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200章 依憑 文 / 一劍封喉
其後幾天裡,寶子總怕見著二小姐。,最新章節訪問:shuh⑴h⑴。
二小姐畢竟是二小姐,雖然她娘不在了,可老爺是她親爹,夫人是她名義上的娘,少爺盧恩成是她哥哥,這些人,隨便一個,吐口唾沫,寶子也會被砸個趔趄哩……
怪只怪,那晚不該去伙房偷酒喝,自己原本不勝酒力的,只是聽老長工們說,人累狠了,喝一口小酒,解乏哩。偷偷摸摸進了伙房的藏酒室,揭開一罈酒,只以小勺子舀了那麼三勺半,除了舌頭辣乎乎的,其餘沒啥味道。結果,一出伙房,人就有些迷糊了,胡亂走路了,竄到枯井那邊去了……
寶子在揣揣不安中熬著日子。有一天,老爺說要給花園裡修建個圍欄,從北山運來些漢白玉石頭,寶子去給幾個石匠搭手,石匠握著鏨子,說寶子力氣大,要寶子用大錘去砸鏨子,石頭就鏨得順溜些。寶子起初瞅得准,砸得很,砸著砸著,看見一旁磨好的一段漢白玉,光溜溜,白生生的,恍惚間,不知怎地,竟想起了二小姐的脖子來。一愣神,一大錘下去,石匠一聲痛叫,手被寶子的大錘砸得鮮血淋淋……
寶子長這麼大,從來沒有碰過女人的身體,哪怕是指尖一觸那樣的,也沒有,更莫說是完完全全地,結結實實地抱女人了。那夜,抱了二小姐,在井台上幾個翻滾,之後想起來,寶子早已記不起,究竟有沒有把二小姐摔疼,自己牛犢子一般的身子,有沒有把二小姐壓疼。可二小姐那光溜溜,白生生的脖子,耳朵上方那一縷頭髮,散發出來的香噴噴的氣味,衣衫下抖來抖去,觸壓綿彈的圓滾滾的兩團肉,細腰到屁股過渡處的那一道彎兒,卻令寶子怎麼也難以忘去……
石匠的手被砸傷了,工錢自要加倍地付,少爺便訓斥寶子,問寶子是不是夜裡做賊去了,怎麼掄大錘還打瞌睡?少爺那質問的眼神,緊緊盯著寶子,寶子心慌得不行,總覺著少爺這是故意在給自己找茬,興許二小姐早將那天晚上的事兒,告訴少爺了……
恰恰相反,二小姐那晚被寶子抱著在井台上翻了幾滾,二小姐沒有將這事兒告訴任何人……
二小姐恨死了寶子,在寶子猛地抱住她的那一刻,她驚懼著,還以為是遇見了鬼。寶子那兩條胳膊,那麼緊緊地箍著自己的身子,儘管這樣一來,翻了幾滾,自己並沒有一點疼痛,全由寶子的兩條胳膊襯著、墊著、保護著,可是,寶子抱得那麼緊,自己連呼喊的氣都被憋住了似的,喉嚨裡像被東西堵住了……更可惡的是,在翻滾過程中,寶子的身子,貼得自己那麼緊,自己的胸都快要被寶子壓扁了,壓平了,寶子的兩條粗腿,竟還纏住自己的腰、臀,尤其是那襠下硬硬的玩意兒,直直抵著自己的小腹,抵得生疼……
二小姐常在半夜裡,黑咕隆咚中,大大地睜著眼,望著屋頂,愣愣著,想起那晚的情境來,想起寶子緊緊箍著的雙臂,絞纏在自己腰、臀上的粗腿,以及那抵著自己小腹的硬東西,便忽而覺著,蓋在身上的被子,就是寶子,這個可惡的寶子,遂即又蹬又掀,將被子弄到一邊去了。
吳媽是和二小姐睡一張床的,被子一亂,吳媽驚得忙點了燈,來看二小姐,卻見二小姐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平靜,無懼無驚……
吳媽便將二小姐的異常,告訴了夫人……
井台摟抱之事過去後的第五天,伙房從南山的霸王寨,運來一些木頭疙瘩,魏伙頭說那些木頭疙瘩瓷實,耐燒,做燜菜、蒸菜最合用。但個別的木頭疙瘩畢竟太大,塞不進灶膛裡去,要用斧子劈小些。有一塊龍頭般模樣的木頭疙瘩,伙房裡幾位廚夫都劈不動,恰巧寶子過來舀水喝,便讓寶子劈。寶子將褂子脫了,露出一身的腱子肉,先坐到井上,將斧子磨了一番,而後,「啊」地一聲吼,一斧子便將木頭疙瘩劈開了,眾人紛紛叫好!
二小姐跟隨吳媽來伙房取雞蛋,聽見眾人的叫好聲,朝那邊一看,見寶子一身腱子肉,一把大斧在手,上下翻飛,胳肢窩往下的一道肌肉,一抖一抖的,浸著汗水,閃著明光,像一條凌江裡的銀梭魚,在一拱一拱地游……
一塊木頭片屑飛了過來,落在二小姐腳前,二小姐停住步子,看了看木屑,一腳踢了過去,將木屑踢到了人群裡,又將手裡的雞蛋,「呼」地高拋起來,「啪」地砸在地下,砸出了一片黃漿亂飛……
眾人詫異地看著二小姐,寶子卻不敢去看二小姐的眼睛……
盧家大院的人,都說二小姐瘋癲了起來,究竟是因為什麼瘋癲的,無人能說的清,便有人猜測說,八成是二小姐去她生母自盡的那口井,去的次數多了,沾染了一些邪氣所致……
說到邪氣,老爺似乎也沾染了邪氣似的,連著幾晚上,總是做夢夢見以前船幫死去的一些人。老爺將夢裡的情形,給夫人、二太太、三太太說了,幾個女人都有些感到邪性:夫人時常燒香拜佛,心底愈發敬畏鬼神,心中想的事兒多了,自己好像也有了邪性似的……二太太時常愛鼓搗些藥方,求些咒符,屋裡也愛擺放鎮邪之器物,聽了老爺和夫人說邪性,自也就感覺滿屋滿空滿到處都有了邪性……三太太是和老爺常住一起的,老爺半夜裡做了噩夢,一驚一乍的,三太太受了影響,也變得有些一驚一乍……彷彿一股子邪氣,在盧家縈繞盤旋著,久久都不得散去似的……
後來,盧家依照自崑崙山雲遊而來的一位奇人所點化,買來鎮宅神犬宅虎,興許是幽冥之中,暗暗相鎮相剋某些事情,興許是人們有了心理暗示,盧家竟從此沒有人再做噩夢,邪氣頓散,一去不來……
二小姐曉得這所謂的「邪氣」,究竟是咋回事兒,寶子自然也知道,兩人雖沒有相對而語,但暗暗中,兩人都有一種懼怕,好像那天晚上發生在井台上的「醜事」,總有隨時被人發現、參破的可能似的……
幸而宅虎來了盧家,一切都有了依憑和寄托,一切又都有了轉移和淡化……
二小姐時常去餵宅虎,手撫著宅虎黑油亮亮的皮毛,心中有太多的東西,在看著宅虎玻璃球一般的眼珠子時,似乎都被全然融化掉了。看著宅虎吃東西時,脖子下的那一撮小絨毛,一亮一暗的樣子,看著宅虎吃飽了,靜靜臥在地上時,那黑油油的鼻子,衝著自己噴出的熱氣,看著宅虎在撲咬追趕著一隻花蝴蝶,累了,靜靜臥著時,看著自己時的那一種眼神,類如一種求助的、自嘲的、無奈的、索然的眼神,二小姐湊近去看,那黑亮亮的眸子裡,便有一個自己,一個小小的自己的影子……二小姐時常感到,在整個盧家大院裡,所有人的眼神,反都不如宅虎的眼神裡,充滿了一種真實,一種自然狀態的溫暖……
二小姐好幾回都說要把宅虎抱到屋裡睡覺,吳媽以宅虎身上有虱子為由拒絕了。
宅虎一天天長大了,體壯如牛,二小姐雖不能像盧恩成那般,領著宅虎四處遊逛,但每每和宅虎在一起時,宅虎眼中的那種真實的、自然的、忠實的、毫無掩飾和虛偽的光芒,總能讓二小姐,在庭院深深的盧家大院裡,找到一種慰藉,一種依憑,一種寄托,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沒來由的,無法去命名的感動來……
在常人眼中,盧恩成最愛宅虎,整天帶著宅虎四處遊逛,實際呢,二小姐比少爺更愛宅虎一百倍!
二小姐和少爺都愛宅虎,寶子也便愛了宅虎。
每次遇到二小姐給宅虎餵食,或者用刷子給宅虎刷毛時,寶子走過去,站在二小姐身前,看著她,看著她的動作,甚至可以適時地幫助她,替她端一下狗食盆,遞一個擰得半幹不幹的毛巾,幫她按住宅虎的腿,防止宅虎亂動……總在這樣的時刻,寶子看著二小姐,二小姐偶爾看一眼寶子,兩人都不說話,只是給宅虎餵食、逗宅虎玩、為宅虎捉虱子,兩人的手,有意無意地,總會在宅虎的身體上觸碰了那麼一下下……
無論在何時,無論在何處,當二小姐和寶子碰在一起了,若是有宅虎在旁邊,兩人皆平靜入常,不管是誰去逗一下宅虎,給宅虎丟一塊吃的,或是撫摸一下宅虎的脖子,兩人便不會慌張,不會心亂……
可是,每當兩人偶爾相遇,而又沒有宅虎在一旁時,兩人便意亂心慌,二小姐常常以最快的速度,瞥一眼寶子的眼睛,便飛速地閃開了去,要麼兀自地哼起了小曲,要麼便煞有介事,假裝大喊一聲,「宅虎,宅虎,你在哪兒?」而寶子,則是攥緊了拳頭,腿也僵直了,要麼胡亂地看天、看地、看房子、看樹,要麼也會煞有介事地喊一聲,「宅虎,宅虎,你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