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289章 選酒 文 / 一劍封喉
秦效禮與韓督軍情緒雖是激動,但前者以手拍椅子為憤,後者簡單一句罵,而坐於下首的唐嘉中,較之他們,更為激動,更為激烈!
「小小日本,汪洋島國,時時覬覦我泱泱華夏,真是狼子野心……」唐嘉中眉梢上方,有一道青筋,平時隱隱於額中,不大容易看得出來,但若一旦發怒激動,便立時顯得明亮、凸起,分外醒目起來!唐嘉中說著說著,一下站立而起,手臂也揮動起來……
唐嘉中從明朝俞大猷,說到前清鄧世昌,越說越激動……吳先生一見,便咳嗽一聲,轉頭對韓督軍說,「韓督軍,這位是唐嘉中,我的學生,樂州人……「
「好好好!「韓督軍身子前傾,連連說著好,「年輕人就該這樣,天不怕地不怕,我年輕那會兒……」
這一回,輪到秦效禮咳嗽起來,並說,「吳先生,這兩位小姐是……」
秦效禮與盧芸鳳和薛靜怡,並非初次相遇,早就不再陌生,卻明知故問,是為打斷韓督軍之話,以遮尷尬。
「這位是樂州盧家的三小姐盧芸鳳……這位,是江南薛府千金薛靜怡……」吳先生伸手略略一指,簡單介紹了盧芸鳳和薛靜怡……
江南薛府,富甲一方,韓督軍、秦效禮和陳掌櫃早有耳聞,但盧芸鳳又補充了一句,「靜怡她爹與江南張督軍,乃莫逆之交,想不到今日我們又得見韓督軍,真是緣分,倍感榮幸……」
盧芸鳳此話,說得終歸有些彆扭,怎麼聽怎麼彆扭,但效果卻是非同一般秦效禮猛然一怔,瞬時明白了:為何盧芸鳳和薛靜怡,能那般從容出入督軍府,原來人家皆為大家閨秀,有張督軍這般的親戚,自然就多了一份淡若……
陳掌櫃此時更是大驚:乖乖個天,原來樂州盧家,竟有江南薛府和張督軍這般的交際背景,自己卻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依仗秦效禮之勢力,將陳叫山羈押。在張督軍面前,莫說是秦效禮了,便是韓督軍,也兀自矮了人家一大截呀……
韓督軍卻是另外一番感受,更加堅信了自己的認識人家文化人,果真不一般,結交的皆是江南薛府和張督軍這般大富大貴、位高權重之人,而人家依然不顯山露水,好像啥事兒都沒有一樣,光就這一點,一般人就做不到,一般人若是這樣,早就尾巴翹上了天,像個螃蟹橫著走路了……
韓督軍覺著今兒這場合,自己確實來對了,很有面子,很有份量,便連連地說著,「好,好好,久仰久仰……」
韓督軍笑著連連拱手,吳先生、唐嘉中、盧芸鳳和薛靜怡,也便笑著回應寒暄……
而此時的陳掌櫃卻如坐針氈,眼睛不時地看向秦效禮,心說:咱把天都捅了窟窿了,你如何還能坐得住?
秦效禮之所以鎮定自若,一是覺得,事已發生,無論怎樣,在韓督軍面前,在吳先生和眾人面前,自己表現得惶惶是一坐,表現得鎮定自若,也是一坐,為何不鎮定自若一些呢?其二,秦效禮略一觀察,細一琢磨,料想吳先生他們四人,皆是有身份,有修為之人,在今兒這個場合,他們定然不會主動提說陳叫山之事的……
陳掌櫃表情之複雜變化,左腿架了右腿,右腿改架左腿,這一切,全然被盧芸鳳看在了眼裡,盧芸鳳唇角有了一絲得意的笑……
盧芸鳳的暗暗一笑,又被吳先生看在了眼裡,心中便愈多了一些對盧芸鳳之認可……
「秦排長,我這兒有好幾種酒,咱過去選選,看咱們今兒喝啥酒……」陳掌櫃終於尋到了一個借口,在座諸位,除了韓督軍,其餘之人,皆明白陳掌櫃所謂「選酒」之用意……
秦效禮隨陳掌櫃出了大客廳,來到一個角落裡,陳掌櫃左右看看,壓低嗓音說,「效禮,那個陳叫山……你沒殺吧?」
秦效禮仰頭望了望天,雲淡風輕地說,「咋了,昨個我就斃了……」
陳掌櫃一巴掌拍在腦門上,並跺了一下腳,「哎呀呀呀……效禮,咱闖大禍了……」
秦效禮便兀自笑了起來,笑得披風抖個不停……
陳掌櫃一見秦效禮這模樣,曉得秦效禮在開玩笑了,便說,「效禮,你到底把陳叫山咋了嘛?啥時候了,你還拿我逗悶子啊?」
秦效禮說把陳叫山送到城東監獄去了,陳掌櫃一聽,如釋重負:乖乖個天,幸好沒殺。但同時,又心下一沉:送佛容易請佛難,把人家送監獄去了,這事兒咋往回來扳呢?
「效禮,你趕緊想個辦法,把陳叫山請出來吧……」陳掌櫃摸出個手帕,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子,「城東監獄那鬼毛地方,要是陳叫山大小有個閃失,咱腦袋也就要搬家了……」
「怕什麼?」秦效禮故意裝著不明所以,不以為然的樣子,眼睛看向不遠處的一株美人蕉,「我給監獄交代過,七葷八素,儘管朝陳叫山身上招呼,這小子要是還不服氣,一槍給我崩嘍……」
陳掌櫃連連歎氣,連連抹汗,眼睛看著地面,秦效禮卻將視線收回來,看著陳掌櫃的臉,一臉嚴肅地說,「這小子不讓他吃點苦頭,他就不曉得厲害……」
陳掌櫃聽見秦效禮這般說,剛想提說盧家與江南薛府以及張督軍的關係,猛一抬頭,卻看見秦效禮在笑,曉得秦效禮又是故意在說玩笑話,便愁苦著臉說,「效禮,這都到啥關口了,虧你還笑得出來?唉,你別笑了,倒是說個法子呀……」
秦效禮說不笑,立刻便不笑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眉頭深鎖,眉峰堆聚陳叫山一事之利害,樂州盧家與江南薛府,以及張督軍之關係,秦效禮怎會不曉得?可是,事情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去城東監獄之事,都是楊秘書一手操辦的,陳叫山在其間,究竟受沒受苦,遭沒遭罪,現在不得而知……
秦效禮就是要通過這種,看似玩笑,又非玩笑,若非玩笑,又是玩笑的方式,讓陳掌櫃明白,為人不可太過張揚,飛揚跋扈,終究易遭難題!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莫道為人高,更有高人立,莫論峰奇峻,更有高峰矗!
陳掌櫃事事以秦效禮為撐腰之柱,陳掌櫃飛揚跋扈,秦效禮不勝累負:若是不幫,似乎對不住芳秀泉下之念,對不住往日一片癡心,秦效禮曾經已然無情,怎可更為無情之人?於陳掌櫃而言,秦效禮若是以官威擺譜,遇事推諉,便又為無義之人!秦效禮怎可做無情無義之人?
可是,秦效禮之情義相助,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無疑又助長了陳掌櫃之飛揚跋扈,時日愈久,陳掌櫃傲驕日盛!幫一回是幫,幫百回還是幫,前幫後不幫,挑肥揀瘦幫,皆為不當!可此種幫忙,何日是盡?
秦效禮歎息過後,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天塌了,有個子高的人頂呢!」
陳掌櫃聽了這話,汗水稍稍少了些許,將手帕重新裝在了身上,轉頭朝著大客廳方向望了幾望,收回視線來,「效禮,我說是這樣……我親自去一趟城東監獄,陳叫山要打要罵,我都頂了,等他氣都撒完了,我就接他出來,給他擺酒壓驚!效禮,你覺著這樣辦咋樣?」
秦效禮用皮鞋踩著地上的一塊小石子,踩過來,踩過去,一下下地踩在腳底,旋著轉著,腦袋中分析著各種可能,想像著各種畫面,一陣風吹過來,吹亂了秦效禮的頭髮,秦效禮將披風的領子,朝上豎了豎,感到了一絲寒意……
「陳兄,無論你怎樣做,陳叫山都不可能完全原諒你我的……」秦效禮唏噓無限地看著天空,將披風裹緊了些,「索性,我們什麼也不要做,我回頭讓監獄的人,把陳叫山放出來便是……」
「效禮,我倒是無所謂,爛命一條,只是你,張督軍若是發了話,會不會對你……」陳掌櫃話說一半,索性卡了,不再朝下說……
秦效禮將手掌搭在陳掌櫃肩膀上,按了兩按,「陳兄,記住,他們今兒不提陳叫山,咱也不要提,他們若是提了起來,我出來說話便是,不用擔心……」
秦效禮說完這話,便準備回到大客廳去,畢竟韓督軍和吳先生他們,都在那兒候著哩,他們二人這趟「選酒」,不能選個沒完沒了呀……
秦效禮剛一擰身,陳掌櫃又一把將秦效禮的袖子捏住了,「效禮,還有個事兒呢……」
陳掌櫃將青銅寶鼎的事兒說了出來,並說了自己的顧慮,「那個吳先生,是陸主編的好友,他如果故意跟我使絆子,穿小鞋,想報復我的話,把青銅寶鼎的事兒,一下弄到《西京民報》上去,那這事兒可就麻煩大了,我以後也就沒有安寧日子過了……」
秦效禮一怔,儘管他覺著陳掌櫃的顧慮,顯得有些太誇張,但一想到那青銅寶鼎,秦效禮想到了日本人,想到了沈慶非,想到了許多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