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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一百零四章 溫情 文 / 一劍封喉

    陳叫山對兄弟們交代,要大頭、二虎將兄弟們,帶到那個藏匿車馬的秘洞處,但不要鑽進洞裡死耗,而是潛伏在洞口附近,畢竟那裡山大林深,太極灣的人即便追過去,他們騎著馬,也討不到多少便宜的。

    對於陳叫山單獨前去接觸姚秉儒,兄弟們都感到擔心,陳叫山卻說,「若我估計不錯的話,癱婆家現在就只有他們母子二人……」

    天光已亮,朝暉灑在山林中,樹葉上閃爍著紅光,鳥兒嘰喳得歡實了起來……

    取湫兄弟朝秘洞處走去了,大果也跟著一同前去,陳叫山四下探看一番,踩著清晨的露水,飛步朝四道灣癱婆家跑去……

    癱婆家四周果真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兩隻麻雀在煙囪上跳躍著,雞棚裡的大公雞,在房前的小菜地邊,一下下地用爪子刨抓著……

    陳叫山幾步拐到屋後,蹲下來,在後窗下,聽著屋裡的動靜……

    「娘,我都說這麼久了,你就聽我一回吧!太極灣和四道灣,不就隔著一條河嘛,哪有你說的啥不習慣?你一個人留這兒,多危險,我整天價做惡夢……」

    「儒兒……你有事,你就去忙著……我都說過多少年了,你耳朵也聽出繭子了,你就是把我抬到太極灣,我爬也要爬回來……」

    「娘……你讓我說啥才好呀?知道的人,曉得是你不願意去太極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姚秉儒不孝順,把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留在四道灣呢……」

    「哪兒的水不是一喝?哪兒的床不是一睡?儒兒啊,孝順不孝順,娘心裡清楚得很,別人亂嚼舌根子,你管得住人家的嘴?」

    陳叫山確定只有姚秉儒和癱婆兩人在家,便轉到堂屋門前,先將門敲了敲,咳嗽一聲,便推門進去了……

    「姚團長,幸會,幸會……」陳叫山大步進睡房,拱手以禮,滿臉笑容!

    姚秉儒抬頭將陳叫山瞥了一眼,眉頭略略一皺,「你是……」

    「哎呀,是陳隊長啊!快坐,坐……」癱婆儘管眼睛看不見,耳朵卻愈發靈光,通過陳叫山的說話,以及腳步聲,立刻就判斷出是陳叫山來了。

    姚秉儒聽見「陳隊長」這三個字,身子陡然一緊……但他身為太極灣民團團長,豈是庸碌之輩?喜怒欣憂,自不會流露於臉上,呈示於眸中,他飛快地通過窗欞朝外一看,見院中靜寂一片,又飛快地將陳叫山略一打量,趁著為陳叫山端板凳的工夫,在自己腰間,將手槍碰了一下,手又迅速取開,將板凳朝前一放,「陳隊長,久仰大名,久仰大名,請坐請坐……」

    癱婆朝床沿挪了挪身子,將手朝空中伸過來,姚秉儒會意,連忙過去抓住了癱婆的手,癱婆握著兒子的手,笑著對陳叫山說,「陳隊長,儒兒在太極灣做事哩,你們要去滴水巖取湫,路不熟的話,可讓儒兒給你們帶帶路……別看我這瞎眼老婆子,整天在屋裡頭,外頭莊稼啥情況,我清楚哩……取湫是好事兒,老天爺不能再這麼耗了啊……」

    顯然,癱婆並不知曉太極灣欲阻止取湫的事兒。

    陳叫山原本打算開門見山,直接質問姚秉儒,問他——「你們太極灣,為何跟我們盧家取湫隊過不去?」但聽見癱婆這樣說,便改了主意,笑著回答,「嬸子,那我就先謝謝你了……」

    姚秉儒也意識到了某種尷尬:自己的母親,並不知道混天王下的命令,要將取湫隊伍置於死地,而眼前的陳叫山,也不說破……本該是兵戎相見的兩個人,如今在這小屋之中,經母親這麼一熱絡,似乎反倒成了好朋友一般……

    於是,姚秉儒也客氣熱情起來,「陳隊長,滴水巖我熟得很,過了太極灣,不到二十里就是……你們到時候如果路不熟,我給你們領路開道……」

    癱婆聽見陳叫山和自己的兒子,這般熱情交流,歡喜得很,便在陳叫山面前,誇讚自己的兒子,如何如何孝順,如何如何聰明,人也標緻得很,可就是還沒娶媳婦,想抱孫子都沒著落,都是因為她又癱又瞎,把很多閨女都嚇跑了……

    姚秉儒起初還略有尷尬和緊張,但見陳叫山靜靜坐著,一臉微笑,隨著母親的說話語速,不停地轉換著笑容,漸漸也倒輕鬆了下來……

    陳叫山聽著癱婆說自己的兒子,那般憐愛,那般自豪,那般的嘮叨和囉嗦,多麼像自己的母親,多麼像天下所有的母親……陳叫山的笑容,起初是迎合的,敷衍的,漸漸地,變得發自內心,變得坦然而溫暖……

    原本,陳叫山是想挑一些綿裡藏針的話題,拋給姚秉儒,要姚秉儒來回答的,比如「去太極灣要過什麼橋?」、「聽說太極灣裡的太極八卦陣很玄乎,不知道有何講究?」、「久聞太極灣首領混天王的大名,不知道姚團長可否引見引見?」……

    然而現在,陳叫山不想這麼說,這麼問了,他覺著,在一個母親面前,在一個眼睛看不見,常年累月地坐在床上,哪兒都去不了的母親面前,在一個將兒子視為天底下最好、最優秀的人的母親面前,說那些話,問那些問題,無疑會對這位母親,產生最大的傷害……一位雙目失明,雙腿癱瘓的母親,在這塵世上,堅毅地活著,一天天,一年年,不就因為心中有一個兒子,心拴在兒子身上,就像一根看似纖細,實則堅韌的繩索,只要活著一天,這繩索便不會鬆脫,不會斷裂麼?自己何苦去解動這根繩索,自己又怎忍心去拉斷這根繩索呢?

    癱婆說起了兒子,就沒完沒了了,不但說現在,還又說起了以前,說起了姚秉儒小時候的糗事:給公雞餵食,怕被公雞啄,閉著眼睛亂灑苞谷啦,冬天尿了床,不敢吭聲,自己又把床暖干了啦,在山裡發現了野雞窩,揀了野雞蛋,揣在懷裡,要拿回來給娘吃,摔了一跤,野雞蛋碎了一褲襠,像拉了稀屎一般……

    姚秉儒一直坐著聽,一直笑……

    陳叫山也一直坐著聽,一直笑……

    忽然,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姚秉儒、陳叫山紛紛朝窗外看去,約有十來個太極灣兄弟,騎著馬,端著長槍,正朝這邊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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