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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鑄璃劫 文 / 故國別舊

    老君峰是天倉山藍羽廣藿開的最好的地方,簡直是常年不衰,風吹過藍色的花和碧色的枝葉層層推疊如同一層細細綿延的很遠的漣漪波紋。

    今日元澗穿的是一身常服,沒有掌門服飾那般繁茂沉重,整個人看起來也鬆快了不少,蒼灰色的長髮在充滿花香的風裡飛舞,如同囂張跋扈的少年意氣。

    幾百年前,還紮著細細辮子的沈藍惠和半大的韓澗也曾經一同在這裡走過,山坡對面的那頭總是臉上帶著些焦急的夏溪澤,說元惠和元澗,你們不要亂來了,師父要是知道你們要去打千年寒蟾的注意,我也沒法子給你們開脫。

    沈藍惠笑的一臉鬼精靈,「那就拜託元澤師兄去找元澈師兄幫忙咯,讓元澈師兄幫我找一條能偷偷去抓沉?湖的千年寒蟾還不被師父發現的路線。」

    「元澈師兄的心意天高難測,你們也就會擠兌我。」元澤苦笑著直搖頭。

    元澗不滿的揮手,「真被發現都記在我頭上就是了,反正我觸犯的門規又遠遠不止這一條,老頭子真生氣了大不了把我掃地出門唄,反正這破地方我也不稀罕,元惠想見識寒蟾就帶著她去抓一隻怎麼了,元澤師兄難道就這麼膽小了?」

    「唉……我說你們……」

    最終結果是沈藍惠為了抓那難得一見的寒蟾一個沒留神栽進了沉?湖裡,元澗毫不猶豫的跳下去卻發現四肢百骸立刻被至陰至寒的湖水凍的完全劃拉不開,最後兩人是被仍不放心尾隨而至的元澤打撈了起來,雙雙病倒一個月,病好之後一起去思過堂思過了三個月。

    時光流轉,指尖流沙,無數歲月的碎片緩緩從眼前飛走,只餘下眼前這滿山的藍羽廣藿,香氣襲人。

    「他知道藍惠已經死了麼?」

    元澗露出一個清冷的笑容,手指間揉成碎片的一株新折下來的藍羽廣藿隨著風飄走,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飄忽不定的光球,中間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年輕女子的面容浮現。

    「主人,元惠主母是穆非城的母親……那……」

    「呵呵,你想說什麼?我和藍惠從未有過孩子。」

    「那穆非城……」

    「你需要知道這麼多嗎,戌?」元澗反問道。

    「屬下不敢。」

    仔細想想確實也不大可能,穆非城並不是從小修行的人,而沈藍惠則在百年前就已經出走青城派,如果穆非城是元澗的孩子,就算活著如今也是期頤之年了,不可能還只是個少年的形態。

    「罷了,你繼續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是。」

    時隔百年,要再現當年的道之盟嗎?

    元澗的眉頭微微鎖上,又緩緩的舒展開來。

    百年之前,元澈和四大修仙門派的卜算大師算出了桫欏林結界打開的準確時間,擬定了唯有從妖界勾畫法陣奪取風靈素才能緩解人間危機的方案,青城派、齊雲宗、龍虎門和太和宮四家聯盟,共同殺入妖界,最終在妖界結界關閉之前取得了能夠緩解人間危機的風靈素。

    期間到底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荒廢了多少耕作生產,不一而足。百年之後,腥風血雨即將再度刮起。

    很早以前元澈給過元澗警告,當年從妖界奪取的風靈素最多勉強維持人間的正常運轉,但是近幾年來,整個人間的明靈素都在以雖然緩慢卻持續的狀態不斷減少,明風二靈素都是屬於十大靈素中的「陽」靈素,而五行中本來就是三陰二陽不平衡的狀態,這一百年一直是靠著引入的風靈素堪堪支撐,如果「明」再度遞減,很快勉力支撐的平和又要被打破。

    已經沒多少時間,該來的還是要來。

    「元澤,這一會我一定比你做得好,看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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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離涯此時正獨自坐在經庫裡看書,前幾日她與穆非城置氣,連著幾日也懶得去管,有袁深雨在,她還真不怕穆非城能弄出什麼了不得的ど蛾子。

    說到底楚離涯是個不大會說話的人,更不會安慰人,就算心中又千百般的想對一個人好為一個人考慮,說出來的話卻不見得能討人喜歡。更何況穆非城剛經喪母之痛,楚離涯想著自己若真的又說錯了什麼只怕更傷了人家的心。

    心中一悶便去了經庫看書,隨手翻了本《神寶奇聞》看。

    這本書其實能當做一本傳奇志怪來看,因為書裡大多講的都是神魔仙界流傳甚廣,卻幾乎從未於凡人見過的寶物。比方說焚天神將所執的煌玄天,妖王囚牛的囚魂印等等,插圖也是模稜兩可雲裡霧裡,具體可信度也不知道是多少。

    但是還是有幾頁講的是人間的絕頂法寶,比方說記載的距今四百年前,兗州一帶曾經出現過「炎珠」的傳說,那是一顆通體金紅璀璨不可方物的豌豆大小的珠子,卻有召喚天火之大能,尋常人一觸即死,那炎珠曾以自身為中心,方圓百里內皆因極強的紅蓮劫火焚過化作焦土。後來那曾轟動一時的炎珠卻不知落入了誰的手中,至今沒有任何消息,也不曾再出現過。

    這則看起來比之前畫的寶物差遠了的傳奇卻莫名的有些觸動楚離涯,讓她心中有些說不出的奇異感。

    「世上當真有如此神奇的珠子,竟這般富含火靈素,師父,您聽說過這個嗎?」

    以意念之術和夏溪澤通話的技藝楚離涯經過這麼久的學習也是熟練了,意志輕輕一動便將自己想說的話傳遞了過去。

    「自然聽說過,卻不曾親眼見到,聽聞那炎珠極其凶狠霸道,不少想要將它據為己有的人都遭火焚而死。」

    「力量這般霸道……也算是件罕見的寶物了。」

    「呵呵……雖然這炎珠最終下落我無從得知,卻聽說過一件關於它的軼聞。」

    「什麼?」

    「四百年前,修仙界出了個舉世無雙的女鑄劍師溫卿,她鑄的劍每一把都是人間絕頂的神兵利器,鋒銳無比,靈性非凡。無數武道修士登門造訪,許諾重金奇珍,只求一把她本人鑄造的神兵傍身。」

    「女……鑄劍師?」楚離涯愣了一下,想到那銅漿鐵水、捶打炭火的鑄劍爐邊……居然也有女人熱衷此道,還是其中翹楚?

    對於鑄劍一途,楚離涯還沒穆非城懂得多,畢竟穆非城偶爾翻動的書本真都是關於機括關竅、鑄劍錘煉一途的,聽了只能雲裡霧裡。

    「溫卿的鑄劍術獨步天下,愛劍如癡,於是更加精益求精,搜羅天下貴重珍稀材料,只盼著能鑄一把不世出的絕頂利刃——她自己將那把集結了生命最後歲月所有心血的劍命名為璃劫。」

    「……那她成功了嗎?」

    「……本來大約是可以成功,只是她太過追求完美,在聽說過炎珠的傳說之後,便想要將炎珠收服,作為最好的鑄劍材料。」

    楚離涯倒吸了一口涼氣,「可是那炎珠自帶烈火,她居然打它的主意,不怕被反噬而死嗎?」

    「癡迷於一項自己的道的人都有點瘋魔,」夏溪澤輕輕的笑了,「並不是她一人,而且她不但是一名鑄劍師,也是一名仙道有成的修士,身負精深仙術修為,並不是除了鑄劍什麼也不會——事實上,她最後還真的收服了那顆炎珠。」

    「……竟然真的成功了?可是既然炎珠都收服成功了,為什麼最後劍……」

    「聽聞她於鑄劍最後一刻失敗,璃劫一劍全毀,溫卿本人懷著所有的憤怒和不甘投入鑄劍爐中,和未完成的璃劫一起化為灰燼。」

    聽到曾經獨步天下的鑄劍師溫卿,幾番辛苦,費盡心血,最後居然落了個這般結果,楚離涯心中也是感慨非常。

    「……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可是那個珠子到底是什麼來頭呢?」

    看著書上那顆金紅色珠子的插畫,楚離涯心底絲絲纏繞的怪異感又濃重了幾分。

    「這便無從得知了……離涯,說起來比起關心這個,你自己最近幾日都是心情鬱鬱,早說過喜悲跳動對你抑制煞氣不易,何苦與自己為難。」

    楚離涯聽到這話呼吸頓了一下,然後把手裡發黃的卷冊往身邊的書櫃上一擱,「我有什麼為難的,我只是替人難過,師父,我是個很不會說話的人,我怕越說多越錯,所以我……我知道他心中難過的要命,就像我爺爺去世的時候,覺得整個世界都黑了,吸進去的氣是冰冷冰冷的,呼出來的氣好像能把整個身體的熱量都抽乾。那個時候不管誰來說,誰來勸,都沒有用,只會讓我更難過而已——呵呵,其實那個時候誰回來安慰我呢,和我相關的人都幾乎死絕了。」

    「喪母之痛並非常人可忍,穆小兄弟精神有些恍惚也實屬正常。」夏溪澤淡淡的說道,「離涯你理解便好,時間總能撫平他心上的傷痛。」

    「……我聽非城提到過很多次他的娘親,所以他對他的娘很是崇拜罷。如果非城長的是像他的娘,那他的娘也一定是個很好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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