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一百零六章 告密 文 / 一劍封喉
聽聞劉大炮領著人馬,興沖沖而來,姚秉儒略一愣怔,與陳叫山對視一眼,牙根一咬,說,「兄弟,委屈你一下……」說著,將床沿的圍布一撩,陳叫山立時會意,沖姚秉儒和一眾兄弟,點了下頭,一縮身,便鑽到了床底下……癱婆也很配合,一拉被子,躺下了,裝作生病的樣子……
「姚團長,咋樣,嬸子說通了沒?」劉大炮從馬上一躍而下,幾步奔來,扯著嗓子吼喊著,一進堂屋,一偏頭,看見一眾兄弟都圍在床前,一愣,可嗓門還是大,「嬸子這是……」說著便朝睡房走來……
姚秉儒幾步上前,攔住劉大炮,「我娘今日生了病,不大舒服……」劉大炮「唔」了一聲,羅明寬也走過來,一伸手,「劉哥,咱們到外邊說話……」
陳叫山靜靜趴在床下,聽見他們的說話,心裡更明白了:姚秉儒手下兄弟,都管癱婆叫娘,劉大炮卻大大咧咧,一口一口個嬸子,足見劉大炮與姚秉儒之間,關係並非特別親密……
「一點瑣碎家事,勞煩大炮哥跑一趟,秉儒心下有愧啊……」姚秉儒與劉大炮及一眾兄弟,立在堂屋門外,姚秉儒略略停頓,深吸一口氣,「對了,大炮哥,盧家取湫隊的人,抓住了沒有?」
劉大炮將絡腮鬍子一捋,哈哈大笑,「都說陳叫山英勇過人,我看是個屁……聽見我劉大炮出馬,嚇得他娘的跑個球子嘍……」
「劉哥大名,威震四方,各處好漢聽了,無不聞風喪膽嘛!」羅明寬一番恭維,劉大炮十分受用,肚子挺了起來,笑著將絡腮鬍子,捋了一遍又一遍……
陳叫山在床下,聽見姚秉儒對劉大炮說的客氣話,以及羅明寬恭維劉大炮的話,心裡一樂,越發覺得:劉大炮與姚秉儒一眾人,關係非但不夠親密,甚至還有間隙:真正的好兄弟之間,哪有那樣說話的?又是「勞煩」,又是「有愧」的,聽著就生分;至於什麼「大名威震四方」,那種恭維之語,看似捧人,實則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了……若是放在盧家衛隊兄弟中間,遇上這樣的事兒,兄弟之間,興許會說,「你狗日的腿還快哩……」,或者是,「你狗日的,老虎不吃人,惡名在外嘛」……
姚秉儒一轉頭,看見劉大炮帶來的那幾個兄弟的馬上,綁著幾個麻袋,麻袋一動一動的,裡面好像裝著人,便笑著問,「大炮哥,這麻袋裡裝的是……」劉大炮肚子挺著,嘴巴撇著,「嘿,今兒跑了一趟,盧家衛隊的人沒抓著,倒給咱大哥,物色了幾個皙氣女女,也算沒有白過一趟虛水河嘛!哈哈哈……」
劉大炮的幾個兄弟,見一個麻袋動得太猛,抬手便朝麻袋上打了一槍托,「尋死覓活的做啥?讓你們到太極灣享福哩,又不要命……」
姚秉儒手下的兄弟見此情形,都眉頭緊皺,看向姚秉儒,姚秉儒卻朝劉大炮拱手笑笑,「大炮哥辛苦了,就請先回吧!我留下來照顧我娘幾天,你給咱大哥知會一聲……」
劉大炮將長槍一拋,從左手拋到右手,接住了,「好勒——那我們就先回了……」披風一甩,大步便走,翻身上馬以後,又笑著說,「這回弄的女女多,大哥估計一時半會兒享用不過來,你早點回來,給你分幾個,嘗個鮮,哈哈哈……」
待劉大炮一夥人徹底走遠了,馬蹄騰起的黃煙,也完全散盡了,姚秉儒一拳砸在門框上,「他娘的什麼東西……」
癱婆耳朵可靈哩,聽見劉大炮已經走遠,從床上坐起,在空中抓了一下,「儒兒,儒兒,你過來……」陳叫山一下從床底下翻出來,一把握住癱婆的手,「娘,你有啥事兒?」癱婆騰出一隻手,摸到了陳叫山腦袋上,肩膀上,笑盈盈地說,「陳隊長,你也是個標緻娃啊,個子賃高,比儒兒還要高哩……」陳叫山便說,「娘,以後你就喊我叫山就成……」癱婆笑著連連點頭,「好,好,叫山……」
姚秉儒走到床前,「娘,啥事兒啊?」
癱婆還是握著陳叫山的手,並未鬆開,「儒兒啊,你在雞棚弄那啥坑,我說別弄,你非要弄,說是防棒客哩,結果咋,叫山的三個兄弟就送了命……」姚秉儒與陳叫山對視一眼,歎了口氣,並未說話……
「儒兒啊,你回頭把那啥坑給填了……」癱婆接著說,「還有,那幾隻悶心貨,打鳴都沒個准點兒,養著幹啥?今兒就殺了,你跟叫山和兄弟們,好好吃上一頓……」
陳叫山一聽這話,連忙說,「娘,雞就別殺了吧!養那麼大了,多不容易……」姚秉儒一聽,曉得陳叫山還不清楚娘的脾性,娘說過的話,是定要照辦的,決不可推脫,否則娘生氣了,想再消氣,就不那麼容易了,便說,「成,我現在就去殺雞!」
姚秉儒吩咐兄弟們將三隻大公雞逮住,全都殺了,親自扯了一把稻草,點著了,熏烤著公雞身上的細毛,邊熏邊吩咐,要兄弟們將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全部派人看守放哨,並抬手指著院東南那棵梨樹說,「那梨樹下,埋著幾罈子老酒呢,挖出來!」羅明寬一聽,說了聲「好!」便去偏廈取來鋤頭,袖子一挽,朝手心吐了口唾沫,與幾位兄弟挖了起來……
陳叫山一見這架勢,心裡充滿了一種暖暖的感覺,想蹲下來跟姚秉儒說幾句話,姚秉儒烤過了公雞細毛,卻親自拎著去了廚房,拿起菜刀,開始剁起了雞肉……
有幾位兄弟見陳叫山跟著去了廚房,便走過去,對姚秉儒說,「大哥,雞我們來弄,你和陳哥好久沒見了,好好諞諞去……」
陳、姚二人,來到屋後小竹林,站定後,陳叫山欠身拱手,「兄弟,今日之事,當真是讓你為難了……」
姚秉儒長歎一口氣,連連擺手,「罷了,罷了……無論是誰,遇到這樣的事,也都棘手難辦,你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權宜之計……」
兩人在竹林裡一番長聊,陳叫山將自己全家餓死,獨留一人,如何一路逃難,來到樂州,怒殺惡犬,受夫人賞識,成立衛隊,又如何調查災民女子失蹤一事,如何得罪了保安團余團長,萃棲樓、春雲苑等等一眾勢力,種種矛盾,聚合一處,諸多因緣,促使自己踏上了取湫之路,以及在路上遭遇的一系列艱辛磨難,危機四伏……一口氣講了個**不離十……
姚秉儒背著兩手,靜靜聽著陳叫山一番講述,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禁感慨,「當真是我錯聽了謠言,被人蒙蔽,陳兄這般大仁大義,我卻一度不信,唉……」
廚房裡的公雞,已經燜熟了,香味飄至小竹林……
陳,姚二人,一番推心置腹長聊,皆覺相見恨晚,儼然故交……
雞肉上了桌,酒罈啟開了,板凳椅子都擺好了,姚秉儒將娘也從床上背到了院子裡,姚秉儒讓四位站崗放哨的兄弟,也回到了院子裡,眾人圍坐一桌,談笑風生……陳叫山舉起一碗酒,向眾人挨個敬酒……
忽然,羅明寬叫了一聲,「尖娃,尖娃這狗日的呢?」
與姚秉儒的兄弟們相比,尖娃並不是姚秉儒的嫡系,而是混天王的身邊的人!混天王聽說姚秉儒要過河來看娘,覺著自己不管不問,也不合適,便派了尖娃一同前往……
大家左右看看,果真發現尖娃沒見了……
「這狗日的,該不會是過河通風報信去了吧?」
「我記著挖酒那會兒,他還在呢……」
兄弟們回想一陣,越想越覺著不對勁,便四下地找,仍是沒找到尖娃……
桌子前,只留下陳叫山、姚秉儒、癱婆、羅明寬四人。陳叫山眉頭緊皺,若有所思,而後對姚秉儒說,「兄弟,這回,我真給你惹下麻煩了……」
姚秉儒端著一碗酒,淡笑一聲,唇角掛著一絲傲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真要敢派人來鬧騰,那就休怪我翻臉不認人……」說著,將碗裡的酒,一飲而盡,「呯」地一聲,將碗在地上砸了個落地開花……
恰在此時,卻聽西面河提上,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