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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章 貶去浣衣 文 / 洛永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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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還未亮,容妝便已經收拾好隨身物件,鎖了紅妝閣,遣走了守閣的宮人,將鑰匙交換到御事房,獨身來到浣衣房。

    紅牆白瓦,唯聞各處漿洗的水聲潺動,青石板的地面被水濡濕了一片片深灰。

    她從不來這裡,裡面勞作的宮婢們都不認識,那些宮婢們自然也沒機會見過她。

    那些管事兒的姑姑們一聽說是御前的,原本還有幾分忌憚,但看容妝一直沉默寡言,只是安靜的漿洗著衣裳,也就越發膽子大了起來,時不時的罵上幾句。

    容妝也沒有心思去理會她們,權當充耳不聞了。

    約莫黃昏的時候,阿縈來了浣衣房,雖然時候已經不早了,但浣衣房的勞作一向是從天不亮到入夜時分,一整日下來幹活的人已經疲憊不堪,所以容妝此刻也還沒休息。

    阿縈進來的時候,一說是御前的人,兩個姑姑立馬換上諂媚逢迎的笑,指引著她來到容妝面前。

    此時容妝正從水井邊兒提上來一桶水,阿縈一見,忙就不顧姿態的小跑上去,幫她拉了上來,兩人合力把水桶放在一邊兒。

    容妝直起身子笑問:「阿縈,你怎麼有空來了?」

    阿縈上下打量容妝,容妝一身深藍的粗布衣裳,青絲簡單的用絲帶攏在背後,連髮髻都不曾綰起。

    「姐姐。」阿縈一叫出來,便是滿臉委屈的看著她,「你受委屈了。」

    容妝輕笑,阿縈一瞅就更撇起了嘴,「姐姐,這些宮人慣會拜高踩低的,她們可沒為難你吧?」

    「沒有,你不必擔心。」容妝拉著她,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石桌上有水壺,容妝撿起一個倒扣的瓷碗,倒了一碗水,自己喝了下去,抿抿有些蒼白的嘴唇,笑道:「瞧你,我才離開咱們宮裡一天,你就這麼迫不及待來看我。」

    說完,容妝立刻意識到不對,自嘲一笑道:「哪裡還來的咱們宮裡。」

    『咱們宮裡』這個稱呼,無論是容妝,許詣,還是阿縈,相互提及時都將玄景宮如此稱呼,已是慣了的,一時要改掉,也是不容易。

    「有!」阿縈忙道:「姐姐永遠是玄景宮的人!皇上早晚都會想通的!」

    「別說傻話了,我是自願罰到這兒來的,就沒打算再回去,大概也回不去了。」容妝盯著阿縈,拍拍她緊緊攥著自己的手道:「你萬事當心,多問著點許詣,他伺候皇上年頭久了,多少都瞭解些,還有,千萬別為我求情,沒用。」

    「姐姐你不知道,一早上你被遣到浣衣房的事兒就傳遍了,咱們宮裡都為你擔心著呢,尤其是許公公,我來的時候他還囑托我給你帶了吃食。」

    容妝隨著阿縈的目光,這才去注意到她腳邊的八角褐紅的提籃,不禁笑道:「替我給許詣道聲謝,告訴他不用為我擔心。」

    阿縈點點頭,垂著眸思量了好一會兒才道:「姐姐……皇上今天似乎格外暴躁……」

    容妝目光複雜,但始終浮著一絲憂色,低聲歎息道:「你小心伺候就好,不會有事的。」

    「姐姐別著急,也許等皇上氣消了就讓你回去了呢。」阿縈起身,「我是抽閒偷著來的,不敢久留,得回去了……」

    容妝隨著站了起來,正色道:「不必為我求情,免得連累了你們,也告訴許詣。」

    「嗯。」阿縈敷衍的點點頭,不捨道:「姐姐,我這就回去了,改日得了空再來看你。」

    容妝揮揮手,笑道:「趕快回去吧。」

    直到阿縈走後許久,容妝跌坐在石凳上,神色尚處在茫然中。

    腦海裡始終迴盪著阿縈的話,「皇上今天似乎格外暴躁……」「也許等皇上氣消了就讓你回去了呢。」

    阿縈一心滿是為她擔心,可阿縈又怎知,並非喬鉞不允容妝回去,而是……她本就不想回到玄景宮……

    怕見喬鉞。

    這時,一個面熟的姑姑走了過來,見容妝發呆,尖聲喊道:「喂,你這婢子,還有空在這坐著!還不去給我把衣裳洗乾淨!不然有你好受的!」

    容妝沒做聲,只是站起身拾起那八角提籃,豈料下一刻就被那姑姑搶走,那姑姑膀大腰圓的極是強壯,哪裡是容妝能抵抗的了的,容妝也沒防備,被她使勁一推就摔到一邊兒地上了。

    青石板的地面浮著砂礫,容妝的掌心著地被硌的生疼,而腳上也是突地一個刺痛,容妝緊皺著眉頭。

    卻原來,離開了喬鉞的庇護,她在這宮裡已是寸步難行。

    宮人間也如同嬪妃,也是相互打壓氣焰,高位壓迫低位,相互爭鬥,相互迫害。

    那姑姑厭惡的『嘁』了一聲,白眼道:「真是沒用,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說著,她掀開八角提籃,看見裡面的點心,頓時喜笑顏開,對容妝道:「不過倒是吃的挺開的嘛,都到這地步了,還有人給送吃的,得,這些就當是孝敬姑姑我了,趕緊起來幹活!」

    她轉身晃著龐大的身子離開了,容妝緩緩的從地面上站了起來,卻一下子倒在一邊兒,原來扭傷了腳。

    幸好不算太嚴重,容妝堅持著起了身,一步一顫的走回房裡。

    坐在簡陋的床上,抱著膝蓋,將頭埋在兩膝上,昨夜喬鉞的

    的神色還歷歷在目,他蹙眉,他閉眸沉默,他憤怒的瞪著自己。

    容妝的心彷彿被針刺了一下,隱隱作痛,沉悶的痛感汨汨的流淌在心間,腳上的痛卻彷彿配合著她的心境一般,漸漸痛感襲上了心頭,讓她緊緊蹙起了眉心。

    她不能這樣下去,還要好好活著,否則,怎對的起容策,怎對得起愛她的人,又怎對得起她自己,這麼多年得到的太少,失去的太多。

    何況,還有白翾,她還安穩無恙的活著,尚活的那麼肆意滋潤。

    容妝打定心思,緩慢的走出去,叫來一個已經略為熟悉的宮婢,求她去叫來管事的姑姑。

    主管浣衣房的人喚作齊姑姑,也不是善茬,但她聽說過容妝的大名,也知道容妝不同尋常宮婢,倒不似她手下的幾個老姑姑那般難纏囂張,此時她一進院子裡見到容妝神色異常,也遲疑了起來。

    容妝叫她派人去御醫院請人來,道是受了傷。

    她猶疑著,大概在權衡利弊,容妝不耐,到底拿出了那玉龍紋的令牌。

    容妝心裡蔓延上苦澀,原來,喬鉞,走到哪裡都需要你方能周全。

    齊姑姑一見令牌上的龍紋,再也不敢遲疑半分,趕忙叫一旁的婢子去請人來醫治容妝,並讓容妝進房休息。

    來人是個醫侍,因為宮婢沒有權利讓御醫來醫治,年輕的醫侍放下藥箱,坐到床邊給容妝診治。

    只不過是輕度的踝關節扭傷,道是多休息幾日,加以熱敷便能痊癒。

    容妝聽聞此言,這才安了心。

    但看著那醫侍離開的背影,不禁便想到了葉羽錚,許久不見了,也不知道他和容衿的情況如何,一顆本就懸著的心更是躊躇難安。

    然而,佔據更多的,始終是喬鉞。

    容妝不知道,不知道喬鉞現在是如何想她,當然,她也沒有辦法。

    喬鉞倘若知道了……

    不必倘若,以他的睿智,一定猜測出來了,她並不是目的單純的為助他入宮,依他的秉性,必生慍怒。

    其實容妝何嘗不知,雲妃亦無辜,可到底因她而生事,這份牽扯,是怎麼也無法改變了。

    至於已經鑄成的心結,只能待時間化解。

    如此,也只能在浣衣房安分的走下去。

    連囂張跋扈慣了的白清嬙她都不懼,何況這群烏合之眾。

    幸好,還有解語笛陪著她,萬分冷寒之中,總算能有一些溫暖她的東西。

    而且,還有那牽引出舊事的……

    容妝抬手摸摸披散的髮絲,眼眸倏地一緊,不對。

    青玉簪,不見了。

    怎麼能丟掉,怎麼能遺失,哪怕它如今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但若非那簪子,又怎會順利破解當年之事,她又怎會圓滿了這麼多年所希冀知道,盼望瞭解的事情。

    何況,那還是……雲妃唯一留下,能夠讓喬鉞懷念的東西,不能丟,怎能丟。

    容妝掀開蓋在腿上的被子,掙扎著就下床。

    整整一天了,竟才發現,早上尚在紅妝閣綰髮時,看到那梳妝案上的綢帶,一想在浣衣房不需細緻,恰也沒心思,隨手便撿起來繫在發上,一心全是燥亂,卻未曾發現簪子丟失了,此刻才知懊悔。

    走出院門時,有個婢子尖叫著提醒容妝道:「你要去哪裡,浣衣房的人不可以隨意走動的!會被懲處的!」

    容妝沒有做聲,那婢子一見,忙就扔下手裡活計,跑去通知姑姑。

    齊姑姑從堂裡走了出來,容妝恰要走出院門,她快步趕上容妝,身後跟著兩個婢子,齊姑姑問道:「你要去哪裡?」

    容妝此時心下異常焦急,並不想多與她周旋,只得從腰間束帶裡掏出令牌,告訴她:「這個令牌是皇上賜的,不用說你也看得出來,可在宮裡暢行無阻,我雖被貶到這裡,但皇上沒收回令牌,說明我還有權利使用,你沒有資格攔我。」

    見齊姑姑並不讓路,容妝不耐煩的喝了一聲,「讓開!」

    齊姑姑想了想,最終身子往裡側,讓了路,容妝從浣衣房的大路緩慢的踱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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