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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451章 俯察地形 文 / 一劍封喉

    小道拐入一片竹林中,鎮河在竹林外流淌,晨光跳躍於河面,像一張揉碎的油紙,在胡亂抖顫,晃出了點點光……

    依河的幾株老樹,龍一般模樣,幾擰幾彎,斜斜朝河中伏去,春天的新枝新葉,稀稀疏疏,零零星星的綠點子,撲罩了大半河面,影布河面,隨浪揉綠,隨波抖綢……

    河對岸的一條大路上,正有許多人,三五一群,背著背簍,拄著樹根,挎著褡褳,挽著竹籃,竹籃裡放熱氣騰騰的饅頭,縷縷的熱煙,徐徐上升了去,被山那頭的一道陽光照射了,有些異的七彩光芒……

    石金對陳叫山說,「陳幫主,現在走這條道,咱們能看見祭拜的人,他們看不見咱們……」

    陳叫山點點頭,「嗯,如此甚好!免得引起百姓紛亂,反倒壞了大計!」

    過竹林,鎮河被一面巖坡擋住了,看不見,石金指著巖坡上的一排小凹坑說,「走這裡攀上去,再過一個山頭,就能看到廟了……」

    攀上巖坡,陳叫山高高站立,向下俯視,見大路上祭拜的百姓,怕有五六百人,密密麻麻,各色的衣服,匯聚一起,星星點點組合了,如一條菜花蛇,在鎮河東岸蜿蜒爬行著……

    下了巖坡,再上一座更高的山峰,山路陡峭,攀爬時,前面之人的屁股,幾乎就抵著後面之人的鼻子尖……

    太陽越過鎮河東岸的一座山,終於升在了空中,萬道彩光,齊齊照在陳叫山一行人的脊背上,攀爬一陣,兄弟們個個汗流不止!

    「我說石金,上了這山頭,再看不到那破廟,我一腳把你踹下去……」鵬飛開著玩笑說。(

    「錯不了,錯不了,我以前在山裡挖菌子,專門探出了這條道,一般人都不曉得哩!」石金氣喘吁吁地說,「就這一段累,但走那大路,省不少哩……」

    經過一番攀爬,眾人爬上了峰頂,站著歇氣時,一回首,發現身處高峰之上,竟能看見泊水灣,看見凌江了……

    此時的凌江,被旭日映照著,一江皆是金紅金紅的顏色,金光粼粼,紅紅艷艷,像一條金紅色的飄帶,在群峰夾峙之間,拐來繞去,彎彎纏繞……

    陳叫山站在峰頂上,望著凌江,兀自想起了蘇東坡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須臾間,胸膛中跳蕩起了一種久違的豪情!

    泊水灣那邊靜靜悄悄的,距離太遠了些,從高峰上看過去,站立在船上的兄弟們,僅僅是一粒粒的小黑芝麻一般……

    下至半山腰,穿過一片柏樹林,石金伸手一指,「看,陳幫主,那兒就是廟上!」

    陳叫山順石金所指方向看去,見柏枝掩映間,有一截黑色簷角,彎彎翹上,簷角之下,是一面白牆,黑、白、綠的顏色,相互錯落著……

    「走,再往前走一截,看得就更清楚了……」

    儘管石金一路引領,已令大多數兄弟們打消了顧慮,但陳叫山是謹慎的,心想:倘石金的話絕非虛言,廟上有兩百多守廟教徒,長槍亦有不少,如果太過靠近廟的話,萬一被發現,引起廟內教徒的反擊,楊三雕藉機溜掉,或者,引起祭拜百姓的恐慌,那就不妥了……

    於是,陳叫山對石金說,「走,我們兩個人過去,讓他們先留這裡……」

    陳叫山隨石金朝前走,走了約幾十步,再去觀察,便看得更清楚了,陳叫山猶嫌不夠,四下一打量,索性攀上了一棵高大的柏樹,並伸手將石金也拉了上去……

    「看,那兒就是前院祭拜大殿,大殿前頭那一片地方,以前是荒草地,後來被平整了出來,便是有幾千人過來,也能有地方站。看,那兒是一乘教徒住的廈房,那兒,對對,就是那兒,是二乘教徒和三乘教徒住的地方……還有那邊,是後院香房,你瞅見那個花園沒有,那花園底下,埋的死人可多哩……」

    陳叫山順著石金的指點,聽著石金的介紹,四下地俯瞰掃視,便又問,「楊三雕住哪裡?」

    「呶,就是一乘教徒住的那排房子前面,看見沒,那兒的一間尖頂房子,那就是楊三雕的住處,廟上叫教主堂。」石金指點一陣,興許脖子酸,扭了扭脖子說,「不過,今兒祭拜,楊三雕肯定會去前院大殿的……」

    「對了,那個通幻娘娘在哪兒呢?」

    石金撓了撓後腦勺,嘴巴歪著,眉頭皺著,「這個我還真不曉得……年前她就被楊三雕下了聾啞散,有一回我見她在後院裡,端了一盆水,在澆菜,自那以後,我一直再沒有見過她……」

    「楊三雕會不會已經殺了她?」

    「這個……我真不曉得……」石金將黑袍衣襟撩起來,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子,擔心陳叫山不相信自己似的,又說,「楊三雕那人,心如蛇蠍,他殺人太多太多,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興許,興許通幻娘娘早就……」

    陳叫山用力一扳,「喀嚓」一聲,扳斷了一截樹枝,長歎一氣,眼前彷彿回閃出了吳氏的影子,耳畔迴響起吳氏的聲音來……

    「叫山是個好娃,人體面,心還細,闖江湖過日子,都成!將來,我一定給你尋個好媳婦兒,一般的閨女可不中,得頂好,頂頂好……」

    陳叫山曾拿了一隻雞,去王家鐵匠鋪,吳氏擔心人多不夠吃,便將雞弄成了雞湯,眾人分著吃雞絲,末了,大鍋裡最後一點點雞湯,被吳氏喝了,喝罷,又端來燒火的小板凳,墊著三寸金蓮,將頭伸至鍋底,用舌頭將鍋底舔了好幾遍,確認鍋裡再無任何葷腥了,才揭開水缸上的竹篩子,舀出一馬勺水,倒入鍋內,拿著高粱刷,一下下地洗刷著……

    「陳幫主,你看你看,楊三雕出來了……對對對,那個人就是楊三雕……」

    陳叫山順著石金所指看去,見教主堂裡走出了一個人,身形高大,穿著一身黑袍,並未戴帽冠,而是披散著頭髮,頭髮足有三尺長,都快搭到屁股上了。

    此時,楊三雕恰巧站在一面白牆前,黑袍的黑,白牆的白,黑白互襯,陳叫山便看得更清楚了……

    楊三雕的頭髮長,鬍子長,眉毛也長,臉上看起來已有老容,但頭髮、鬍子、眉毛皆是烏黑……

    這時,那個長衫老者,也就是楊海成出現了,一陣小跑,將長衫一角提在了手裡,跑到了楊三雕身前,兩人湊得極近,皆彎著腰,低著頭,似在商量討論著什麼……

    陳叫山猜測,那個楊海成一定是在向楊三雕,報告船隊的情況……

    陳叫山的耳邊,再次迴響起昨天中午時,楊海成和王剩的話語來

    「幾位好漢打哪兒來的?」楊海成瞧著陳叫山一行人問,「是跑上水,還是走下水?」

    「你們可認識樂州的陳叫山?」楊海成聽陳叫山說是從樂州過來的,便追問著。

    「你們從樂州來的,該不會沒聽說過陳叫山吧?我們瓦橋鎮的人,都曉得哩……」這是那個王剩所說。

    「你們奔波各處,不曉得陳叫山,倒也正常……」楊海成擰身朝南山方向看去,「在我們這兒方圓幾十里,人們都當陳叫山是神哩!」

    「是啊,後山那通幻娘娘,有陳叫山魂靈幻身,通幻廟裡供的便是陳叫山取來的湫水……」王剩將饅頭朝陳叫山一舉,「我們蒸饅頭賣獻供,就是供通幻娘娘呢……」

    「你們也想去祭拜通幻娘娘?」王剩說,「明兒才是神會,今兒你們去進不了廟門的……」

    「呶,沿著鎮河,一直朝南走,走到前面那瓦橋,過橋朝西,有一條大路,見路口不用拐彎,一直走,就到看到通幻廟了……」楊海成伸手給陳叫山指點著說。

    見陳叫山領著兄弟剛要轉身走,王剩舉著饅頭說,「那這饅頭……」

    回想之間,陳叫山猶然覺得,果真如石金所說:那個楊海成既是一乘教徒,言語之間,處處留著機心;倒是那個飯館掌櫃王剩,心不設防,還真是個一根筋式的人物……

    「快看,祭拜馬上要開始了……」石金見陳叫山在愣怔著,便一拍陳叫山的肩膀,提醒著。

    陳叫山放眼看去,前院大殿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站得全是人,人們俯下腰身,開始從背簍裡、竹籃裡、褡褳裡,往外掏饅頭,掏出來了,高高舉著,遠遠看去,饅頭的白色,與人們頭髮的黑色,在太陽光的映照下,形成了一種醒目的反差……

    因為陳叫山和石金所處的位置,是在通幻神廟的背後,因而,那些祭拜的人,一進入前院大殿,大殿屋頂的瓦片,便遮擋住了陳叫山的視線,看不見裡面的情形了……

    這時,出來一夥人,手裡皆拿著長長的錦雞翎羽,在祭拜百姓的渾身上下,掃來掃去,石金解釋說,「這叫『祛晦』,就是說給人祛除晦氣哩!實際上,這些拿錦雞毛的人,都是一乘教徒,他們是在挨個地察看,看有沒有人在身上帶刀帶槍啥的……」

    陳叫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眉頭緊皺成一個「川」倘一聲令下,兄弟們從山上居高臨下地朝廟裡開火攻擊,當然是佔盡優勢的!可是,萬一楊三雕以百姓為人質,掣肘我們,那我們又該如何呢?

    既能消滅了這一幫惡貫滿盈的歹人,又盡量不使百姓受到一絲傷害這,得好好地考慮一個萬全之策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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