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締結姻親 文 / 洛永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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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妝遠目眺望,宮中遠處的山巒跌宕起伏,連綿覆雪,孤冷清絕。
而身前的琉簷高牆,碧瓦凌雲,雲煙澹澹。
隆冬裡各處浮華皆散盡,旖旎暗香不復存,唯余皚皚冬景深沉。
灌木叢覆著銀雪未消,道旁圓潤的白石欄杆雕琢了縱橫紋線,一道一道深深刻進石身,紋路分明。
一處巨大的景壁上雕刻著百鳥圖,栩栩如生宛若將要展翅騰飛般鮮明如許,而旁邊的幾株白梅樹恬淡素,二者相輔相成。
容妝忽的想到以前自己隨著先帝來過這裡,只是到這裡就轉回去了,再走下去,那裡是——雲綃閣,那是雲妃寢宮!
封了據說已近二十年,沒人會去,西北角的宮殿原本就少,先帝在世時嬪妃不多,更是沒人住在這邊兒。
容妝看向喬鉞,他依舊一身黑衣,銀紋鑲邊,明落疏狂,步伐穩穩地走著,容妝忽然如醒悟般清楚,他一定也對雲嬪之事一直疑心著……
喬鉞彷彿察覺到容妝略深沉的目光,於是轉眸對著她道:「你不看路,盯著朕做什麼。」
容妝微微怔住,他的眼睛明亮清澈,倒映著她的纖質身姿……
心裡不知怎麼就沉重了一分。
容妝掩飾的轉移話題道:「皇上,不知道瀟王怎麼突然來宣宸殿了……」
喬鉞回過頭不再看她,淡淡道:「他來試探朕,一再側面表示他無意權力地位,只想逍遙紅塵。」
「皇上覺得他……」
「眼下尚不足為慮,放任他去又何妨。」喬鉞淡言,他仰頭望向天際,一束陽光落在他的面容上,鍍上一層明朗的光芒。
不知不覺出來已經快一個時辰了,容妝不得不說,她實在已經走累了。
回頭望去,宮人和御轎都在後面跟隨著,喬鉞倒是可以隨時步行或者坐轎,可是她必須也只能繼續走著。
越來越接近雲綃閣,容妝的心情也越發忐忑,道路邊的景物越見蕭疏頹景。
這雲綃閣實在偏僻……
大抵是常年無人居住打理,即使有陽光落下,那暗金匾額亦格外陰沉,周圍顯得寂冷寥落,微微透著蕭瑟清寒。
喬鉞盯著那匾額,定定地不發一言。
容妝悵然,凝視他的側臉。
半晌後,喬鉞不再停留,繞過雲綃閣而行。
雲綃閣的後面是何處,容妝實在不知,她並沒有來過,心下倒是也好奇,既然喬鉞能去,說明一定不會是尋常之景。
這次喬鉞的步伐明顯快了許多,容妝慶幸自己自幼和容策學過拳腳功夫,有些底子,否則這會兒一定跟不上了。
一大片青竹林……
無邊無際,臨風出塵。
喬鉞方要踏入林中,後有宮人急促的聲音傳來,喬鉞微微蹙眉轉身,宮人上前報道:「皇上,祁王入宮求見!正在宮外等待傳召!」
喬鉞眉目間倏地凜冽,肅道:「引至宣宸殿。」轉對首領太監許詣道:「擺駕,宣宸殿。」
「是!」眾人躬身道。
玄紅相間的嵌金御轎矗立在面前,容妝為他撩起轎簾。
三層幨帷皆由紅緞所製,上繡赤金龍騰羽紋。
兩側分別垂著三道碧紅流蘇,上綴著琳琅,顫動時泠然作響,轎內鋪布玄毯,整轎恢弘肅然。
***
祁國踞於西,乃是闌廷眾多附屬國之一,祁國老王在世時與闌廷簽訂協約,願為闌廷附屬國,用闌廷年號,以闌廷為尊,年年固定納貢。
而附屬國實則已同封地無異,一向對闌廷稱臣,不同的無非可以自行養兵而已。
多年一直沒有取締,無非是因與明宸帝有協約而已。
如今明宸帝已駕崩,事態該如何發展,已不是他祁國所能控制。
祁國新王名諱元麓,繼承王位不久,他也不是第一次來闌廷,在他繼位祁王之時,需來向闌廷朝見,可那時只需要入朝,並不需要進宮覲見,所以容妝並沒有見過他。
喬鉞舉行登基大典,各附屬國皆來朝拜,喬鉞早已命人將各附屬國的時況打探清楚,登基大典已過,各附屬國王尚在外臣館並未歸國,今日祁王前來求見,自然有其目的。
方入宣宸外殿,喬鉞以眼神示意,許詣忙高唱:「宣祁王覲見。」
喬鉞落座赤金龍椅,容妝立在身側,翩然望向緩緩而入的清瘦男子。
喬鉞與容妝皆默然將他打量一番,細細剖析過。
看身姿單薄,雖面容一派溫厚,然眉眼間透露著精明之色,並非有勇無謀之人,應是工於心計之士。
元麓緩緩下跪,高聲道:「祁王元麓參見闌廷承衍帝。」
喬鉞側目看了一眼容妝,容妝道:「祁王請起。」
元麓起身,他著金絲繡雲龍錦衣,外覆玄狐皮大氅,他將目光掃了一眼容妝,而後落在喬鉞面容之上,道:「本王為賀闌廷承衍帝登基而來,於登基大典之日得見承衍
帝天顏,乃本王幸也。」
元麓此人眉清目秀,面如冠玉,身材雖頎長但瘦弱,不知者還當是柔弱書生。
而他笑的溫和憨厚,如沐春風,眉眼彎的宛如弦月,整個人皆是陰柔之色。
「祁王有心了,賜座。」喬鉞淡淡道,看著元麓的目光一半溫和一半凌厲,著實令人分不清他心中所思所想。
殿內的蟠龍大鼎中熏著龍涎香,氣息幽重,馥郁芬芳。
驕陽的光芒透過窗扇,投映入碎光粼粼,沉著而恬靜。
元麓落座在一側,笑意盎然,半彎著眼眸盯著喬鉞,「不瞞君上,本王今日再次請求覲見,是為一事而來。」
喬鉞勾起唇角,鬢邊墨發蕩在頰側,唇邊微微起了笑意,意料之中,傲然睥睨,「祁王說來聽聽。」
宮婢適時上茶,喬鉞未動,而元麓手執起白玉茶盞,細細啜飲著,面色一派坦然。
容妝直凝睇著元麓的一舉一動,靜默思量間,深覺此人笑裡藏刀,笑面之下不定存了什麼心思,陰謀幾何,容妝從來都覺得,囂張跋扈最多表面震懾住人,唯有笑裡藏刀之人,暗中耍手段的陰毒之人,才最可怕,若觀此人,倒彷彿還不至於陰毒之輩,但也必有所圖謀。
只是他的話,令容妝的心狠狠一顫,就好像被人狠狠扼住一般,半晌才緩過來。
他放下茶盞,笑容璀璨:「祁國一向臣服於闌廷,多年關係友好,今承衍帝登基,年號更替,祁國來朝賀納貢是自然,本王帶來了妹妹,願她能侍奉君上左右,為君上分憂,從此與闌廷締結姻親,永歲友好。」
容妝看向喬鉞,心裡不知為何波瀾萬千,太后定下的朝臣之女,因為年關將至,喬鉞特意諭旨允許她們留府學禮儀至過年,年後方入宮則可。
如今……這突然來了一個異國公主,送到他身邊,聽這口氣並非為皇后之位,更像甘願為妃為嬪亦可。
果不其然,不待喬鉞發話,元麓繼續道:「吾妹不求後位,亦不求高位,只願君上賜個身份即可。」
容妝心裡不禁冷笑,元麓說這話,分明是蓄意而為,大概他以為祁國雖是闌廷附屬國,但到底是一國之尊,他的公主妹妹嫁到闌廷,喬鉞必然不會給個低微身份,那樣豈非傷了關係,誰都過意不去?所以,他在欲擒故縱。
既然容妝能看得出來,那麼喬鉞自然也能看得分明,所以容妝絲毫不用去擔憂。
喬鉞笑道:「祁王如此厚禮,可是有求於朕?」喬鉞的一語道破,亦是容妝心中所疑問。
元麓亦笑的燦然,「君上英明,本王希望您答應,在位期間不對我祁國兵戈相向。」
容妝知道,喬鉞會答應,這是有益無害的事,任誰都不會為此小事而傷了兩方的平衡關係。
所以,喬鉞應允此事就在意料之中。
如今,闔宮都在等待,等待這位承衍帝的第一位嬪妃,入住闌廷宮。
翌日,祁國宓靖長公主入宮覲見。
那女子清影如水,溫婉有禮,與她兄長祁王頗為相似,姿態曼妙嫻靜,若柔雲出岫。
她站在殿下,對喬鉞盈盈跪拜,珠搖玉幌間女子聲音泠然,「祁國宓靖長公主元旖參見闌廷承衍帝陛下。」
女子皎若朝霞,細長的眉眼帶著三分冶艷,笑意溫和恬然,灼灼的凝視著喬鉞,絲毫沒有扭捏矯柔之態。
容妝細細觀察著,喬鉞凝視她的神色無波無瀾,彷彿毫無觸動。
三日後,祁國宓靖長公主元旖正式入宮,行嬪妃冊封禮。
喬鉞親自賜號,謹。謹守本分,謹言慎行的謹。
至於位份,從五品的嬪位,並不是很高的位份。
祁王失算了,但他只能閉口不言,誰讓他自己所說無意位份高低,誰讓他揣測錯了喬鉞的君心。
容妝則明白,喬鉞是在恩威並施,一面答允祁王的請求,給了他面子,不至於讓他難堪。
按理說附屬國公主入宮即便封妃也不為過,可喬鉞偏偏沒有這麼做,那是給了祁王一個提醒,闌廷只接受人請求,而不受人掣肘。
翌日。
謹嬪元旖按例給太后、太妃請安,然後來到宣宸殿,請求陪伴喬鉞。
彼時喬鉞正在批閱奏折,赤金桌案上堆疊層層。
容妝佇立在旁研墨,喬鉞眼睛盯著奏折,略帶懶散般開口道:「你覺得那謹嬪元旖如何?」
容妝淡淡的窺了他一眼,「應是靈動聰慧之人,但不乏傲氣。皇上可是不放心?」
「不放心?既然朕讓她入宮,就不怕她興風作浪,他們兄妹二人皆是睿智之人,一則祁王的確懼怕,朕新繼位,他不知朕的脾氣秉性,當然會怕朕出兵攻打祁國,二則他將元旖送入後宮,也是希望能通過她探得朕的心思,以備萬全。」
喬鉞說著看向容妝,微勾勒的唇角含著一絲不屑,「至於元麓,親妹妹都能作為棋子,倒是個心思深重之人。」
「的確。」容妝神思幽幽,手腕緩緩旋轉著,研著濃墨於硯中。
正值午後,光影正好,容妝抬眼,見整扇窗牖都被漾上一層暖金,令人打心底感覺此刻的時光溫潤而靜好。
但許詣突然而來的話,抹殺了這寧靜光
景給予的一切美好之色。
他進入內殿通報道:「皇上,謹嬪娘娘求見。」
容妝神色有一霎的凝滯,旋即垂眸。
喬鉞頭未抬,直道:「請進來。」
元旖入內,蓮步悠然,行了個尋常禮,只俯身道:「參見君……」
喬鉞抬眸,定定凝她。
附屬國稱呼闌廷皇帝皆為君上以做區分內外,容妝聽此言微驚,謹嬪不該犯這低等錯誤,或許她是在試探喬鉞對她的耐性與隱忍程度?
元旖婉柔笑道:「參見皇上。」
「一時出錯無妨,只要引以為戒即可。」喬鉞抬眸望著她,漠然的神色漸漸轉變,細潤的笑了。
容妝的唇角亦勾起,只是和喬鉞的弧度大不相同,她是冷的。
元旖望了一眼容妝,滿目傲然。
容妝當即俯身道:「見過謹嬪娘娘。」
元旖盈盈走過來,容妝退後兩步讓出位置,元旖邊繼續研墨,邊湊近喬鉞,氣息如蘭:「元旖記住了,皇上。」
喬鉞沒答言,掃了一眼容妝,繼而低頭全神貫注的批閱奏章,狼毫揮舞,自如行雲流水。
容妝在側靜靜的看了一眼二人,退出殿內,緘默無言。
有人代替她去勞累,何樂不為?
天際驕陽金光堪破寒冷,有人心裡寂靜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