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一帝功成萬古枯 文 / 故國別舊
野心這種東西誰都有，如果你的能力能與之匹配，便叫做理想；無法相稱，便是妄想。
「墮天河陛下，希望您能夠考慮清楚一些事情。」
楚離涯表情麻木如同死物的站在望川天穹面前——五界之間估計也只有她和袁深雨敢這樣直接站在望川天穹的面前，直直的看著她的眼睛，因為她是荒古聖物化身，是荒古的信仰之一，從歷史上來說比墮天河王朝長的多，即使望川天穹再狂妄自尊也知道基本的分寸。
「考慮？」望川天穹似乎對於楚離涯的冒犯也不怎麼生氣，一隻手緩緩抹過恆冥鎮芒劍的劍身，動作緩慢輕鬆，「考慮什麼？」
「墮天河陛下自己就是督元者，提前開啟聖樹結界，加速發動天荒之戰，會有什麼後果，真的一點都不清楚嗎？」
望川天穹把擦好的恆冥鎮芒劍插回了劍鞘，發出一聲輕微的擦響，掠過一道寒冷的銀光，歷史上隨著這道銀光的閃動，無數生命隕落，文明損毀，建築坍塌，所謂的災難，一場一場的被製造出來。
後果當然有。
望川天穹並不驚訝會有人提出來——比方說袁深雨，但是會是從楚離涯嘴裡提出來還是讓她有些奇怪，結合那天楚離涯給她怪怪的感覺，墮天河陛下總覺得，其中好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世界本源來自於聖樹，聖樹衍生五顆督元果，督元果掌控十大靈素，五陰五陽，相互制衡克制，達到一種平衡狀態，在這種平衡中五界分為神魔人妖鬼各自運行，上界陽者為神界天宮，上界陰者為魔界荒古，下界陽者為人間紅塵，下界陰者為妖界桫欏林。眾生輪迴之所為聖樹根部之下的幽冥，輪迴往復，生生不息。
這種平衡如果一直毫無動靜的運行下去，那麼各種生靈都會不斷的壯大，隨著實力和規模膨脹的總會有各種各樣的野心以及消耗，簡而言之，當萬物之母聖樹認為她的孩子們已經太多太瘋狂的時候，就會自動生出一套自然法則來制約生命的過度繁盛——任何過度都不是什麼好事，極盛之後必定是極衰的荒蕪。
陰陽相互抗衡，又相互仇視。這便是自然機制之一。生靈相互之間週期性發生大規模的征戰殺戮。自我損害，消耗掉那些弱小而多出來的生命，減少自然的負荷，無疑是一條簡單易行的途徑。但是萬物有靈，誰都不願意自己成為被捨棄的那一部分，每個人都在競爭著被自然選中活下去的權利，當然這過程中造成的死傷只會更多，大規模傷亡之後，生命個體之間暫時休戰平和，休養生息，等待下一次的生靈盛極而衰。
而聖樹提供的這種機制，就是上下兩界之間的聖樹結界。四大種族中，神魔力量強大壽命長久，但是繁衍能力很弱，人族擁有強大的智力和靈力，但是壽命極短。妖族壽命漫長資質愚鈍，鬼魂一類已經失去形體終難以成大器。紅塵桫欏林之間的聖樹結界牢不可破，但是千年消失一次，幾乎是引導著人妖之間發生大規模衝突，來緩解紅塵桫欏林大地的壓力，而紅塵桫欏林大量的疾病、內戰更是自然的一種自我平衡方式，下界雖然紛亂動盪，但是因為人和妖的實力有限，所以一直都沒有出什麼大亂子。
天宮荒古則不一樣，神魔之數實力無比強大，壽命還十分漫長，如果沒有節制的征伐，反而會使自然的節制規則徹底亂套，而且天宮荒古更靠近聖樹的心臟位置——無上聖地，兩者間的戰爭造成的影響自然大的多，所以神魔之戰被嚴格的限制，這個限制的時間是——十萬年。
就這樣，五界生靈在一套隱藏的規則中繁衍生息，相互制約相互伴生，總歸能夠達到一個自然的平衡發展。
但是，也是聖樹自己的原因，確實是有人可以干預這種命運的規則和聖樹結界攔截的制度——督元者。
或許天生短壽又是對督元者的一種限制，督元者的身體承受不住靈力而造成**的崩潰早早逝世佔了為數不多的督元者中的大部分，所以很多督元者來不及濺起什麼水花就又重新歸於五界，還是那句話，凡事有例外——比方說望川天穹。
或許望川天穹的奇跡已經是空前絕後，以前沒有過，以後也不會再有了，但是她切切實實的存在了，發生了，已經成事實了，不得不說已經是聖樹自然規則的一個巨大漏洞，這個漏洞不只是創造了奇跡，背後簡直是一片肉眼可見的腥風血雨。
這些其實望川天穹都清楚，十萬年一次的神魔之戰正好能夠減輕聖樹的負擔，又不至於讓天宮荒古之間的勢力太過失衡，但是身為督元者的她是可以擾亂這層規則，讓某些事情按照她想要的路線發生，即使這樣可能造成一些自然規則的打破，聖樹的失衡。
望川天穹腦海裡閃過一些畫面，然後語氣平淡的對著王座之下的楚離涯說道，「孤都清楚，可是孤偏是願意要去那麼做。」
「……」
楚離涯被噎的完全說不出話來，感情這位陛下根本就是揣著明白，連糊塗都懶得裝。
我偏要這樣，你能怎麼樣？
能怎麼樣？
什麼樣都不能怎麼，楚離涯心中苦笑，五界誰能阻止這位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或許有，但是已經死了多少年了，不要說袁深雨本來就對望川天穹感情複雜，多多少少摻雜了點蘇冥雨的遺韻在裡面，就算袁深雨對望川天穹視若仇寇，誓死抗爭，他也鬥不過望川天穹，他已經不是當年的蘇冥雨了，用葉初途的話來說，這一任的混沌督元者實在是給他的先代丟臉。
其實也不是丟臉，只是說明，蘇冥雨的無可超越而已。
「聖物記得喻明紗麼？」
望川天穹突然開口道，話題開啟的毫無預兆，楚離涯甚至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要提到那個女人，她其實很多記憶都很模糊，對蘇冥雨很多事情都記得不是很真切更不要說是那個和她不算見了多少面的喻明紗，但是被望川天穹這麼一問楚離涯心中突然一緊，好像被戳到什麼似的緊張。
「不是很清楚……」
「那個女人是女媧的轉生，在下界紅塵號稱是守護者，」望川天穹說這些的時候一直盯著楚離涯的眼睛，好像要從那裡找到什麼自己想要的東西。「和蘇冥雨正好投生到一處，是一對有著奇異身體牽絆的雙生子——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至於為什麼他們看起來外形年齡有差，那是因為他們的父親曾經分別先後把他們冰封了十幾年。」
「……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陛下。」
「你聽著就可以了，」望川天穹打斷了楚離涯的話，「只要對其中一個做出什麼，另外一個差不多會承受同樣的效果，蘇冥雨從小畏寒怕冷不是因為體質虛弱，而是因為喻明紗被封印在冰中，常年寒氣侵蝕，換而言之，如果其中有一個死了……」
楚離涯緊緊的握住手，心底的話呼之欲出，她之前腦海裡的幻象沒有錯……蘇冥雨之死的真相……為什麼會被一個實力還不如淺眠的林落楓斬殺，無上聖地……林落楓……蘇冥雨……那是因為喻明紗用自己的命作出了交換，只要喻明紗傷害自己，蘇冥雨就會承受同樣的痛苦和創傷，這樣的話無論望川天穹用什麼方法封印蘇冥雨的靈力，蘇冥雨有什麼方法治癒自己的傷口都一點用沒有。
楚離涯忍不住想起很久以前，做過的一個關於蘇冥雨的夢境，他臨死前靠在無上聖地的牆壁上，胸口的血噴湧如泉水，大約是血一葉直接從胸膛貫穿了進去，世間最強大的明暗督元者還是倒在了凡人的手下，蘇冥雨心中到底是不甘多一點，還是好笑多一點？
也許都沒有，那個時候，他只是徒勞的想要繼續活下去而已。
喻明紗沒錯，林落楓也沒有錯，楚離涯閉著眼睛差不多理順了答案，他們都沒有足夠的力量，只能用近乎毀滅的方式去阻止望川天穹，代價是極其慘痛的，蘇冥雨死後，喻明紗不是早已自盡便是不久身亡，而林落楓更是以靈魂生生世世鎮壓於黑陵最底層為代價親手斬殺蘇冥雨，結合蘇冥雨葬身之地是在無上聖地這點來看，當時大約真的是極其緊要的關頭了吧？蘇冥雨已經前往無上聖地，他去那裡能做什麼？會做什麼？唯一的答案顯而易見。
還有在幽冥深處看到的那個淺眠，他又是怎麼死的？聽葉初途說是死於望川天穹之手，大約是林落楓和喻明紗之前，想要去阻攔望川天穹，結果飛蛾撲火的一個犧牲品嗎？這些只是自己知道的，還有不知道的那些籍籍無名的屍骨，又能找誰去伸冤呢？楚離涯突然覺得很累，這種疲憊儘管在人間已經有所感覺，但是卻從來沒有這樣的讓人無奈和……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