,再正式舉行登基大典,改元承衍,次年施用。
尊先帝皇后白翾為昭敬太后,養母賢嬪柳塵玉為頤賢太妃。
生母程綾乃是自戕身亡,依例不可追封,因喬鉞潛府之時並無妻妾,後宮位份空懸。
先帝逝期不久,不宜大肆選秀,朝中大臣進言,只以官家之女納入後宮,喬鉞不置可否,朝野人心浮動……
喬鉞監國期間盡心朝堂,親身力行,一切俱興,大大削減四輔政大臣權傾之勢。
而那一躍成為太后的白翾,據說在養子喬允洵被喬鉞下旨賜死之後,她就主動以教子無方之名請罪,自己就已經將罪名減輕到最低,欲以情動人,另一邊卻讓白寰煽動丞相一黨,請求喬鉞寬宥她之過失。
容妝知道喬鉞無心與她計較,畢竟並沒有證據表明逼宮之事與她有牽連,倘若一味加罪,反倒惹人非議。
不急,不急於一時。
倘若不是回到容府,站在後苑這方天地,也不會勾起容妝回憶的心思,方想起來她與喬鉞,已經糾纏了這麼多年。
從今往後,更是朝夕相對。
宮婢二十五歲便可出宮,她雖非普通宮婢,可卻連普通宮婢的資格都沒有。
她知道喬鉞那麼多隱秘之事,喬鉞沒殺她,怕已經是恩典了,妄想出宮,豈非做夢?
其實她並不擔心喬鉞會真的狠下殺手,一則礙於容策,二則,一旦失去自己,喬鉞一時去哪裡尋得合適之人襄助他身側。
畢竟五年的時光,自己與他已經默契淳熟如斯,旁人又怎能企及。
明日就要回宮,容妝想同容衿說說話,一直等到入夜,容衿都沒從宮裡回來。
容妝隱隱覺得不妥,隨著時間過去,心裡漸漸籠罩上一層憂慮。
容衿是被太后白翾召進宮的,必然不是好事。
思及此,容妝心裡越發著急,顧不得已經入夜,便直接匆匆趕回了宮裡,反正她持有令牌,宮門即便已關,也攔不住她。
回宮一路耽擱不少時間,此刻已經二更天。
容妝心中忐忑難安,一入宮就匆匆回到宣宸殿。
一路上只見到內廷侍衛四處巡視,與更鼓聲響。
一路無阻,進了殿內,滿室熏暖,華燈明爍。
喬鉞端坐在桌內,手執書籍專注閱著,似白玉無塵。
兩側宮燈流光熠熠,宛若落日霞光橘紅映暖。
身後山河錦繡畫屏上鐫有鴻雁成雙,在那暮雲幽渺,山巒疊翠間,繾綣翩影栩栩如生,彷彿真正不棄亦不離。
容妝至御桌前,斂衽施禮道:「參見皇上。」
「起來吧。」喬鉞頭也未抬,盯著書面看了一會兒,才緩緩放下手中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