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述 林一葉 冷暖自知(下) 文 / 故國別舊
蘇冥雨慢慢長大了,一直到他十六歲那年之前,我只是覺得他是個天賦可怕的孩子,沒有想到更多。
但是知道一個消息之後,讓我幾乎是一個震悚,全身都像是被澆了一桶冷水,涼到了骨子裡——蘇冥雨是督元者,明暗督元者,因為力量的不斷覺醒身體也在不斷惡化,蘇隨心一直沒有找到有效的方法來緩解這種狀況,為了保住蘇冥雨一命,只能像對蘇冥沙那樣,將蘇冥雨也封印起來吊住一口氣,之後再慢慢想辦法。
蘇冥雨身為督元者的消息被封鎖的十分嚴密,整個女媧神廟知道的人大約只包括我在內的極少幾個,我聽到蘇冥雨居然是明暗督元者的時候半天回不過神來,滿腦子裡都是當年的望川天穹血淋淋的恆冥鎮芒劍,晴天霹靂的陣陣驚雷,滅族的慘痛,血色的恐怖……望川天穹小的時候只是冷酷乖戾,這樣的殘暴霸道,卻是不會有的,但是想想似乎也沒錯,野心總是隨著實力膨脹的,望川天穹擁有成為魔皇的實力,自然就不會甘心在白魔貴族的位置上呆著。
蘇隨心大約是瘋了,竟然想要去救一個督元者,難道是想要利用他的力量?可是他以為他能駕馭的了蘇冥雨?沒見識過望川天穹的可怕,就不會知道督元者的力量對普通凡人來說只會是一場滅絕性的災難,避之不及,無知無畏的人才會迎頭趕上去。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孩子也出生了,孩子的母親是一個我只見過一面就娶了的女人——不是因為一見鍾情,而是蘇隨心用來保證我的身家一切都操縱在他手中,然後才能信任的工具,感情談不上,其實就算對於兒子。或許也只有責任二字,畢竟我是白魔族讓他有了一個原罪的身份,人魔混血。主動人魔兩邊都不接受,我給他起名叫做林落楓。紀念著自己的過往,也是一個警醒。
而且如果蘇冥雨活下來了,造成的後果還遠遠不止這些,望川天穹嗜血成性,既然在幼年時代就能下往桫欏林誅殺風地督元者風結蘿,那麼誰知道她在得到明暗督元者在人間誕生的消息後會不會直接前往人間造成一片腥風血雨?蘇冥雨是明暗督元者,號稱五大督元者之首。和三靈督元者的望川天穹實力相比到底如何我不敢肯定,但是兩者廝殺造成的動盪根本就是無法想像的,更何況,世間十大靈素。望川天穹身上已經聚其三,再加上一個蘇冥雨,那麼聖樹根基動搖,五界生靈必將遭逢大劫……
這一切一切的後果,難道這些凡人真的不懂去考慮?紅塵比起天宮荒古。何等卑微,他們真的敢留下蘇冥雨?
可是我能怎麼辦?蘇隨心囑咐我製造封印保住蘇冥雨的命,將他封印在流冰洞裡,我直接趁機殺了他?……但弒殺督元者對神魔來說都是極惡之罪,後果我也不想去承擔。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去承擔。
我突然想到了蘇冥雨的姐姐,那個和他有著奇妙身體間牽絆的女嬰,她也在流冰洞中……我身為白魔,殺一個神的轉世算不了什麼大事,但是……
但是……
我把蘇冥雨封進了流冰洞中,對蘇隨心說,請放心,冰封會封閉他的五官知覺,而保持微弱的生命氣息,他不會死,也不會因為靈力生長而身體惡化,當您找到兩全的辦法的時候,自然可以來救他。
蘇隨心一邊滿意一邊憂心的離開了,我在他離開後,解開了蘇冥沙的封印,將女嬰抱出了流冰洞,帶上了落楓,逃離了這個我在人間住了很久的地方。
蘇隨心驚覺反應的速度比我想像的要快,他帶著大隊的祭司親自攔截我,質問道,為什麼要背叛他。
我笑著說道,你瘋了,我可不能陪著你一起瘋,還要很多人因為你的瘋狂和可笑野心而死。
我說,你不懂督元者的可怕,你的目光太過狹窄,這個女嬰說不定是唯一可以救你們的人,但是你居然把她封印了這麼多年,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不要妄想去利用督元者,他們從生下來那一刻就注定是惡魔,你明白什麼叫惡魔嗎?利用惡魔的人都會被惡魔毫不猶豫的吞噬掉。你對兒女已經算是無情,但是我認為你沒有見過真正將至親生命視如草芥的人,但是我見過,我知道絕對的力量會把人變成什麼樣子,那種可怕不是蘇隨心你能夠對抗的你明白麼?
蘇隨心不屑的搖頭,迂腐,人定勝天,督元者只要可以,為什麼不能去用?後果我自會承擔,何須他人指教。
我不想再和他解釋,沒有經歷過確實沒辦法懂,那種絕對力量絕對壓制的絕對恐怖,蘇冥雨是紅塵出身的督元者,兩個督元者分佈在陰陽不同兩界,這意味著神魔之戰很可能被提前化——督元者本身就是聖樹之子,而兩個督元者同時在世,聖樹結界都會出現異變,更不要說如過督元者主動做些什麼,神魔之戰的提前頻繁展開,那麼紅塵和桫欏林也必將陷入火山血海,但是這些愚蠢的傢伙們根本沒意識到幾乎是步步危機的未來,反而做著操縱督元者的美夢。
真的是瘋子,蠢貨,不可理喻。
和他們已經沒辦法溝通,只剩下了戰鬥一條路,對於一個人族的身份來說,蘇隨心真的很強,我身上帶著兩個孩子,面對他和那麼多祭司,幾乎是死路一條,但是我也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沒辦法,只能將自己身為白魔族的力量解放。
久違的力量回到了體內,我好像又變回了那個白魔族的驕傲望楓落血,身體裡龐大的雷靈在洶湧咆哮,天相從臨,雷點陣陣劃破天空,烏黑的流雲翻滾,就像是被墨汁淋漓過一樣。
落楓和明紗都被我施法催眠過,這才安安靜靜的在我身上沒有半點聲響,被濺了一臉血還在好好睡著,我拚死殺出一條血路,然後用傳送陣法逃脫。
之後遭受的反噬也很嚴重,魔力充盈的軀體在人間存在已經很有些艱難,更不要說還去進行激烈的戰鬥,我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活的太久,但是身上兩個孩子還那樣小,我要是死了,他們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這一切就等於白做了。所幸我在帶著他們出逃的時候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做了一些準備,兩個孩子的名字都被我寫在木牌上掛在各自的脖子上搖搖晃晃,我沒有再給蘇冥雨的姐姐用蘇冥沙這個名字,而是重新取名為喻明紗,之所以姓喻,是因為落楓的母親也姓喻。
我帶著明紗和落楓拼盡力氣和本能,跑的越遠越好,但是卻不知道自己想要找的盡頭在哪裡,臨死前的幻覺讓我回到了很多年前的荒古界,失魂落魄的我知道自己的芒星家族已經被屠戮殆盡,自己是唯一的倖存者,整個荒古界那樣大,但是全部都是望川天穹的天下,我那樣想逃走,但是卻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去,好像哪裡都會突然出現無數的黑色觸手將我拖進萬劫不復的黑色深淵。
一個恍恍惚惚的身影在我的眼前出現,我已經看不大清楚了,只能撲上去,然後緩緩把落楓和明紗遞過去,嘴裡發出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聲音,意思表達的大約是明顯的,我希望,那個人,可以收養明紗和落楓,希望這兩個孩子能夠被撫養著活下去。
無論是望楓落血,還是林一葉,大約都是一個很失敗的人,在我是望楓落血的時候,我沒能保護自己的朋友噬靈魔皇,看著他倒在望川天穹的劍下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幫他收屍去谷地掩埋,看著自己的家族被屠殺的雞犬不留,可是還是無能為力無法反抗,只能像喪家之犬一樣逃跑,從荒古逃到了桫欏林,從桫欏林逃往了人間;沒想到成為林一葉之後還是如此,最後還是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真是一輩子都在逃跑,一輩子都是失敗者。
我能做的只能到這裡,我隱隱的感覺到蘇冥雨將來帶來的血雨腥風不會輸給望川天穹,但是我又沒有承擔弒殺督元者的勇氣直接殺了他,我的孩子還沒來得及受到他父母的一點關愛就要成為孤兒,我救了那位女媧轉世,但是其實我只是抱著某種僥倖的心理希望……
懦夫。
我終於想起來,望川天穹在很小的時候曾經對我說過這麼一句話,那可能是她對我主動說過的唯一一句話,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孩子,但是已經有了家族第一劍客的名號。我在眾人的慫恿下去找這位小小的劍客指教,結果被她幾招之內用劍架在了脖子上,她冷冰冰的掃了我幾眼,說,藏而終不敢露,懦夫。
兩個字的評價,把我的一輩子都概括了。
如果有下輩子,我想,我一定要做一個完全能夠按照自己的意志活著的人……我……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