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三十三章 心癢 文 / 一劍封喉
柳郎中和禾巧在燈下,依憑二太太提供的歌訣,不多時,便將惡犬疾的奇方列出來了。這其中,人參敗毒散是常用方子,環龍定魂湯是《復之岐黃舊錄》中記載的,品類及劑量,實實確鑿,而三黃寶蠟丸,依據收集而來的各個版本古方,結合歌訣所呈,亦很快確立!
柳郎中提筆蘸墨,一揮而就,將這奇方寫在了紙上,不待墨跡完全干,便舉了起來,一臉欣喜若狂!
最初跟隨父親學醫時,柳郎中便聽父親說,中醫中藥,源自華夏,草木蟲獸,萬物相諧,集聚靈氣,渾法自然。中醫之精髓,同中華文明中天人合一之道,相互疊合,互為昭示。由此,中醫中藥,同華夏神州之書法、繪畫、國術、圍棋、戲曲、儒學、易經,皆有千絲萬縷之牽繫關照。講陰陽平衡之法,然空靈無極,幽玄博大,同一疾病,其辯證之法,存有千變萬化,所開之方,亦各不相同。因而,針對某一疾病,從醫者所開之方中,便可看出其醫學底蘊,修為造化,境界高下。
柳郎中看著手中之方,品悟著,越悟越覺其高古入妙,未有俗同……
但看著看著,眉頭卻又是一皺:這方中之藥,其餘都有藏備,惟獨這紫竹根,上哪兒弄去呢?
「紫竹,便是黑竹,也稱烏竹、墨竹,通體紫黑……」柳郎中為禾巧一番闡釋,「這紫竹我們上哪兒去取呢?」
禾巧一聽,亦是一怔:素來見竹子都是青綠,極少見到黑色的竹子?眼見古方已成,卻被這一個紫竹,給擋住了麼?
柳郎中和禾巧,趕緊將「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事兒,告知了夫人,夫人聽後,倒沒有如他們二人那般愁眉緊鎖,淡淡說,「這個不難,唐家就有一片黑竹……」
夫人所道之唐家,自然是虛水河以東,少奶奶唐慧卿的娘家。
那天,少爺同少奶奶,因首飾被當一事,大吵一場,一個被抓花了臉,一個被打得花容失色。其後,唐慧卿賭氣回了娘家,隨後唐老爺便領人前來質問盧家,最後,盧老爺出面說了一大堆好話,唐老爺方才領人返回。但唐慧卿一直住在娘家,時日一長,於盧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夫人正在愁這件事,而今提到紫竹,當下便決定,兩件事兒合一起,正好一塊兒辦!
夫人細一琢磨,要辦這事兒,至少去三個人:少爺、老爺、二太太。盧老爺乃盧家一家之主,同唐老爺又是玩友,有共同語言,由他出面,唐家人便覺得盧家對此事重視,也會覺得有面子,面子有了,便可順勢下台階;唐慧卿平素和二太太交往頗多,二太太常給她說些不孕良方,交流些女紅手藝,談論些家長裡短,由二太太出面,則能正面勸說唐慧卿;解鈴還需繫鈴人,妻子回了娘家,丈夫自然要親自出面去接的,所以,盧恩成也是必去!
夫人再一細想,此去不單單是為接唐慧卿回來,同時還要取到紫竹根呢,這也是大事一件!萬一唐家人不買面子,此事不歡而散,少奶奶在娘家多住幾天,倒不打緊,但治病救人之事,十萬火急,不可遲緩!因此,應該讓駱幫主也跟隨而去,先禮後兵,事情真若鬧僵,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挖了紫竹根再說……
此時夜已深,夫人看看窗外,對柳郎中說,「元笙,你且先回去休息,照顧好陳叫山,明日寅時,我便差人去唐家取紫竹根……」
柳郎中走後,夫人將禾巧拉到身前,「禾巧,給我揉揉脊背吧……幾天求雨拜龍王,我這一身骨頭都快散架嘍……」
禾巧在夫人背上一陣輕揉、推、捏,夫人閉著眼睛,覺得禾巧手法不錯,恰到好處,這正如禾巧處理事情一樣,乾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而且,將方方面面之利害,皆平衡得好,恰如其分。夫人愈加對禾巧多了些許欣賞……
「禾巧,你說說看,陳叫山若是痊癒之後,來盧家做事,我們該讓他幹什麼好呢?」夫人拍拍禾巧的手,示意禾巧停下,坐下來與她說說話。
「夫人,禾巧向來愚魯蠢笨,說不好的……」
「鬼丫頭,你若是蠢笨,天底下就找不出聰明人了……」夫人在禾巧鼻子上,狠狠刮了一下,「無妨的,你咋想就咋說嘛!」
「夫人,你說……二太太說的那個方子,管用嗎?」禾巧將臉湊了湊,眨巴著一對大眼睛,眉間卻透著一絲憂慮。
夫人一楞,彷彿由無限暢想中,回到了現實狀態,輕輕歎氣,「管用不管用,都是定數,都是命,就看陳叫山的造化了……」
造化不造化,現在還差著個紫竹根,紫竹根就在一河之隔的唐家,而要取紫竹根的關鍵人物盧恩成,此刻卻正在床上輾轉反側……
白天的時候,大頭和二虎,也被委派下去貼告示,收古方,出去「辦正經事」,手裡自然就得有幾個大子兒才成。可是,告示貼完了,古方沒尋著,幾個大子兒在兜裡叮呤光啷響著,就是用不出去。沒法子,兩人只得空手而歸,走在半路上,大頭不甘心將大子兒就這麼交回去,便對二虎說,「咱留兩個大子兒,喝頓酒,咋樣?」二虎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夫人交代過,要麼有古方,要麼有錢在,不能亂……」大頭一笑,「沒事兒,咱和少爺一起喝,夫人追查起來,咱不是也有推處嘛,嘿嘿……」
盧恩成和大頭、二虎一頓吃喝,回去後,四仰八叉躺在搖椅上,晃了兩晃,抓起茶壺喝水,喝畢,便吼叫蓮惜來倒水。蓮惜聽到少爺喊聲,連忙提著水壺,去小灶燒水了。
盧恩成回到睡房躺下,百無聊奈,順手從床頭櫃裡摸出一本書,一看,是一本東洋人畫的《玉春百戲圖》。這是當初他和唐慧卿一直沒有孩子,一位遠房老表,特地從海外帶來,送給他們夫妻,意在要他們「善得其法,有求必應」的。
《玉春百戲圖》較之前清流傳的《******》,紙質更佳,畫技更良,人物逼真,栩栩如生,盧恩成看了幾頁,便感覺下身異樣,劍拔弩張,不可收拾……
現在,唐慧卿回了娘家,盧恩成一個人躺在床上,嗅著那緞被上的女人氣息,翻過來,滾過去,渾身不舒坦。那本《玉春百戲圖》,盧恩成現在是想看,又怕看,不看吧,心裡癢癢,看了吧,又感覺望梅止渴,鏡花水月。盧恩成抱著被子,翻轉來去,難受之極……
盧恩成腦中忽然想到了蓮惜……
自從上回盧恩成說了「磨爛犁鏵累死牛」的話,被蓮惜聽到了耳朵裡,盧恩成就發現,這小丫頭的眉眼,跟以前就有了那麼一點點不一樣,那青布衫子包裹著的身子,纖巧處自就纖巧著,飽滿處卻又甚是飽滿……尤其當時她聽見那話時,耳根那麼一紅,耳朵沿沿上的那顆細小的紅痣,就似硃筆妙點一般,使人忍不住要去觸一下,摸一把,親一口……
盧恩成忽又一冷靜:不可,萬不可亂來哩!蓮惜是唐慧卿的服侍丫鬟,蓮惜又與禾巧相熟,萬一……
哎呀,我想那麼多幹嗎?我又不把她咋地,怕啥?盧恩成輕輕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蓮惜,蓮惜……」盧恩成喊叫了兩聲。
蓮惜急慌慌跑進了睡房,低頭怯怯,以餘光瞥了盧恩成一眼。
「大門小門都栓好了沒?」盧恩成一臉嚴肅,「今兒晚上院裡人可雜哩,竄來走去的……」
「都栓好了,門槓也頂了的……」蓮惜咬咬嘴唇,將辮子悄悄繞在了指間。
「噢……那就好,那就好,可不能把啥東西丟了哩!」盧恩成說完這話,忽然感覺沒啥說了,甩了一下頭髮,說,「蓮惜,最近回鄉下沒?」
「嗯,前陣子回去了一趟,最近沒……」
「給你娘捎帶糧食了沒?今年這光景,飯都不好吃哩……」
「魏伙頭托人給捎回去了。」
「噢……是嗎?對了,你弟弟也該上私塾了吧?可得抓緊讓他上,男娃娃家,可不能當睜眼瞎……」
蓮惜只是點頭,不說話……
盧恩成沉默了一下,嘴巴一歪,「哎喲,哎喲喲,癢死我了……蓮惜,快快,過來幫我撓下癢癢……」
蓮惜猶豫了一下,盧恩成瞪了她一眼,她還是走了過去,一頓,將手放在盧恩成的背上……
「少爺,是哪兒?」蓮惜一臉焦慮難堪,「是這兒麼?」
「哎喲,是……不不,不是……再往下點兒,再往左,對……對對……」
蓮惜的青花點點衫子上,散發著素雅的氣息,鼓囊囊的胸脯,幾乎快要觸到盧恩成的鼻子前……
「光光光」,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