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452章 攻打計劃 文 / 一劍封喉
陳叫山俯瞰著廟上的情況,腦中琢磨著攻打計劃……
祭拜大殿前簷處,不斷飄起縷縷青煙,偶爾夾雜著細碎的紙灰,黑黑點點,在日光中翻捲,升騰去……
廟內傳來了陣陣樂聲,整齊劃一的鈴鐺之音,間或有小銅鑼一下下地「光光」敲,並伴有許多人的吟唱
四海無邊噫,羽化通幻……更多:。
三山有靈兮,諸界一聯!
飛袖飄飄入化境,振衣踏雲橋,談笑問天……
吾之神教,善仁本源,朝露夕陰何所以,乾坤輪轉……
噫吁聖哉,噫吁聖哉……
生劫由渡,復復永年……
「他們要祭拜到何時?」陳叫山轉頭問。
石金揉揉眼睛,許是昨晚在船上,驚懼不已,沒有休息好,張了個哈欠說,「照今兒這架勢,最快怕都要到酉時了……」
石金說,廟上祭拜分為三個程式:獻供,念總教宗,接受教主灑靈水。
百姓將帶來的饅頭,放到供台上後,虔心跪拜,雙手合十,念了總教宗,起身走到楊三雕身前,楊三雕身旁放一銅盆,以指尖蘸水,朝百姓身上彈灑去。
而後,一旁的教徒便將供台上的饅頭收走,再迎下一輪百姓獻供祭拜……
一輪的祭拜程式,耗時倒不長,可今兒有五六百百姓,一輪輪下來,時間卻就長了!
「進廟者都必須獻供饅頭嗎?」陳叫山問,「這麼多的饅頭,廟上吃不完,全都丟棄,挖坑埋掉了?年饉才熬過,新麥還未接上,雖說不至於餓死人了,但這白面饅頭,畢竟也是稀罕吃食啊!」
「陳幫主,你有所不知……」
石金說,獻供饅頭,不過是廟上和瓦橋鎮飯館的人,合謀弄的買賣而已!
年饉那會兒,很多人餓得肚皮貼脊樑骨,哪怕是草根、樹皮都吃,即便如此,還是餓死了很多人!
廟上放粥,雖然清湯寡水,但一直不斷,廣大百姓都心存感念哩!
更何況,因為藉著「通幻娘娘點化陳叫山取湫,令天降甘霖」之說辭,越發令百姓感到:能夠活下來,未被餓死,全仗通幻神教之幻力救濟……
而今祭拜通幻神教,便算是「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了!
因而,很多百姓都說,「咱餓肚子那陣子,廟上救了咱的命,現在有吃食了,就是砸鍋賣鐵,也要好好祭一祭神教哩!」
普通百姓家,哪裡有白面蒸饅頭?只好花錢到瓦橋鎮上買。
一來二往的,鎮上飯館的人,曉得這些獻供饅頭,不是為了吃,甚至都丟棄了,挖坑埋掉了,便在白面裡摻假,石面面、觀音土、白礦粉都往饅頭裡摻,也有人串通廟上,將本已丟棄的陳饅頭,再取來回籠,重新當新饅頭賣!
而楊三雕暗中訛詐、搶劫了錢糧,派人去金安買了白面,再以高價,賣給瓦橋鎮上的人,而瓦橋鎮的人呢,也樂於購買這是一筆好買賣嘛!
從十三,到十六,從十六,到十九,中間都只隔著兩天時間,因此,昨個中午陳叫山一行人,在王剩飯館裡吃的饅頭,極有可能是十六的饅頭,甚至是十三的陳饅頭,後又重新回籠蒸熱了的……
陳叫山聽著聽著,漸漸明白了:饅頭,只是一種形式!
楊三雕沒有讓百姓直接獻供錢財,而選擇饅頭,正是抓住了百姓「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之心理,便是砸鍋賣鐵,勒緊褲腰帶,也要獻供饅頭的!
可以想見,越是獻供饅頭,越是有一種儀式感,百姓便越發篤信通幻神教了。
而這一切之背後,卻是一群貪婪小人的陰暗勾當……
百姓的一片感恩之心,就這樣被貪婪小人們利用了!
百姓要麼渾然不覺,從不懷疑!要麼,也不敢懷疑,不敢反抗,不敢戳破這虛偽華麗的謊言……
石金感覺在樹上蹲久了,腿有些麻,不停地用拳頭敲打著大腿,陳叫山便跳下大樹,將石金一接,令其也回到了地上。
興許是猜測到了陳叫山的顧慮,石金便提醒說,「陳幫主,這幾百百姓中,啥人都有,有些廟外教徒,對楊三雕膜拜不已,廟上哪怕讓他們立刻死,以死殉教,他們也毫不猶豫……」
這一點,陳叫山是相信的,昨天晚上,石金帶領的那些廟外教徒,不正是如此嗎?
「還有一些人,其實是懷疑神教的,心裡打著擺子,卻不敢說出來罷了……」石金說,「他們擔心,一旦他們將懷疑說出來,他們的家人、親戚、朋友,可能就會用唾沫星子,將他們淹死了!說他們是白眼狼,是喝水忘了挖井人了……」
這時,鵬天領著一夥兄弟過來了,問,「幫主,看好沒有?啥時候打?」
陳叫山撥開一截樹枝,俯瞰著廟上,頭也不回,「不急,再等等,不能傷及無辜!」
一位船幫兄弟便說,「幫主,你太仁慈啦,能去祭拜什麼狗屁神教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也該死!」
這話一說,石金覺著尷尬了,將頭朝下一低……
鵬天見陳叫山儘管沒說話,但臉上有不滿之表情,便訓斥那位船幫兄弟,「胡說啥呢?幫主自有想法,要你來說?」
那位兄弟被鵬天的怒氣嚇著了,縮著脖子,再不敢吭聲了……
太陽越升越高,可以直『射』到松林裡來了,兄弟們覺著有些熱,褲腿挽得高高,衣裳也解開了,不時地用衣襟擦著腦門的汗水……
陳叫山也等得有些焦躁,忽而一想:兄弟們只今兒早上吃了些鍋盔,乾巴巴的東西,此際耗在這山上,沒有水喝,大量流汗,耗費了太多體力!只怕到時候真正開戰時,戰鬥力也會下降的。
而且,一旦祭拜結束,百姓雖然散去了,但楊三雕他們也就越發清閒了,警惕了……
陳叫山的腦海中,閃過楊三雕站在一面白牆前的樣子來,黑色長髮,黑色長袍,映襯在白色牆面上,黑白分明……
忽然,陳叫山想:既然廟上的信徒,與普通的百姓,所穿的衣裳是有差異的,為何不能製造混亂,將教徒引出來打呢?
陳叫山一番思索,想出了一條妙計,籌謀一陣,便對手下的兄弟們說,「你們就留守這山上,等到山下打起來了,你們就從山上朝下衝,來個前後夾擊包餃子!記著,專挑穿黑袍的教徒打,不要誤傷百姓!」
陳叫山此話一出,兄弟們頓時來了精神,都「唰」地一下站了起來,拍乾淨了屁股上的松針,將胸脯拍得脆響,「好勒,幫主你放心……」
陳叫山和石金,沿著原路返回,朝泊水灣方向走去。
走在路上,陳叫山將自己的計劃,給石金說了一遍,石金聽後,身子又抖了起來,喃喃著,「好是好,可……可我就是……就是怕……」
「不用怕,到時候,我一直跟在你身邊的!等我們殺了楊三雕,你就是瓦橋鎮的英雄,腰桿挺直了,甭怕!」陳叫山將手搭在石金肩膀上,邊走邊說,「昨天晚上的事兒,我曉得,不能全怪你,是那些人太狂熱,太想以命殉教了!但是,終究是你引領他們的,他們丟了性命,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他們報仇?」
石金轉頭看著陳叫山,「陳幫主,我……」
石金話語雖未說出,但走了兩步,腰桿漸漸地挺直了起來!
走到竹林一帶時,陳叫山指著鎮河西岸那些歪歪扭扭的老樹說,「等會兒我們過來的時候,還是走這條小道,走到這兒,正好搭著這些樹過去,以樹當橋,直接奔到鐵閘嶺……」
陳叫山和石金回到泊水灣,侯今春一步上前,顯得有些吃驚,「幫主,啥情況?咋就你們兩個人回來了?」
陳叫山淡淡一笑,「緊張啥?還沒開始打哩……」
一位船幫兄弟便說,「我就說嘛,我們守在船上,耳朵都立起來了,愣是沒有聽到槍響……」
陳叫山將攻打的計劃,給兄弟們說了一遍,而後,便問起了那幾個被救上船的黑袍人,侯今春一聲長歎,「都沒留住,全死了……」
侯今春說,那五個黑袍人,身上本就有燒傷,其中兩個極為嚴重,燙燒膏剛塗了一半,人就嚥了氣。另外兩個,是女人,甦醒過來後,在江裡照了自己的模樣,見頭髮、眉毛都被燒光了,臉上燒得像鬼一樣,羞憤不已,趁人不注意,竟拿過水鬼鉤索,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拉,自盡了……還有一個,是個半大孩子,醒來後,還要拚命,跟兩位船幫兄弟,在船上奪刀,一來二去的,被刀刺了個對心穿……
陳叫山長歎一口氣,說,「把他們的行頭都集中起來,黑袍、帽冠、長髯、鈴鐺,全部弄一起,槍法好的兄弟,跟我扮作教徒,直奔廟上,其餘一部分兄弟,在鐵閘嶺設伏……」
老嘎取過一件黑袍,說,「幫主,都燒成這樣了,吊吊絮絮的,咋穿?」
「要的就是這效果,要不然,楊三雕他們反倒懷疑呢!」陳叫山說,「好了,大家抓緊時間,換好行頭,跟我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