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綿長的夜 文 / 洛永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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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寧靜一片,容妝漸漸覺得氣氛沉悶難忍,卻聽喬鉞驀然道:「朕允你,改回陸姓。」
玉漏香渺,輕輕薄薄的聲音響在耳邊,如清水如溪流,容妝緩了半晌,才歎息道:「不必了,我自幼在容家長大,父親對我恩重如山,母親對我視如己出,在我幼年的時候,有個家僕苛待我,罵我是外人,結果就被我哥哥容徵揮拳頭打到他求饒,雖然那會兒容徵也只是個小孩子,但畢竟是少爺,那人也不敢抵抗,就任由他打,我在旁看著,那人求我,但我也沒為他求情,在我心裡,他是自作孽不可活,後來容徵告訴了父親,父親很生氣,叫人把那人打了幾十板子扔到了府外,在我印象裡,父親雖然在外凌厲嚴肅,但在家卻極少發脾氣。」
容妝抬手輕挽鬢邊青絲,幽柔婉轉,輕笑,「姓什麼也不過是個形式而已,就像皇上對我無論如何,因為我只是我,不管是容妝,還是陸紅妝。」
喬鉞沉默凝視她片刻,容妝也與他對視,如星子般的眼眸中含著淺笑,盈盈而視。
而後,喬鉞似漫不經心般說:「容徵請旨入宮,去看容衿。」
容妝聞言,神色一滯,霍然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喬鉞身邊,跪於地,「請皇上給奴婢留有餘地,讓我哥……入宮……」
喬鉞漠然一笑,抬手扶起她的下頜,讓她與他對視,而問道:「朕還等著看,這齣好戲,你要怎樣收場。半個月了,怕是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容妝不言,將頭垂的更低,喬鉞起身,打橫抱起容妝……
***
溫軟的龍床之上,喬鉞的吻深刻而綿長。
彷彿在訴說著多日久違的思念,也彷彿要彌補這些日子裡的疏遠與寂然。
容妝還是那般配合,當然她也不能拒絕一絲一毫喬鉞的施予。
但此刻,她是愉悅的。
不消說,是長日的相思侵心。
帷帳上龍鳳呈祥,帷帳裡,成雙影疊,是入骨的繾綣難捨。
細微的燭火,燃到了底,蘭燼幽夢,長夜未央。
許久的縱情過後,容妝緊靠在裡側,臉頰泛著歡情餘韻後的潮紅,瞳光尚還迷離。
努力平靜身心,將注意力轉移到四周,龍床、帷帳、山河錦繡被、盡數一一略過……
容妝的心瞬間猛地一動,幾乎恍然大悟,突然明白過來,這是龍床,她睡了這麼多個日夜的龍床,向來是闌廷帝后二人才能享有之列。
……而喬鉞,竟從未將她遣離過一次,就任由在侍寢過後,睡在他身邊,睡在這獨一無二的龍床之上……
到底,還是有情。
可是,那又能怎樣,身份懸殊,如同參商,距離咫尺,但和天涯有何分別?
無力再想其它,容妝也累了,一切就留給時間慢慢明朗,好的壞的,終將在時光消逝裡,妍媸畢現。
***
清晨的風順著半掩的雕花綺窗吹進殿裡,薄透的帷帳隨著輕柔顫動,微風中吹來了鼎中幽香,細微而裊柔。
容妝緩緩睜開眼睛,纖長的羽睫撲動了幾下,轉目看向身側的喬鉞,他尚在睡夢中,閉著的眼睛安靜而清雋,容妝微顰眉,挪動身子到床尾,輕手輕腳的生怕碰醒了他……
又是一個陰沉沉的天色,涼爽清風相伴,沉雲霧靄相映。
風吹動她微微紛亂的鬢髮,容妝深深歎了口氣,想起今日容徵大概會進宮,那麼便一定會來紅妝閣看她。
容妝心裡猜測著,按照昨晚喬鉞的態度,今日大概會允容徵入宮的,畢竟,她已然那麼低三下四的去跪求他,會的。
至於上次拒絕容徵,鬧得不如意的事畢竟過了那麼久,以容徵的性子早就耐不住了,如今說是看容衿,必然也有一部分是要來見她的。
回到容妝閣,沐浴過後,容妝坐在梳妝銅鏡前,綰青絲,勻了淡妝,換了一襲水煙色竹葉紋羅裙,看著長鏡中衣裳上那竹子紋路,容妝不禁想到了那被她遺失的青玉竹節紋簪子。
到底是意難平,心難靜。
那是喬鉞生母的愛物啊,如今想來,已然不是可惜所能道明,彷彿已在她心上成了新的傷痕,想起來就覺得心裡憋悶的難受。
約莫巳時的時候,容徵由宮人指引來到了紅妝閣,容妝忙出門迎接,見到容徵那一刻,容妝重新掛起笑容。
喚了聲,「哥。」
容徵勉強笑了出來,目光直盯著容妝,那目光裡含的苦澀和堅韌,令容妝也不由欷歔感慨,便不敢任由他期待下去,忙就急急地喚他同去了夙玉宮,看容衿。
宮人引領在前,容徵一襲利落的褐衫,緊隨在後,容妝則有意和他拉開距離,默默走在最後。
容徵雖尚武,但為人也極是聰明,當然也能察覺容妝的情緒,但管不住的,是心。
他還是有意踱慢了步子,邊問道:「皇上對你竟如此的好?賞賜獨處一閣?」
容妝心虛的掩飾道:「大概是因為父親和衿兒的關係吧。」
容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有一些隱隱浮起,卻無法問出的情緒含在心裡,漸漸成刺。
夙玉
宮的匾額隱在琉簷下,天際是濃重的陰雲迭起。
宮人打開厚重的宮門,逕直行進,踏進夙玉宮正殿,容衿不顧拂曉扶著就邁著大步迎接上來。
容徵寵溺的笑著,喚了聲,「衿兒。」
容妝瞥他一眼,容徵則了然改口,作揖道:「貴妃娘娘。」
容衿笑容褪去,環顧四周,冷了眉目道:「你們都下去,拂曉,去守著殿門。」
拂曉應聲「是」,帶著一眾宮人緩緩離開殿內,天色本就陰沉,此刻殿裡未燃燭火,越發的冷寂,一片昏暗。
眾人落座圍著案邊,容徵笑道:「恭喜衿兒,這麼快就要做母親了。」
容衿滿面的低落,目光睇向容妝,容妝面色無波,亦給她眼神示意,不可說,旋即柔柔安慰笑道:「可不是麼,衿兒年歲最小,卻比我們都要……幸福的多……」
換個角度來看,拋去深宮枷鎖,拋去君臣俗禮,容衿,的確是最幸福的。
容徵也無非安慰容衿,多歇息,莫要勞心傷神,好好養胎之類的言語囑咐,卻帶著無盡身為兄長的關心愛護。
容妝默默聽著,面上笑意不減。
恍惚腦海中閃過年幼時三人一同玩樂的歡愉場景……
容衿則坐立不安,面對容徵尚蒙在鼓中的呵護暖言,著實令她越發滿心愧疚難忍。
幾次都要脫口而出真心實話,卻都被容妝阻止,何必呢,告訴容徵,無非多一個人跟著分心,痛苦,實在是沒有必要。
正聊著素日裡的事兒時,容妝忽然想起什麼般嚴肅了面容,提高了聲音問道:「羽錚呢?」
容衿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弄的一頭霧水,呆了半晌才回答道:「在小廚房親自照看著熬藥呢。」
容妝一笑,心道葉羽錚著實也做得夠好了,到底沒辜負她的話,容妝道了聲,「我去看看他,你們先聊著。」
便急匆匆的離開了正殿內,不顧容徵和容衿不解疑慮的神色。
小廚房裡藥爐上煙霧瀰漫,緩緩升起,葉羽錚不顧煙嗆,絲毫不退卻的盡心守在旁邊,旁邊站著兩個宮人,他確不讓他們幫忙,不假手他人,可見怕容衿受到傷害。
容妝抬手輕敲門扉,低喚了聲,「羽錚。」
「妝兒。」葉羽錚回頭,笑應。
容妝對宮人道:「你們退下吧。」旋即自身往旁邊挪動幾步,讓開門口位置,看著宮人離去,關上小廚房的大門。
而後凝神矗立在原地,對葉羽錚正色卻沉冷道:「上次的藥,用完了,再給我一些吧。」
葉羽錚猛然一蹙眉,大吃一驚的問道:「這麼快?」
容妝沒有回答,而是緘默,葉羽錚垂下眸子,瞭然的點點頭,重重歎息了一聲,「都是我和衿兒害你如此。」
容妝苦澀一笑,「過去的事了,要面對眼前不是麼。」
葉羽錚點頭,蹲下身子打開隨身的藥箱,將一薄木盒遞給容妝,神色憂慮叮囑道:「自從上次你像我要那藥以後,我就隨身帶了些,怕你什麼時候需要而又不便在御醫院拿,你盡可放心,這是我私人給你準備的,御醫院和御藥房皆沒存檔。」
「謝謝你。」容妝接過,攥在手中,輕笑,轉身欲離開,卻聽葉羽錚叫住她,容妝沒有回頭,而是聽葉羽錚直接說道:「妝兒,你要保重,這藥,切記不可過量服食,以免日後……」
「我懂,我心中有數,會量力而行。」容妝沉吟半晌,終是推開門,踏出門外。
葉羽錚盯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許久後,才從怔然中回過神來,沉沉歎息一聲,似有許多壓抑在心頭的沉悶與難解,方轉身回到藥爐邊繼續熬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