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65章 多事之秋 文 / 狷狂
李微生平安抵達李家大宅,問得四叔正與爺爺在書房,便知道李銘找他的事情恐怕是很嚴重的了。
「就等你回來了。」李德彰的神色果然十分嚴肅,見到李微生便對李銘說,「你院裡的學生事情我已經有耳聞,你說的更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李家大宅的機密性還算讓人放心,李銘也不拐彎,將學生所說的話和自己的猜測如實道了出來。
聽的兩個人都不是傻瓜,都從他描述的表象中看出問題的關鍵,俱是神色一沉,知道事情已經超出李家的控制了。這數年來紙原矛盾一直在惡化,儘管他們也採取了一些措施盡量緩和,但始終見效不大。因此大家心裡都清楚,這樣下去,第三次戰爭遲早是要到來的。
李微生是三個人中唯一一個沒有經歷過紙人戰爭的,所以主觀感受沒有兩個年長之人來得沉重,反而更快從低沉的情緒中抽離出來,開口道:「現在先去統計一下如今各地崗位上流失的紙人有多少?雖然不一定準確,但多少有個數字參考。」
能夠收集到數據的一般都是有些規模的企業,而僱員不過數人的店舖商家往往游離在外,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們僱傭的紙人多半都是沒有編號的。僱主為了逃脫法律的處罰,向來都隱瞞得很嚴實。再上一次戰爭結束到現在三十多年中,從棄紙長大成人的那一批,根本難以數計。
李微生的提議雖然不算什麼好辦法,不過聊勝於無。李銘一時也沒有什麼好主意,便看了老爹一眼,局裡的具體事務他是向來不插手。
果然李德彰從沉思中抬起頭,歎了一口氣:「只能先這麼著了。一會老三回來了……我與他說。今天中秋,晚上不好找人。明天一早通知三局開會罷。」
說完正事,李銘又向李微生道:「我那邊幾個學生的事情要你幫忙。」
李微生如今在造紙管理局也有些地位,自己也籠絡的一批人,消息還算靈通。雖然是晚上發生的事情,他自然也是聽到風聲:「沒問題。讓那人來找配額科找小宋。」
小宋大名宋微,是李微生的助理,雖然沒有什麼正經職務,但平時很多李微生不便出面的事情,都由他接手處理。精通內道的人自然是不會輕視他的存在。
這次京華學生一出事便鬧得人盡皆知,明顯是李君玨搞鬼。李銘明知道他這般不掩飾的做事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警告而不是真想把事情鬧大,便選擇了在家族內部處理這件事情。身為李家人,有些違規違法的事情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操作手段他是從小耳濡目染:只要局裡的渠道打通了,商家事後補上一份配額申請報告,然後偽造成為了趕單,不等配額批准就提前造紙了。雖然程序上違規,但是性質上就要輕得多。這樣一來,李銘的學生最多被學校記個過,商家交些罰金就可了——比起牢底坐穿總是要好得多。
當然李銘如果有心報復李君玨,也不是沒有其他手段處理問題。比如利用他自己人脈和資源,在整個東一區甚至整個泛亞範圍內曝光其他學校學生私自造紙的事情,想要掩蓋一朵水花,那就把整潭水都攪沸起來。學生私造的情況太過普遍,隨手揪出那麼幾百上千人不要太容易,等到社會反響大了,牽扯了人多了,攀出幾個有影響力的角色,亦或是李君玨自己手下的人,最後一起施壓,這樣一來李君玨等於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最倒霉的最後指不定是誰呢?
不過,負面影響就是戳破了幾十年來業內人士心照不宣的太平假象。李銘到底還是李家人,這種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方式不到萬不得已他當然不會用,李君玨自然知道他四弟會怎麼考量,所以才敢肆無忌憚的這麼做。這也算是李家人之間的「默契」吧。
比起羅蒙感傷於同伴的逝去,霍文正在醫院裡治療傷口,李家為紙人流失而頭疼……一系列令人抑鬱的境況,此刻簡墨這邊的中秋節可謂是其樂融融。
在簡要的指點和補救下,簡墨的下廚之作總算還是有了作為家常菜的水準。其他人也都沒有空手:簡要準備了紅酒,萬千帶了一大盤水果拼盤,無邪擺上自己手做的冰皮月餅,加上簡墨的六個菜,一張桌子堆得滿滿當當。
對於簡墨「拙樸」的手藝,貼心的小女兒是讚不絕口,儘管她這幾年來出入過無數各種美食餐廳,但褒揚的話從她嘴裡出來就好像這天下的廚師都是庸才一樣,只有她爸是靈性天成天賦異稟從來做什麼像什麼。
這甜得快掉牙的話如果換個人來說,簡墨是絕對聽不下去,馬上轉身走人。不過既然是從溫柔貼心的小女兒嘴裡說出來,說得還那麼從容自若理所當然,所以簡墨同學不但沒有謙虛婉辭,反而臉色微紅地且微笑且得意,表情很是受用。
萬千坐在一邊用牙籤剔牙,一邊對淡定的簡要翻白眼:這麼離譜的話老頭子是吃錯了藥才會當真吧?
簡要笑瞇瞇地什麼都不說。
見父女兩聊得正熱乎,萬千向簡要道:「換地方後別在用真名了。現在知道老頭子事情的人越來越多了,在這麼下去估計會有麻煩。」
簡要眨眨眼睛。四年前簡墨從b市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失蹤」,連聲招呼都沒有跟李家打,自然是引起了上至李家老爺子下至李微生李微言這些初知事情真相之人的震動。簡墨走了,但是簡墨明面上的產業,唐宋和首家紙源的運營卻卻連一個水花都沒有濺起,這顯然代表了主人尚在,只是不願意再露面。
按照最初的打算,簡墨將這些明面上的商業運營和第二研究所交給小女兒無邪,情報照舊由萬千負責,學校還是秦榕在管。即便這樣,簡要手上的事情還是不少,除了簡墨身邊的大小事情,紙人部落仍是由他領著。後來在簡要的建議下,分離出來的軍事指揮部交給了鄭鐵,原來鄭鐵負責的護衛隊現在歸了方御。這樣看起來簡墨手下的組織都有負責人,不過在簡要看來,想要應對隨時隨地可能到來的戰爭,還是遠遠不夠。於是才有他勸說簡墨再次寫造的事。
無邪不愧是簡墨專門寫造出來運營人才,接手產業數年內,不但原有的產業規模繼續擴大,又向醫藥和物流領域伸出了手。蓋因這兩個的產業不但是日常同時也是戰爭時期需求的熱門。有原來的雄厚資本做鋪墊,無邪的進展並不算得慢。只是大概和她一樣看出戰爭商機的人也有不少,而這樣的人多半不但同樣坐擁雄資,同時背景深厚,無邪一時得了好幾位強勁的競爭對手。
然而這個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傳來風聲,說這產業的主人是李家力保的人。起初大家還當是謠言,又或者以為這產業的主人故意放出來的退敵策略,都未曾放在心上。但接著又有知情人士「透露」了小小的內幕:歐盟貴族攻擊京華大學某生所為是一條鎮魂印,而這條鎮魂印就是李家老大當年死的時候就失蹤的那條。帶著這條失蹤多年鎮魂印的某生不但沒有被李家追回鎮魂印,還得到了李家的大力維護——李老爺子停掉了歐亞造紙交流賽固然是因為歐盟的冒犯,但似乎更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得罪了這位「李家嫡長孫」。
有人曾經拿這條謠傳當玩笑去試探李家老爺子,居然沒有被否認。
沒有否認不,就是默認了?!
李德彰的默認讓與之有牽扯的家族和勢力都震動了:李家老大都死了那麼多年,局長的位置又換了兩次,李家老三和老二的兒子正鬥個你死我活,特麼這個時候你告訴我們李家老大的兒子又回來了。你們李家這塊牌子將來到底打算給誰接手啊?老子們好提前站隊啊!!!
於是眾人又紛紛去打聽這位傳說中的李家長孫,卻得出一個火災後失蹤的答案——當然,不可能是這真的失蹤了。這些家族和勢力也不是傻子,只得默默收起那些背後的把戲,擺出正當地競爭的姿態。無邪明白這是李家老爺子的袒護,但她並沒有利用這點獨吞市場。取得一定成績後,無邪不計前嫌,反主動邀請部分競爭對手合作開發新的業務,讓不少人吃了一驚。她一招使得極高明,引得原本冷眼旁觀的人不得不高看起她來。會做事容易,會做人難,處於劣勢不畏難退縮,佔盡優勢亦不將對手趕盡殺絕,這樣的人實在是很難讓人心生惡感。一來二去,無邪竟然和不少商業巨頭有了交情,做起事來愈發的如魚得水,在行業裡也豎起了威望和口碑。
只不過生意歸生意,打起簡墨主意的人依舊不少。看李家老爺子這般維護的態度,或許這人是將是一個很好的投資對象呢?
「韓廣平在讓人打探第二的背景。」萬千扔了牙籤,「他似乎有挖研究所牆角的意思。我已經提醒無邪了。」
第二造紙研究所一開始走的宣傳路線就不同於李氏造紙研究所。一向打的是溫馨的親民路線,而不是單單展示各種高大上的天賦屬性。無邪接手後,還讓組織專人策劃了宣傳方案,整出一個肉麻兮兮的「紙人,為愛而生」的口號。宣傳中刻意提煉了消費者深層次的情感需求和心理訴求,將紙人詮釋成為為完成消費者美好心願而降臨人間的使者。這一方案一鋪開就不但受到消費者強烈反響,同時也從心理上暗示了消費者將友善的初態度來迎接紙人,為彼此的和睦相處開了一個好頭。根據統計,這一方案實施後,第二造紙研究所接的訂單是投訴率最低、回頭率最高的一家。
第二造紙研究所影響力的擴大自然而然引起了業內排行第一的李氏負責人的注意。說實話,第二造紙研究所擁有的那些高級造紙師還不是韓廣平最在意的。要數人才的話,不論是質量還是數量,哪家能出李氏其右?但是它的管理機制和背後運作人的手腕卻是韓廣平非常欣賞的。雖然韓廣平並不認為第二會對李氏能有什麼威脅,只是好奇心人人都有,他也並不介意發掘一些人才為己所用。
簡要冷笑一聲:「李家,霸氣啊,什麼都想插一手。」只可惜,找錯了對象。
w市。
接完一個電話,夏爾滿心疑惑。他看了一眼身邊正在用小刀切著月餅的青年:「今天下午霍文遇襲的事情是你做的嗎?」
青年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我像是那麼有閒的人嗎?」
夏爾氣笑了:「你不是那麼有閒的人,你只是還沒有找到有趣的事情。」
「你知道還問什麼?」青年用叉子叉了一塊月餅,目光落在月餅裡的蛋黃上,似乎在評估這個東西能不能吃:「想弄死他的人多了去了。不過,我想他應該沒有那麼容易死吧?」
夏爾臉上浮起淡淡的嘲弄笑意,卻很快消散而去。他根本不會認為霍文是那麼容易死的人,有那四隻白羽六翼保護,只要還剩一口氣都能夠救回來。但是,單單能夠讓他受傷這一點就讓夏爾足夠詫異了。就像路西法說的,想讓霍文死的人多了去了,更重要的是,這麼多年來想讓他死的人都是只增不減,何曾讓他吃過這麼大的虧。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師兄無論做事還是做人都比他成功多了,多年的經營使得霍文身邊的防線是一層比一層牢固,想要算計他的人,還沒有走到他跟前都已經被提前消滅了。如今竟然有人能夠走到他跟前——這只能說某些環節出了問題,又或者敵人已經強大到難以預料的地步了。霍文身邊的防護層已經不是同一樣固若金湯了。
夏爾.亞倫不是善惡那麼分明的人,他是一個喜怒隨心的任性的傢伙。
不過,他還是給自己的老師打了電話過去,問候秋山憶中秋快樂,卻一字都沒有提到霍文。
正如李銘擔心的,夏爾隱隱察覺的,有些情勢已經在悄無聲息中發生了變化,有些環節已經逐漸脫離控制……缺乏的只是一根導火索。
w市西郊某處的上空,看不見的氣體正慢慢擴散開來,它如同一個優雅的詩人在空氣中漫步,輕輕張開獠牙,漫不經心地收割著大批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