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5135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文 / 狷狂
「他不肯來了?」儘管有著多年養氣的功夫,李德彰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依舊是有了一絲詫異,但很快就付諸一笑:「少年氣盛啊!看來是覺得我這個老頭子以勢壓人了。」
他抬眼看向梁少麟,眼角魚尾紋舒展開:「這個孩子很不高興是吧。」
梁少麟思索了一翻:「倒也不是不高興,但也不是高興。只說自己沒做什麼能夠入您眼的事情,也不覺得有非來不可的必要。」
「這孩子的心思還挺難捉摸的。」李德彰並不見生氣,「罷了,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吧。」鎮魂印到底在不在這個孩子身上,還是及早弄清楚的好。如果在,有一位外來的聖人虎視眈眈,這種狀況可不是他所樂見的。
梁少麟大驚,德彰大哥要親自去找謝首?!這孩子可不是真是外界眼裡那種有點有小聰明,有點小勢力的富二代,他所隱藏起來的東西到底有多少,只怕德彰大哥根本不知道。若是這麼毫無準備的去了,又發生了什麼衝突,謝首會使出什麼樣的手段對付李家?若是激怒了李家,又會對謝首採取怎樣的報復……這種完全可能預料到的後果,讓梁少麟忍不住出聲勸阻:「一個小輩不來便不來,德彰大哥何必為此費心?」
李德彰年老成精,梁少麟一句話證實了他的猜想:「少麟,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梁少麟並不意外李德彰能夠看出他的異常,只是垂下眼簾,抿嘴不語。
李德彰認識梁少麟多年,相信他不會背叛自己,眼下他這種表現只能說明不是梁少麟不想說,而是他不能說。本來對這個不給面子的少年並不在意的李德彰此刻卻暗暗生起怒火:看不出還挺有本事的,竟然敢對少麟動手。虧得少麟以前還總是照拂這個孩子,滿嘴誇讚,居然如此忘恩負義!很好,他倒要親自看看這個孩子到底厲害在什麼地方!!
「管家,備車!」
在唐宋門口下車,李德彰看一眼一直苦勸不已卻又非要跟過來的梁少麟,有些煩他的囉嗦,索性自己向門口走去。
才走兩步,他身邊的貼身助理突然道:「老爺子,周圍有些不對,好像有人在監視。」
李德彰毫不在意道:「他要是沒兩把刷子就敢在我面前刷大牌我才奇怪呢,無事,進去。我倒看他有幾分膽量敢把我如何?」
助理應聲,跟著李德彰一起進唐宋。他雖然提出了警示,但內心其實也並不擔心。儘管此時此刻李家跟來的只有司機和他兩人,但是隱在暗處的保鏢絕對不少於百人。他相信如果老爺子一旦遇到危險,這些人是足夠將唐宋夷為平地,並將裡面的每一個人化成灰燼。
一進大門,卻見滿堂空蕩蕩,連一個服務員都沒有,只在風格古樸的木質樓梯口站著一個年輕人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這是謝首的管家簡要,這一位是——」梁少麟向李德彰介紹道,可惜這個女孩他卻是沒有見到過。
少女笑容極淡,卻讓人覺得非常輕鬆自在,就如同天空下的一朵自在的花,在風中輕輕搖曳,感覺不到一點壓力。她主動自我介紹道:「我叫無邪。目前還在學習中,沒有職務。」
年輕人含笑看了無邪一眼,然後轉向三人:「知道你們要來,我們特地提前清場。少爺已經在三樓等候,請吧。」
對方的管家推開門,李德彰抬腳走了進去,入眼的一幕卻讓他哭笑不得:一個少年坐在沙發裡,閉著眼睛用手肘支著寬大的沙發手,手掌捂著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打完了呵欠居然又繼續睡起來,似乎還沒有發現有人到來。
對方的管家似乎也有些無奈,走到少年身邊,欠身小聲道:「少爺,客人來了。」
少年眨了兩下眼睛,把視線投向他們,方才起身微微一點,也不迎過來,亦沒有微笑,只是道:「請進吧。隨便坐。」就好像是準備一場商務談判一樣,或許他也正是這樣認為的。
李德彰在少年最近的位置上坐下,打量著少年:十□□歲的樣子,學生氣質,眼神乾淨淡然,沒有傲色也無怯色,看起來沒有什麼攻擊性,但是能夠把李家的請帖視若無物,至少不是一個眼界太低的人。
少年也在打量著他,眼神裡有些觀察的意思,或許是在評判他此行的來意。
「我聽梁老聽過你很多次,在魂筆製造一途上很有天賦,也很努力。梁老向來是很少誇人的,所以我也很想見你一見。」李德彰笑道,「倒不知道你小小年紀心高氣傲,如此的不容易請到。」
簡墨不喜歡這種說東言西,道:「若真是只是如此簡單,或許憑著對造紙界泰山北斗家族的那份好奇心,再加上梁大師的面子,我回去。但是您的想法真是只是這樣嗎?」
「不然你以為會是怎樣?」李德彰不動如山,笑著反問。
簡墨望了他一會,微微歎了一口氣:「這就是我不想去的原因,李家大宅裡的人想必都是您這種說話方式,試來探去,真是讓人累得慌。或許您覺得這種交流方式可以體現一個人的智慧,可我只覺得浪費時間。明白來說,以您在造紙界的身份會因為僅僅欣賞就主動來看一個沒有絲毫利害關係也美譽利益關係的無名小卒嗎——如果是這樣,我真要對李家另眼相看了。比照我這種標準,您每天忙得過來嗎?得有多少人讓您去禮賢下士?」
又瞧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梁少麟,道:「您想探的事情我開門見山說吧,鎮魂印我有,是不是李家丟掉的那枚我不知道。但是就算是,我也不會給其他人。這是很重要的人交給我的東西,我不會把它交給別人,也不會讓別人把它搶走。梁大師上次勸了我很久,但是我沒答應。我又不想惹李家這個大麻煩,便讓紙人給他下了禁制,你也不必對怪利梁大師沒有對你說真話。」
梁少麟見簡墨說話如此直接,唯恐他罪了李德彰,連忙打圓場:「謝首,面對長輩可不能如此沒有禮貌。」
「沒關係,說開了也好。」李德彰笑著抬了抬手,「年少就是好,沒有我們這些老人的彎彎繞繞。且不談別的,至少可以讓我看一看那鎮魂印吧,如果不是李家的那枚,那也沒有好談了,老頭子我直接走人,不招你討厭。如果是,我們再來協商,如何?」
「沒有必要。」簡墨回答。
李德彰笑意更深:「其實你心裡很清楚,那枚鎮魂印就是李家遺失的那枚,是不是?那麼我猜,那位將鎮魂印交給你的人,曾經告訴過你關於它和李家的事情,或者他本身就是李家的某個人?」
簡墨沒有說話。
李德彰望著他:「你真得覺得這樣好嗎?」
簡墨依舊沒有說話。
「你說它是你很重要的人給你的,那麼它對於你應該有很重要的意義——是你的父親母親或者你的老師吧?」李德彰徐徐道,聲音溫和,「但是你或許不知道,它對於我意味著什麼——那是原來屬於我的長子的東西,可他在二十年前被人害死了。他的唯一的兒子,我的孫子也在那場刺殺中下落不明。而同此同時失蹤的就是這位鎮魂印,如果能夠找回這枚鎮魂印,就意味著我可能找到當年殺害我長子的線索,甚至找回失蹤的孫子。你……能夠理解一個老人的心情嗎?」
李德彰的聲音此時此刻有些顫抖,帶著一些壓抑的嘶啞:「這些事情你大概聽梁老說過,聽得有些膩煩了吧。可是每當我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心裡都覺得好像刀割一樣難受,就如同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聽見這個噩耗的時候,從來沒有減輕過一分。你能理解嗎?」
簡墨沉默了一會。實際上他對於這位莫名其妙就出現的父親並沒有多少感覺,即便是簡東,也是在十六年朝夕相處和關懷照顧中慢慢形成的無法分割的情感。但是無法否認的是,他的親生父親和母親肯定是愛著他的,也願意養育他的人,所以就算沒有感情,簡墨也並不想對他們有任何不尊敬或者傷害的想法或者行動,畢竟他第二次生命到底是他們給予的。
以簡墨的性格,若非這鎮魂印是簡東給他的,還給李家也無妨。比起牽扯進李家那種錯綜複雜的家族可能帶給他的麻煩,僅僅暴露自己的魂力波動的麻煩在他眼裡要小得多。但鎮魂印既然是簡東給他的,他又用了這麼多年,在心裡早就認定是自己的所屬物,因此才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步。
「找回來做什麼?」簡墨淡淡道,「二十年前就不見了,二十年後找回來還有用嗎?你就知道他一定願意回來?二十年都過去了,殺人兇手居然還逍遙法外。以李家的能力二十年都不能破案的話,這個時候把您孫子找回是想讓他早點死嗎?還是您想讓您孫子當那引蛇出洞的誘餌?」
簡墨的聲音雖然平淡,但說出的話卻是非常刻薄沒有一點緩和的餘地。
李德彰這回是真的氣得發抖,哪有這樣往別人傷口上戳刀,這樣往一個傷心的老人身上潑污水,誣陷他用心險惡的!這孩子那裡像梁少麟說的那樣品行優良,完全是沒有一點道德心!
簡墨見李德彰面色有些發白,想到李銘曾經擺到自己面前的那三份親子鑒定報告,有些遲鈍地意識到這位老人從血緣上算是他的祖父,把他就這麼氣死了似乎也不太好。
想了一會,有些不情願地提了一個他覺得基本不可能事先的要求:「看您的樣子似乎也並不想拿自己孫子的性命開玩笑。既然如此,我們就做一個君子協定如何?如果您能夠抓到害死您長子的真正兇手的話,我就歸還鎮魂印;如果不能,那就請您不要再提此事。畢竟它對我也同樣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如果你不肯拿出鎮魂印,說出他的來處,我怎麼拿到害死我長子的線索?」李德彰眼底的火光亂竄,「你這是悖論。」
簡墨也冷了臉:「說起來謀害您長子的死因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以我年齡難道還能是殺您兒子的兇手不成?您先說拿回鎮魂印是為了查兒子的死因孫子的去向,難道都是騙人的?您的目的只是鎮魂印本身吧!!」
一點誠意都不肯拿出來,想要他放棄鎮魂印,做夢!
「你——」李德彰正欲發怒,突然敲門聲響了起來。
簡要走了進來向簡墨道:「李院長來了。他聽說李老爺子在這裡,所以特地趕過來。少爺,是否請他進來?」
簡墨皺起眉頭來:院長跑過來做什麼?難道是想找這個機會戳穿自己?還是聽說這位泰山來找自己麻煩,跑來打圓場的?於是遞了個眼神給簡要,他必須想要弄明白李銘的來意。
想來了——這個少年還是自己兒子管轄下的學院的學生,借此給他施加點壓力也好。李德彰卻是立刻揚聲道:「「讓他進來。」他習慣了向別人發號施令,也習慣了別人遵守的他的指令。
簡要的眼光連移都沒向李德彰那邊移也一下,只是嘴角含笑看著簡墨。他可是少爺的管家,可不是李家的管家,有必要聽外人的話嗎。
簡墨見簡要神色泰然,心中微鬆,便道:「請他進來吧。」簡要既然沒有讓無邪事先詢問他的意思而是直接敲門來匯報,顯然是已經在外面商議好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李銘快步走了過來,看見李德彰,不等他說話,便一把上前攙起他的胳膊將他生生架起來,口中慢是抱怨:「老爹你沒事跑這裡來幹什麼,快回去快回去!」
李德彰滿腔的怒火被自己的幼子莫名其妙地舉動弄得措手不及:「君珉你這是幹什麼,我有正事要做呢!」
「您都退居二線,還有什麼正事要做?就算有什麼都交給我吧。您說您都這麼大年紀了,不能讓我省點心嗎?沒事就到處跑,馬上都是七十歲的人了,難道還要讓我天天盯著您不成,您說您身體又不怎麼利索,萬一有了什麼差錯,讓我上哪找您去……」李銘嘮嘮叨叨地說,「喂,覃助理,還不過來搭把手。」
李德彰中間開了兩次口都被兒子打斷,本要生氣,但是眼珠一轉,想起幼子的行事為人,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也就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是路過簡墨的時候,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讓兒子把自己連扶帶抬地弄走了。
直到車開出了唐宋的院子,李德彰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著坐在自己身邊一臉苦笑的李銘:「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現在可以說了吧——鎮魂印在這個小子身上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