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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回魂曲 文 / 故國別舊

    寬廣無邊的混沌,到底是由誰在主宰……

    飄散在時光洪流裡的隻言片語,往事塵沙,再無蹤跡……

    為何夢境迭起之中,卻將它們不斷重現……

    袁深雨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神態自若的往前走去,這條路好像漫無邊際,實際上又很狹窄,他的步子是一條筆直的直線,通往黑暗的另一頭。

    「我想我已知道我是誰,」袁深雨停下腳步,自言自語的說道,「此時卻無所前行的方向,我是不是太失敗了?」

    一片純正的黑暗之中,突然融出一點光,一開始只是很小的一點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變強,那光明昭彰純淨,如同傳說中無上聖地裡的光輝,從地底深處最寒冷的黑暗裡帶來溫暖和希望。

    有人從這道光裡緩緩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全身青綠羅裳的年輕少女,面容清新嬌俏,如同山野間奔跑的精靈,烏黑的辮子上纏繞著翠綠的帶子,插著彷彿新摘下來還帶著露水的鮮花,身體周圍包繞著一陣始終不散的柔和清風,巨大的裙擺層層折疊,如同新鮮的大荷葉。

    那個少女好像完全沒有看到袁深雨一樣,面帶著陽光四溢的笑容,足下踏過的地方黑暗不斷退散,走出了一條明亮無比芳草清新的長道,那條芳草小徑不斷勻散擴張,本來寂靜無聲的黑暗世界好像在被無形的手撕裂,生命充滿世間。

    最後整個空間都變得亮了起來,天上溫暖的眼光溫柔的普照萬物,大地上叢生著青翠的露草和無名的鮮花,一株巨大無比的樹矗立在正中央,枝葉繁茂到不可思議,異香在柔和的風裡緩緩傳播,綠衣長辮的少女倚靠在巨大的樹下手裡轉著一朵鳳仙花,素白的小手一片一片的摘著花瓣,一切美好的自然而又純淨。

    正在此時,本來碧藍的天空劃過一道明亮的傷痕。

    袁深雨習以為常的對著突變的天空望去,半空中慢慢出現的是一個看不出年齡的女人,她的身材高大異常,臉似乎挺年輕,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但是她的眼神蒼老到連循環往復如日月輪迴都覺得寂寞。女人留著蒼銀色的齊頸短髮,堅硬生冷無比,瞳孔是燒灼的金黃色,如同最灼熱岩漿上的耀斑部分,只是看一眼都會覺得眼睛發疼,眉如劍鋒,唇如刀琢,說不上難看,但也只是周正。

    沉重深紅的披風在她的身後飛舞,銀亮深沉的鎧甲包裹了她身上幾乎每一寸肌膚,硬挺的立領上金線勾勒出驚心動魄的咒文。手上套著鑲滿金屬釘的手套,一把比袁深雨還要長的巨劍被她單手握著,斜在身側,如同一條蟄伏的巨龍。她身為一個女人,線條實在是太堅硬了,堅硬的讓世間無數自稱鐵血好漢的男人自慚形穢,覺得自己真應該扔了手裡的破銅爛鐵回去帶孫子。

    那並非是形貌上的堅硬,而是身處高位日積月累而形成的,自然而然的威儀,她已經習慣了那種矗立天地?f巖般的威嚴,所以臉上再也融化不出一絲一毫的柔軟溫情。

    威嚴,永遠伴隨著孤獨而生。

    天空,電閃雷鳴,地上,煙瘴叢生。

    本來芳草鮮美生機勃勃的原野,轉瞬間成了荊棘肆意電光石火的戰場。

    綠衣少女面色驚慌的望向天空中出現宛若修羅戰神的女人,一時目瞪口呆,天雷之怒的轟鳴下,她整個人,和她帶來的一切美好,如同精美無用的花瓶,輕輕一觸,便成了一地碎片殘渣。

    「你!你當真不留人活路?!」

    「若給了你活路,何人來給我活路。」灰髮女人冷冰冰的開口,手裡的巨劍慢慢的抬了起來。

    那是一把通體純銀白,劍柄和劍格卻明黃玄黑交織的寬闊巨劍,此時劍上閃著莫名忽閃的紫光,茲茲有聲,天空烏雲翻滾,濃厚潑墨,無數明亮的閃電交錯彙集,化成一道讓人雙目爆盲的光柱狠狠沖天而下,直接撞擊到女人高高舉起的巨劍上。

    灰髮銀甲的女人全身籠罩在天雷的滅世暴怒加身中神態如常,但黃金瞳中似乎都有電流爆閃而過。

    綠衣少女狠狠的咬著牙,一張俏臉都有些扭曲,隨著她纖細手臂的揮舞,大地在震顫,分裂,狂暴無比的風洶湧如潮,又如同無數鋪天蓋地的利刃無差別的筆直撲向籠罩在九霄雷霆罩中的女人。

    袁深雨坐在一邊,看著畫面逐漸靜止,崩裂,碎成無數閃亮的碎片,在重歸黑暗的空間裡像是無數雨滴一樣墜落。

    時間重歸靜止,袁深雨面無表情的看著那些碎片逐漸回歸黑暗和虛無,伸出了自己的手,對著那片深沉的黑暗。

    一個小小的光點逐漸走進,那片光再度變強。

    這一次走過來的是兩個人,攜手而行,他們周圍的背景都是純黑色的,整個空間裡只有這兩個人身上有著色彩和活氣。

    其中一個是自己幼年開始就無數次在夢境裡出現了無數次的少年,和自己長著同一張臉,及腰的翠綠長髮,深邃瑰麗的瞳孔是墨綠色,頸上掛著一串各色的琉璃串,身罩純白和深綠相間的複雜長袍,常常的綬帶和絲絛無風自動,十六七歲的年紀,明亮如同陽光的笑容,那是和相同面容的袁深雨完全不一樣的。

    另外一個是剛才的灰髮女人,她的面色仍舊生冷堅毅,身上卻換了個裝束,身上穿著一套純白金邊的華裝,長擺廣袖,威嚴不減,神態沉靜,瞳孔如同在熔爐中融化的赤金。

    他們一同前來,卻從袁深雨身邊擦肩而過,走向了黑暗的另一邊,深淵的盡頭。

    這些影響並非虛幻。

    都是真實發生過。

    在時間長河裡,它們不是小小的漣漪,而是驚駭一時的滔天巨浪。

    最終卻還是消匿無蹤,漸行漸遠。

    袁深雨睜開眼睛的時候穆非城坐在床邊,一臉擔憂的看著他,毛蓬蓬的馬尾在肩膀上掃來掃去。

    「哥……你在這?」

    「我怎麼不能在這?」穆非城沒好氣的站了起來,「我在這坐了老久了,中間還不小心把個杯子撞到了地下,就這樣你都沒醒……」

    「……」

    袁深雨有些枯乾的長髮散落在被褥上,蒼白的臉色盡顯病態,穆非城走過去拿了把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幫他把頭髮打理通順,因為睡得太久袁深雨本來順滑的頭髮不但發枯而且結了不少結,木梳牽扯著頭皮微微的發疼。

    「阿雨,據說在北疆的苦寒之地,有一個地方叫做月窯嶺,那裡生長著一種叫天靈懷夢草的植物,是世界上最好的藥。」穆非城一邊梳頭髮一邊有的沒的說著無關緊要的事情。

    袁深雨的嗓子有點發乾,所以說出的話也有些沙啞,「嗯,我也聽說過,天靈懷夢草傳說是從魔界墜落的異物碎片化成,千年不過一株而已,人間只有與妖界極近的月窯嶺才有生長,常人得之可直接凡體成仙,但是這種草藥周圍都會伴生一種強大無比傳說有魔族血統的怪獸,尋常仙人都無法靠近分毫。」

    「知道了。」穆非城幫袁深雨梳完了頭髮重新扶著他躺下,「好好養病,總歸有一天能好的。」

    從袁深雨房裡回來的穆非城站在自己的屋子裡琢磨了半晌,最終還是抓了抓頭髮愈發苦惱起來,正在此時門被人叫開了,來的人是楚離涯,一身風雪痕跡還未收拾乾淨,背上背著沒有劍鞘的火鳥,活像風雪夜歸人的江湖浪客。

    「我從沉?湖那邊回來,」還沒等穆非城開口楚離涯搶先道,「太和宮龍虎山還有齊雲宗都來人了,都不是什麼等閒之輩,你見著他們小心些,畢竟是道友宗門,若真有了摩擦師父長老他們臉上都不好看。」

    「我去招惹他們幹什麼,閒著沒事做嗎。」穆非城哼哼,「我有的忙呢。」

    「你忙什麼?」

    「收拾東西找好資料做好準備去月窯嶺啊。」

    「……」楚離涯本來想順著椅子坐下被穆非城一句話激的,差點沒站穩摔下去。

    果然是穆非城,無論什麼時候都能說出能噎死人驚死人的話。

    「少扯淡了你,月窯嶺是人間四大絕地之一,你去哪裡簡直是找死。」楚離涯簡單粗暴的回答,「再說你去那裡幹什麼?和不遠處的桫欏林妖怪交流感情?」

    「你這話說的……我只是想去找天靈懷夢草給阿雨治病。」

    「……」

    「你看吧,已經三年了,他這病不好不壞老是這麼吊著,這是個事嗎?靈陵告訴我天靈懷夢草是人間最頂尖的靈藥,可以治好一切虛弱病症,娘親走了之後,阿雨就是我世上最親近的人,我怎麼能看著他一直這麼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著。」

    楚離涯想到夏溪澤的話,忍了半天,最終說出口的卻是,「你又不知道清雨的病因,靈陵說那有效,你就信麼?」

    「那離涯你知道原因,和真正有效的法子嗎?」

    「……」

    「你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靈陵說的方法有可能是有用的,我就要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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