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204章 大權 文 / 一劍封喉
陳叫山領會了鄭半仙「將計就計」之精髓:萬變之法,不如無法,以不變應萬變!盧家若對外放出「高價收購紅椿木」的消息,必使更多人開始關注紅椿木,獵奇好事者也罷,唯利是圖者也罷,他們一旦關注起紅椿木,打起紅椿木的主意來,必將會削尖腦殼,朝這個圈子裡鑽,挖地三尺也要謀劃著發一筆小財……不管收購的情況如何,那些藏於幕後,囤積居奇的人,必然就越難藏身,越容易暴露出來了……
陳叫山將此想法向夫人報告,夫人一番默想,而後說,「嗯,萬事早作綢繆,比臨近犯難要好,現在離來年跑桃花水尚早,我們早早運轉,即能以防萬一,又能把控靜觀……你們衛隊就負責這事兒吧!」
夫人見禾巧站在一旁,默不作聲,似乎想著些什麼,便用指頭悄悄桌子,問禾巧,「喂喂,陳隊長這想法,你覺著如何?」
禾巧似從思索愣怔中復甦過來,抬頭看了夫人,又看了一眼陳叫山,「好是好,只是……萬一消息放出去之後,沒人來送木頭,涼了場子,那些別有用心之人,豈不是更加小人得志?」
陳叫山將椅子朝夫人和禾巧跟前靠了靠,將左掌攤開,「我是這樣想的:第一,收木頭的地方,不能放在大院裡,人來人往的,咱們收了多少木頭,實際庫存有多少木頭,沒啥秘密可言了。http://%77%77%77%2e%62%69%71%69%2e%6d%65/我覺著,城北糧倉那地方不錯,地方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關鍵是整個城北糧倉,房多人少,高牆碉樓一圍,沒人知道裡面的情況……」
夫人和禾巧對望了一眼,皆默默點頭,陳叫山看了她們的表情反應,便又扳下了食指,「第二,我們收進去的木頭,可以趁深夜,又從後門裡弄出來,等到白天的時候,再在前門進行『成交』,如此這麼連續往復地弄,誰能曉得我們到底收了多少木頭?以我估計,就憑城北糧倉那地方,哪怕樂州全縣的適材紅椿木都弄進去,也能放得下吧?」
「嗯,一個年饉熬下來,城北那邊的倉庫,已經空出好多了……」夫人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北邊,「在那裡收木頭,收多收少,存多存少,出多出少,全由我們控制,外人無法知道詳情……」
陳叫山剛要扳下中指,說第三條,禾巧卻笑著對陳叫山說,「陳隊長,平日看你做事,亦步亦趨,丁丁卯卯的,沒想到你這歪歪腸子也不少哩,前門進後門出這種鬼把戲,你也想得出來,可真是紅蘿蔔拌辣看不出啊……」
陳叫山笑得嘴角起了一道道皺褶,頭低了,眼睛朝上斜視去,看了禾巧,「與君子講義氣,咱更義氣,跟小人講算計,咱更算計,嘿嘿……」
夫人也笑了起來,「你們兩個啊,一個勇,一個鬼,現在勇的學鬼了,鬼的更鬼了……盧家人要都像你們這樣,勇的勇,鬼的鬼,替我分憂,我不知道要少操多少心哩……」
陳叫山得了夫人和禾巧的變相誇讚,頗得意,便又扳下中指說,「第三,我問過駱幫主,往常年頭,適材紅椿木一方價格在三塊錢左右,我們這一次,翻它個三倍,一方以九塊錢來收……」
陳叫山說到這裡,原本以為夫人和禾巧會吃驚訝異的,卻見夫人依舊微閉著眼睛,儼然一尊佛,禾巧則眨著眼睫毛,忽忽閃閃,劉海兒盈盈,正待下文……
夫人聽見陳叫山忽然住了口,便睜開眼睛說,「價格是略微高了點兒,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出高價,不足以引人,不引人關注,就不足以風捲殘花……這樣吧,索性就以十塊錢一方來收吧……」
這下,輪到陳叫山吃驚訝異了,他原本想的是,若是夫人覺著價高,便將每方價格降到八塊,甚至是六塊的,未曾想到,夫人居然又加了一塊錢,嘖嘖,十塊錢一方,確實夠厲害呀!
既然價格不成問題,而且已經超過了預期,陳叫山便又扳下無名指,「第四點,為確保我們的計劃順利實施,一旦開始收購,城北糧倉原有的護倉兵勇,全部撤出來,由我安排兄弟們進去接管!另外,此事前前後後之細則,只有我們三人知曉,包括駱幫主、侯幫主、楊賬房、譚師爺、魏伙頭,都不讓他們知曉,任何大大小小之事,人錢調度,殺伐決斷,捉鬼放鬼,都由我一手處理!而我呢,只向夫人一人匯報請示……」
陳叫山見夫人仍閉著眼睛不說話,心中有些猶疑,以為自己話說得有些滿,頗有點大權獨攬了……夫人卻忽然說,「你一人全權負責,不必時時處處向我匯報,我看重此事之效果,不在乎其過程如何……」
陳叫山和禾巧對望了一眼,禾巧扮了個鬼臉,舌頭也略略一吐,那表情分明在說:瞧,夫人多信任你啊!
夫人儘管閉著眼睛,但誰能曉得,她是真的閉實了,還是半睜半閉的。()夫人忽然將眼睛睜大,一臉嚴肅地說,「叫山,你非但無須向我匯報,而且,你需要我做什麼,只管直接對禾巧說,再由禾巧告訴我,我們索性就把戲做足了!但是……」夫人說到這裡,話鋒一轉,「如果你沒把事情做好,以後你就當你的衛隊隊長,其餘之事,你就不必再插手了……」
陳叫山將頭一低,此時方才明白過來:百年積業的盧家,如今能被一個女人全局掌控住,夫人之襟懷格局,用人識才,運籌帷幄,豈是一般人所能全然了悟的?要權力時,能夠大膽放權,給足你沖天下海的絕對活動空間,盡情展示能力的舞台,但若你不傾盡所能去努力,去搏,等待你的,便是無盡的寂寥和虛空……
夫人願意下的,是一盤格局超大的大棋!
錢也好,紅椿木也好,船幫也好,在夫人的眼中,其實不過塵埃顆粒而已,得得失失,盈盈虧虧,於整個盧家而言,實在不足掛齒!
夫人看重的,是人才,是人的潛力,天有多高遠,海有多深邃,人的潛力便有多大,甚至,比天更高遠,比海更深邃!
人的潛力,是需要激發的這無疑於賭博賭好了,盧家便出現了一位可堪大任的超級人才,猶如擎天之柱,挺立在盧家大院,任由風浪雷電,猶然屹立笑傲;若是賭輸了,多少錢,多少木頭,船幫如何舉步維艱,來年跑船之生意,如何陷入困頓,都是小事一樁,最大之敗,是人才之敗,眼光之敗,潛力沒有釋放出來之敗,這是大敗!
然而,不起大浪,不足以顯示舵手之勇武,不迎暴風,不足以襯托桅帆之堅韌要賭就好好地賭,豪賭一場賭贏了,一切皆贏;賭輸了,也便證明過了,驗證過了,排除過了,心中再無虛妄,眼光愈發精準,留待發現新的人才,由此來講,也是另一種形式的贏……
夫人心中的棋局,夫人眉間的賭局,深不可測……
禾巧看看夫人,又看看陳叫山,見兩人皆是一臉嚴肅,耳畔便又迴響夫人方才說過的話,「叫山,你非但無須向我匯報,而且,你需要我做什麼,只管直接對禾巧說,再由禾巧告訴我,我們索性就把戲做足了!」禾巧忽然覺得:不知不覺間,夫人已經給予了自己高度的信任,這種信任是一種勇氣凝然之結果,一種籌謀全局的決然和利落……自己不過是夫人身邊一個倒茶端水、侍候夫人起居飲食的丫鬟而已,而陳叫山,也不過是一個山北來的外地漢子,在盧家立足月餘,取湫成功,初露崢嶸罷了。可是,夫人拉開的架勢,顯然是不拘一格用人才,能拓寬時,絕不留窄,能有挖掘處,絕不惜力……
「禾巧,去研墨……」夫人淡淡地說,「我給叫山寫個東西……」
禾巧將墨研好了,端著硯台、毛筆、信紙,送到夫人身前。夫人將右手的念珠,轉到左手來握,用鼻子深深地吸氣,略一沉吟,抓起毛筆,蘸墨,刮研,在信紙上寫了起來……
夫人寫好後,起身去了內室,取來一方印章和印泥,在那信紙右下角處,摁下了一方朱印,而後,又將自己的右手食指,在印泥蘸蘸,在朱印旁邊,又使勁按了下去……
夫人將信紙遞給了陳叫山,笑著說,「天地本是渾然,萬事萬法,其實無法……叫山,你想怎樣做,就怎樣做,放開手去幹,好好幹,不必心有壓力,不必患得患失……」
陳叫山看著信紙上的內容,心中充滿了感激與感動「天道昭然,不負民心,今由轉厄,人心於欣,以辟新道……今特允陳叫山為盧家主事一人,承百年興盛之願,力主盧家一盡事宜,各處皆須盡心配合,調度運作,全應其命……」信角的朱印是一個大篆的陽文「盧」字,三線套紋,勾勒相合,層層漸變,外圍一圈為雙龍合抱,印之上方,恰有祥瑞之珠鎮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