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迷幻影 文 / 故國別舊
桫欏林懸空城
「呃……好難受……」
卿玨捂著自己額頭,一隻手扶著薔薇花架,她盡量平穩著自己的身體不至於直接倒在地上,但是頭顱裡近乎岩漿爆炸般的疼痛卻讓她幾乎無法忍受。
好難受……像是快要從身體裡炸開一樣……怎麼會這樣……我到底是怎麼了……
卿玨的眼睛裡模糊成一片,佈滿了血絲和快要掉出來的眼淚,但是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這是懸空城的後花苑,位置相當偏僻,一般只有螭吻和自己到這裡來,其他貴族的孩子們都不會被允許進入的王族特殊領域。但是也因為如此,卿玨在原地掙扎許久竟然沒有任何人發現,周圍的結界佈置的十分嚴實,而赤玉又和螭吻正好一同前往梭羅堡參與重要事宜。
讓卿玨一個人呆在後花苑是螭吻的意思——畢竟之前發生過重埃那件事,螭吻也就多長了個心眼,這次自己外出的時候就囑咐卿玨不要離開後花苑一天,反正傍晚時分自己也就會和赤玉師父一起回來。
卿玨生性柔順,當然沒有什麼意見,點點頭就同意了,在後花苑坐了半天,無聊的掐著薔薇花柔嫩的籐條,上面細細的小刺刺入了手指透明的皮層,但是不怎麼疼,細膩的花瓣像是錦緞,卿玨捻著一朵嬌艷的粉色薔薇躺在草地上,用花朵遮住自己的視線。清甜花汁的味道和青草的香氣讓她整個人都放鬆的舒展開了翅膀。因為修行的不斷提升,她的翅膀也愈發寬大而且流光溢彩,像是抹了一層均勻的銀珠粉末,透著溫潤銀亮的光,花紋也顯得越來越複雜,如果不細細分辨。已經根本看不出來她是血統十分低賤的冷蝶。
但是在不久之前。卿玨的體內突然騰地竄起一陣熱流,像是熔岩爆發似的,燃燒著五臟六腑,卿玨整張臉都充血的紅了起來,大團大團的白光從她的身體裡漫射出來,像是一簇一簇的箭矢。
扶著花架走了兩步,卿玨顫顫巍巍的坐了下來。胸口翻江倒海的犯噁心,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而且現在沒有誰能來救她。
「殿下……」卿玨艱難的呼吸著,努力的調整著自己體內的靈素,但是此時那些洶湧如同波濤的靈素像是徹底脫韁的野馬,根本不再服從卿玨的調遣,而是彷彿自己有生命有意識一般瘋狂的湧動。好像要擠炸開卿玨的身體似的那般毫無顧忌。
這是……怎麼了?卿玨有些絕望的想到。平日裡赤玉教給她卻不怎麼被認真聽的話一遍一遍的試圖想起,但是卻還是無解,實在不明白現在的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一縷白色的影子緩緩的從卿玨身上升騰起來,像是一個白色的幽靈,但是顯然比幽靈更加模糊,因為連個人形都沒有。只是一縷細細長長的白色影子。
「……咳咳!!」卿玨艱難的抓著地面的草皮,手指幾乎扣進泥土裡。眉頭擰成了幾個結,嘴角慢慢滲出血絲,額頭上的冷汗竟然是濃白色的。
怎麼辦,自己會死在這裡嗎……可惡……父親還沒有找到……殿下還沒有回來……殿下們的希望我還沒有完成……怎麼能就這麼死了……
卿玨的眼前好像出現了垂危才有的幻覺,一幕一幕的,但是都是她沒有見過的場景,光怪陸離,穿梭如飛,自己像是一片紙做的蝴蝶,薄弱的在狂風裡飛舞,一直被吹到了根本不知名的地方。
但是一切又好像在瞬間靜止,畫面停下,靈素停止翻湧,好像被誰下了一個命令一般,直接完全安靜了下來,突然到和它發生一樣,完全沒有讓卿玨反應過來。
「我……這是怎麼了?」卿玨虛脫的對著天空看了看,依舊是明亮溫暖的天光,和煦的無差別照在草地和花籐上,剛才的事情好像沒有發生,是平淡無奇的一天。
但是卿玨可不認為剛才是一場幻覺,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而且是要命的,現在似乎是暫時擺脫了危機,但是恐懼卻像是一個巨大的陰影一樣籠罩了上來,她忍不住的瑟瑟抖了幾下。
面前的那縷白色的影子在太陽看起來不怎麼顯眼,但是現在的卿玨是何等的明暗,一眼看到後幾乎是驚叫著跳了起來,幾乎是忘了身上還沒有緩過來的疼痛。
「不要叫。」
一個聲音憑空響起,來源似乎就是那道白色的影子,看起來像是白色的光線,但是偏偏又格外的寒冷,像是靜默的靈魂。
「你是誰?!」
「不重要,你是誰……」
那個聲音寒冷的像是來自地下,但是聽起來似乎又是一個很年輕的少年聲音,讓卿玨感覺不到太多的恐懼。
「我叫卿玨,是千葉城的冷蝶。」卿玨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將自己的姓名和出身說了出來,也不覺得這樣哪裡不對,她愣愣的看著那縷影子,身上似乎被壓了一重怪異的迫力,感覺不出來是什麼,但是實實在在的威壓卻一直存在。
「是麼,不過也不重要。」那個聲音淡淡的說道,「你的資質太差了,到今天都沒有辦法和我融合,你知道嗎?」
一出口就是這話,也真是卿玨,不會惱火,化作別人大約早就跳起來了,卿玨愣了一下低聲說道,「我知道……」
「但是僅存的靈識快要消失了,再不出來指點你一下估計真是……白費了這機緣巧合了。」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不需要聽懂,」那個聲音回應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來自聖樹結界,是督元者力量的一小部分,你能得到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如果不懂得運用簡直是要貽笑大方。」
「……我知道啊,殿下們告訴過我是因為撞到聖樹結界,體內才被關注了強大的明靈素,甚至改變了原來的水靈素的體質。」卿玨按著自己的胸口答道,「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殿下們似乎希望我能好好運用這種力量將來幫助桫欏林,我也希望如此……我希望能夠幫到殿下們,尤其是螭吻殿下……」
「呵……」一聲似乎很不屑的冷笑,「我不管這些,你現在只需要聽我的指示,因為我已經保持不了多少意識了。」
螭吻回到懸空城的時候滿身疲憊,狴犴前往聖地金櫻林的事情他已經聽狻猊說了,儘管囚牛和睚眥似乎暫時都不想讓其他妖王知道這些事情,但是奈何狻猊實在敏銳,而且狴犴走的又突然,架不住狻猊一而再再而三的詢問,最後才叫狻猊等人知道。
金櫻林是桫欏林千萬年來不可侵犯的聖地,螭吻就算年幼對此都很有些印象,傳說裡那是一片開滿金色櫻花的大森林,中間有一座聖殿,他們從未謀面的兄弟蒲牢住在其中,但是沒有人知道那是哪一代蒲牢,甚至有的妖王可能一生都沒機會去金櫻林見見那個神秘的只在書本傳言裡的妖王兄弟。
這次囚牛大哥和睚眥姐姐讓狴犴去找負屭想法子……是因為真的沒辦法了嗎,負屭到底是怎麼了,之前沉寂了那麼久,現在一出生就像是中了邪似的,螭吻揉著有些發疼的額角,眼睛被太陽照得有些花。
懸空城還是一片安樂的淨土,沒有成年的貴族妖物們在這裡學習成長,看不到真正世界的殘酷,都在做著一個一個的美夢,螭吻心想要是這個夢能一直做下去倒是也不錯,但是夢就是夢,總會有醒過來的時候,也許正因為夢境太過美好,等到醒過來的時候,反而接受不了真實的寒冷和殘酷。
走進後花苑的時候他看到卿玨站在花架旁邊發呆,她的頭髮最近已經變成純正的銀白色,流著星辰一樣的光輝,和她身負的明靈素相得益彰,螭吻先是覺得欣慰,覺得這傢伙似乎總算開點竅用心修行了,但是一想到另一方面又覺得有些一樣的沉重,雙眼前似乎有些雪花點飄過。
「喂,卿玨,你怎麼又在這裡發呆?發了一天的呆了吧。」
「……」
「怎麼不回答?」螭吻有些意外的得到了卿玨的沉默,若是在平時這個傻乎乎的傢伙早就自己靠過來了,而現在居然面對自己的聲音還是沉默,難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卿玨?」
「……殿下。」卿玨緩緩轉過身來,表情似乎還是有些僵硬的晦澀,「您回來了?」
「我回來了,你怎麼了?」
「……」卿玨的臉色很難看,語氣似乎也是顫巍巍的,一雙眼睛裡的波光像是被凍住了似的,「沒什麼……今天修行的時候沒有掌握好靈素,導致了靈素倒沖,我剛剛才調和完畢……很難受。」
「你也不用這麼拚命,真的弄傷到了又要耽誤修行,」螭吻聽了也沒有太在意,因為卿玨這個人實在不會說謊,因為修行出了問題搞得這麼失魂落魄還真是像她會幹出來的事情。
「嗯……我知道。」卿玨機械的點頭,看到螭吻的時候似乎有一瞬間的眼神融化,然後瞬間又冰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