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糾纏不休 文 / 洛永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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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重重的一巴掌打在容妝臉上,容妝頭一偏,抬手捂著被打的臉頰,火辣辣的刺痛讓她心下如針扎般的痛與煩亂,她看著喬鉞,突然冷笑,「夠不夠?」
喬鉞懸停在半空的手突然就那麼一顫,他也有些不可置信,只知道容妝罵他不配那一剎那,他所有的理智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心裡全是克制不住的震怒。
喬鉞極少這樣喜怒畢露,他極力控制好自己,壓下怒火,穩著聲音,卻起伏不定帶著顫抖,「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容妝雙手在袖子裡緊緊攥成拳頭,廣袖垂在身側,她幽幽冷笑,「是啊,皇上打夠了嗎?是不是也要一個發怒把奴婢扔到內刑司自生自滅,還是直接殺了奴婢?皇上這麼狠毒的人,連自己的養母都能拿來當棋子當玩意,何況我一個婢子?」
容妝乾笑著,瞧著喬鉞的臉色一陣陣變化,喬鉞扯過她攬在懷裡,喬鉞身上淡淡的合心香的冷香伴著夜風縈繞在兩人之間。
喬鉞一手托著容妝的腰身,緊緊的貼合著他,一手挑起容妝的下頜,逼著她與他近距離對視,冷道:「別忘了這是你的主意,朕若是罪魁禍首,你就是幫兇,休想置身事外一分一毫,朕狠毒,你又善良到哪裡去,都是一樣的毒辣,你也配說朕?容妝,你不配。」
容妝依然冷笑,「至少我從不拿我親人的命做籌碼做誘餌,賢太妃既不是我的養母也不是我的什麼人,賢太妃死活與我何干,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是你,這一把火燒盡了頤寧宮,也讓那些往事浴火重生,所以奴婢恭喜皇上,終於將一切盡收於眼底。」
遠處的火光尚存,就像碧藍夜空裡的一彎明月光,突兀而灼目。
喬鉞彎了唇角,擠出一抹諷刺,「如此說來,朕還要感謝你了,沒有你的出謀劃策,又怎會將頤寧宮這場大火嫁禍在太后頭上,又怎會挑撥的賢太妃恨透太后,只能緊緊依附朕,這一切的一切,全是你的功勞,太后那蠢貨,又怎及你的一半,你有一句話說得對,宮裡的女人不怕活人,只怕死人,太后經過簪子與紅衣女人連番驚嚇,早就六神無主,她哪裡有精力這麼迅速回過神來去放火。容妝,你這麼狠毒又聰明的女人如果為妃,是不是朕的承衍後宮都是你的天下了。」
容妝被喬鉞緊緊攬著的身軀顫抖一下,她凝視他的眸色,從心底湧上一陣寒慄,「奴婢要是想做嬪妃,那怕是皇上你如今就要稱我為『母妃』了。」
「朕倒沒看出來,你還有這份本事。」喬鉞卻沒料到她這樣說,這樣忤逆到極點的話,她也敢說,那麼便是吃死了他不會把她怎樣?然而,喬鉞心裡明白,事實就是如此,他不能把她怎樣,不能。
容妝看著喬鉞冷下的眉目,心裡沒來由的就是痛快,她如果不發洩,一個人會不會真的瘋掉,誰又能知道她心裡有多痛,有多苦。
這場大火,的確不是太后所為,是容妝,那時在紅妝閣裡喬鉞說賢太妃與太后走得近了,容妝便知道,喬鉞是擔心一旦賢太妃因此事與太后結成一脈,死死挽住雲妃之事,那便誰都再沒辦法。
所以容妝告訴喬鉞,離間她們,又聽到喬鉞說水火不容,容妝很輕易便想到方法,放火是最簡單迅捷的方法,賢太妃必將懷疑太后怕她洩露,按耐不住了,所以她要活命,就只能緊緊依附喬鉞,企求喬鉞的庇佑,方能安然無恙,抵禦太后。
而事實,也確實如容妝所願,如喬鉞所願。
容妝推著喬鉞的胸膛,邊嗤笑的問著:「皇上莫非對奴婢有興趣?可惜奴婢對皇上沒興趣,皇上既然這麼有興致,還不如放開奴婢,奴婢去把謹嬪娘娘找來,再不然德妃,再不濟還有麗妃白氏,不過奴婢想,皇上這會兒如果有麗妃陪著,說不定皇上能體會到不一樣的快樂呢。」
容妝使勁的推開喬鉞,退後了兩步故作訕笑,「奴婢請皇上自重。」
「原來你還知道你是奴婢,朕還以為你把自己當皇后了。」喬鉞冷哼,並沒有再繼續禁錮她,只是聽著她的話,臉色更黑了,猛地一拂袖,緊緊攥著成拳頭的手發出按壓骨節的清脆響聲,可見怒火已經點燃到了極點,但他極力壓抑著。
靜默了半晌,對峙間儘是劍拔弩張的氣氛,喬鉞終於平靜下來,轉念心下已思索過,便問她,「你到底因為什麼?」
喬鉞只需要淺淺思量,便已知道容妝此刻的異常反應絕對有原因,否則她不敢,也斷然不會,她不是這麼不顧一切的人,除非有她難以承受的事壓抑在心底,才會令她如此反常。
容妝聞言,冷漠的笑容僵在臉上,她不顧兩人相對,上前兩步,直直的抬頭,一雙如星的眼瞳盯著他的眼,「你想知道為什麼,我就告訴你。」
「說。」
「你知道,我為什麼叫容妝嗎?」容妝肅然的盯著他,極其僵硬的啟唇道:「若非父母為人所害,我寄居容家,那麼,我本該叫,陸紅妝。」
喬鉞怔然片刻,旋即不可置信的瞇著眼睛,問道:「你是……」
他的語氣緩慢,而容妝不待他說完,已經冷冷的打斷道:「對,我姓陸,我是陸綽的女兒,被你母妃程綾殃及,而被白翾殺害的陸綽,他的女兒。」
喬鉞緊閉的唇動了動,卻始終沒有說出什麼,只是緊緊盯著容妝。
容妝道:「你可有想過,我的生父生母何其無辜,成為後宮鬥爭的犧牲品,他本忠誠於國,忠誠於君,沒有作為一個將士戰死沙場,卻被自己君主的女人害死,主子,皇上,你說他冤,還是不冤?」
面
面對容妝咄咄逼問,喬鉞緘默,而容妝訕笑,繼續對他說:「你知道嗎?你賜名紅妝閣那日,我真的想過,那是對我的彌補……」
喬鉞尚未從震驚中退卻,默然呢喃著,「原來竟是如此。」一聲低低的歎息不由從嗓中溢出。
容妝輕輕的搖頭,退後一步,垂首道:「事已至此,是奴婢失態了,奴婢知道皇上生奴婢的氣,所以奴婢自請去浣衣房受罰,玄景宮有阿縈許詣在,缺奴婢一個也無妨,明日一早奴婢就過去,當然,皇上如果還不能消氣,盡可以殺了奴婢,皇上不必顧忌容家,容家一家忠誠,不會為了奴婢一人忤逆皇上。
「奴婢告退。」容妝轉身。
喬鉞在這之後久久都沒有說話,他知道容妝是故意激怒他,也看得出容妝心裡難受,他是真的從未在意容妝的身世,所以在此刻,知道她親生父親與他的父母那些糾纏,他確實難以掩飾的震驚,也許並不是難以掩飾,只是,他在容妝面前,不知何時起,已經漸漸少了虛假與掩藏,這宮裡,只有她一個人,有能力令他安心,在面對時不需要刻意去做什麼,此刻,知道容妝竟然瞞著他身世……甚至她入宮,可能是因為為了調查此事,而不是為了幫他,他還是生氣了。
回想起她曾說過的那句,非主不依,想起她那麼爽快便答應追隨他,如今一一想來,竟然是那麼諷刺。
她利用他,喬鉞意識到這點時,原本對容妝那一分心軟,盡數湮滅,只有惱怒。
***
容妝走在宮道上,頭腦昏沉,腳步不穩,一路跌跌撞撞,所有傷害喬鉞的話,無一不是在她自己的心上也劃開一道傷痕。
喬鉞於她,早已滲入生命。
他痛,她亦痛。然而此時,她卻可以在痛苦之中,尋找一絲痛快。
但是她沒有辦法再與喬鉞繼續相處下去,賢太妃所說的話每一句都縈繞在她心上,讓她痛苦不堪,喘息難過。
心上就像壓了一塊重重的難以挪開的大石頭,沉沉悶悶的讓她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而看著喬鉞,她就想起賢太妃那些話,那些話語鋪展開的一幅幅血腥的場景畫面,她不要一個人獨自承受,她要有人與她一同挨著熬著痛著。
只有喬鉞,只有喬鉞也痛,替她分擔,她才能減輕,減輕那麼一分。
喬鉞,與你同甘共苦這麼多年,從今以後,有幾分痛,你也要跟著痛幾分。
如此,也值了。
容妝這樣想著,眼裡的淚早就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她連親生父母的樣貌都不曾見過。
容策並沒有告訴她她的生父是誰,只是說被仇家所害,直到容夫人臨終之際,與容策囑托,容妝從外面偷聽到片面之詞,才衝進去質問容策,容夫人才讓容策告訴容妝,她的生父,是陸綽,是個血戰疆場保家衛國的英雄,同容策同為程家軍中的將領,也是生死兄弟。
容策也並不知道,陸綽到底為何被害,只知道與後宮雲妃有關。
於是自那以後,容妝便生了入宮的心思,喬鉞,恰恰來得及時,就像大旱裡的及時雨,讓她有人可依靠,更重要的,喬鉞的母妃,便是雲妃,所以容妝想,喬鉞是最適合她的人,她要跟著他,一定要。
而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喬鉞亦對她刮目相看,正應了容策說過的那句話,糾纏不休。
糾纏,無止休。
容妝能活下來已屬上天垂憐,是母親臨危之際把她藏在馬車中,而被白翾派去的那群殺手,皆是白寰的人。
幸好被派去的那批人裡,有容策暗派到白寰身邊的,所以容策能夠及時趕去救了容妝,這才讓容妝得以存活在世。
如今她無法面對喬鉞,看著喬鉞,她便想起父母因雲妃受害,哪怕知道幕後禍首是白翾。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白翾,容妝若是放過你,這輩子無顏苟活於世。
這是誓言,也是對陸氏一家的承諾。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