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333章 別離 文 / 一劍封喉
醫生們聞訊趕來病房,急忙將駱幫主放平,為其一番忙乎治療……
駱幫主卻笑著連連擺手,對眾人說,「沒事兒……沒事兒……沒那麼邪乎……」而後,將陳叫山叫到床前說,「叫山,咱回樂州吧!都出來這麼些日子了……」
陳叫山無言以對……
沉吟思慮間,陳叫山只好說,「好……好的……我們回去……」
盧芸鳳、唐嘉中、吳先生、薛靜怡、衛隊兄弟們站在一旁,皆將頭偏到了窗戶一側,不忍看見駱幫主的懇求的眼神,不忍看見陳叫山為難的話語……
但眾人皆明白:駱幫主的心思,是希望落葉歸根,不願在這西京城,在這異地他鄉耗下去……可是可是……五百多里的長路,山高坡陡,路途崎嶇,駱幫主這身體,又如何耐得住這一路顛簸?
劉掌櫃和丑娃,應付了前去盧家貨棧道喜掛匾的人,與秦效禮、鹿恆生也趕來醫院了。·首·發秦效禮一見到陳叫山,從陳叫山凝重的表情,便已對駱幫主的病情,已然有所瞭解……
「不如這樣吧,我跟韓督軍請示一下,用汽車送你們回樂州?」聽了陳叫山的敘說後,秦效禮唏噓連連,說,「我也順道回去看看我老爹……」
眾人一合計,又與西洋醫生一番交流,醫生十分無奈地搖搖頭,只得答應了出院的請求……
秦效禮和陳叫山,回督軍府去請示韓督軍,韓督軍一聽這情況,當下表示沒問題,卻又感慨說,「年關近了,這一路上賊匪眾多,也不太平,督軍府就一輛汽車,這也是個麻纏事兒哩,坐不下多少人……」
陳叫山明白韓督軍想派兵一路護送他們,便說,「用汽車送駱幫主,其餘兄弟們,騎馬就成……」
韓督軍想了想說,「讓效禮手下的兵,騎馬隨行吧,你們盡量都坐汽車回吧!對了,我寫一張路條,蓋上督軍府大印,不管山北山南,走到哪裡都方便……」
韓督軍讓楊秘書開好了一張路條,自己又寫了親筆手諭,拿出督軍府大印,朝上一蓋,交給了陳叫山……
回到醫院後,陳叫山將汽車情況,給大家一說,吳先生便說,「如若不行,我找陸主編的汽車……」
一直感覺愧對盧家,愧對駱幫主的鹿恆生,也說,「我找西京商會商量商量,借出來一輛汽車,還是沒問題的……」
陳叫山不想麻煩別人,吳先生便不再堅持,而鹿恆生處處想著彌補自己對盧家的虧欠,說,「咱都是自己人,客氣啥?我這就去找人……」
鹿恆生這一番熱心,本是好意,可他不去找汽車還罷,一找,倒找出了麻煩……
由於西京商會有一輛汽車,鹿恆生去尋車時,幾位商會同仁說是王會長開車去了臨潼,不曉得啥時候回來……
鹿恆生覺著自己的話都已經說出去了,陳叫山他們的行程又緊,汽車的事兒搞不定,自己定然沒面子,便托這人,托那人到臨潼探問情況,一番折騰,關於陳叫山要回樂州的消息,便傳揚得廣了……
黃昏時分,天葵社的人聞聽了消息,中田靜機親自開上汽車,又用三輪摩托載著一眾天葵社成員,在淡淡夜幕中,悄悄出發,直奔秦嶺山中……
天黑下來後,鹿恆生將汽車的事兒終於搞定了,陳叫山同秦效禮一商量,決定明天一早,便動身出發……
大家將行程商定後,便各自忙著各自的事務,陳叫山須到城東監獄去,向白爺辭行,吳先生和唐嘉中去了陸主編家裡,秦效禮回督軍府準備人車,盧芸鳳、薛靜怡、劉掌櫃、丑娃,回盧家貨棧準備行李,衛隊四兄弟在醫院照顧駱幫主……
當病房只剩下駱幫主和苗鎮東,苗鎮東曉得自己如今身殘,行動不便,而駱幫主這病情……此次一別,興許再不得相見……
駱幫主翻過身來,看了看苗鎮東,也明白這一次別離,意味著什麼……
倘若當初駱幫主不去城東拳館,與老兄弟苗鎮東辭行,倘若沒有巖井恆一郎前來踢館,倘若換作別的日本人,也許,也許啊,就沒有如今這一切……
苗鎮東覺得這一切,都怪自己,是自己拖累了駱幫主,但他更清楚,即便是拖累了也好,害了也罷,面對這位幾十年的老兄弟,那些愧疚的話,動情的話,過於煞有介事,過於見外的話,此際裡,都是無法說出口的……多少年了,一對老兄弟,就是那般戲虐、揶揄、抬槓的語氣,早就在彼此的心底生根發芽,早就如出窯的磚瓦,不能變改,也不可能變改了……
「駱兄……」苗鎮東也定定看著駱幫主,多少年了,老兄弟之間,總是以「老挨球」、「老崽娃」來相互稱呼的,這一回,苗鎮東叫了一聲「駱兄……」下面的話,還不及說出口,眼角就濕了,一隻胳膊吊著,不方便去擦淚,連掩飾的餘地都沒有了,只得任老淚從眼角直接朝下流,看著駱幫主,卻又不忍心將臉轉到另一側……
駱幫主此刻卻倒笑著,「老崽娃,老都老了,尿水子還這麼多?你把屎拉褲襠了?哭個啥?」
苗鎮東狠狠地吸了吸鼻子,「老挨球的,你就不能留下來,陪我過個年麼?你牽心老嫂子給你暖床暖腳哩吧?開春暖和了,我送你回去不成麼?」
駱幫主將西洋醫生給開的藥片袋袋,在手裡團了又團,慢慢將藥片在掌心,揉捏成了面面狀,抬眼看著苗鎮東,「你個老崽娃,怕是你想娶小的了吧?你給我說說,啥地方的,黃花大閨女?你說了,我就留下來喝喜酒,不走了……」
「老哥哥……」苗鎮東再也想不到戲虐、對諷的詞句了,眼淚「叭嗒叭嗒」開始往下掉,「一世是兄弟,世世是兄弟,對麼?」
駱幫主也哭了……
兩位歷經風風雨雨的江湖老前輩,此際,在病房裡哭得像兩個委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