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少保(已補齊) 文 / 春溫一笑
「老師、東宮僚屬,除了當世大儒之外,再加上朝中重臣。」皇帝生了會兒氣,冷靜下來,打定主意,「伴讀要選青年才俊,紈褲子弟固然不可,只知唯唯諾諾的也不行,必要才華橫溢方可。另外,還要讓他出宮看看,知道鞍馬勤勞,知道百姓衣食艱難。他生於富貴,長於安樂,日子實在太安逸了。」
為了把長子培養成合格的儲君,皇帝真是處心積慮,費盡心機。在這之前,他已經特地在奉天門的東邊修建了珍藏、修編經典書籍的淵閣,專門為太子和諸皇子讀書而建造了大本堂,廣聘名師,命諸名儒輪班為太子和諸皇子講課,並挑選青年才俊伴讀。皇帝並不是把兒子們交給老師便完全放心了,放任不管了,他還經常親自教導太子,談古論今,拿自己的親自經歷告訴給太子創業是如何不易,守成是何等艱辛。其實太子被教導的不錯,溫爾,慈善謙恭,並沒有紈褲習氣,但是皇帝很不滿意,覺得他心軟,耳根子也軟,心地不夠清明,遇事不夠果斷。
皇帝對太子的要求是,「仁,明,勤,斷」,仁才不會失於疏暴,明才不會惑於奸佞,勤才不會溺於安逸,有決斷才不致牽於法。在皇帝看來,仁和勤太子可以勉強算是做到了,明和斷,則差的太遠。
翌日,皇帝以左丞相為少子少師,平國公為太子少傅,開國公為太子少保。
他不另為太子設置東宮僚屬,而是以朝中重臣,為東宮屬官。
這天開國公回到家,雄赳赳氣昂昂的,「夫人,今後請叫我常少保。」蘭夫人正倚在美人榻上歇息,聞言睜大了眼睛,「常少保比開國公神氣麼?是很大很大的官?」開國公興沖沖的捋捋袖子,「夫人,這個官大的很啊,很大很大。」在空中誇張的比劃著,表示他新得的這個官位,實在是很了不起。
蘭夫人不由笑了,「原來如此。敢情你這是當大官了呢,失敬,失敬。」
開國公得意的一手叉腰,一手豪邁的揮了揮,「這算什麼!往後為夫要升更大的官,到時候,夫貴妻榮,夫人更威風!」
逗的蘭夫人抿嘴笑。
「那我呢?」他身後傳來小姑娘清脆稚嫩的聲音。
四個小丫頭如眾星捧月般服侍著一位小姑娘走進來,她上身穿著粉紫色衫子,下著湘妃色貢緞長裙,膚光勝雪,眉目如畫,如枝頭茶花一般清麗可人。
「閨女,放學了?」開國公回過頭,一臉驚喜,「爹爹才進門,你便放學回來了,咱爺兒倆真是心有靈犀啊。」
無瑕笑嘻嘻點頭,「我覺著也是。」
「那我呢?」蘭夫人故意板起臉。你們爺兒倆心有靈犀,早把我忘到一邊兒了吧?
「一樣呀。」無瑕走過來,坐到她身邊,小臉蛋上掛著快活的笑容。開國公很會湊熱鬧,趕忙到無瑕另一邊坐下,沖蘭夫人慇勤的笑,「夫人,咱倆是一樣的。咱們無瑕小姑娘公平著呢,不偏不倚。」
「爹爹說的對。」無瑕笑的更開心了。
蘭夫人和開國公用寵溺的眼神看著她,不厭其煩的問著她在涵碧館的情形,「今兒個又學了什麼啊,有不有趣?」「一個人上學悶不悶,要不要給你多挑幾個玩伴?」「點心茶水合不合口味?閨女,你正長身子呢,吃不好可不行。」無瑕一手拉著蘭夫人,一手拉著開國公,喜滋滋,「不悶不悶,上學可有意思了!我有位好先生呀。」
陸先生學問好,無瑕聽她講課,常常聽的入了迷。
「夫人,一百畝地,是不是少了點兒?」開國公見無瑕這麼喜歡陸先生,感覺從前承許的那份地好像不夠大,不足以表達自家夫婦對先生的感謝之情。
「地不地的,倒是小事,先生於財物上是極淡的。」蘭夫人笑了笑,「倒是替她尋找親人,才是要緊事。」
陸先生常年青衣青裙,素面朝天,根本不怎麼打扮。蘭夫人和她同為女人,單憑這一點便知道她性情淡泊自然,不會在乎名利,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天生麗質,便是不施脂粉,一眼看上去也是人間絕色。
蘭夫人和她相處的久了,自然是有感情的。眼看著她年紀漸漸大了,還在癡心守候未婚夫,心裡實在替她著急。陸先生今年二十歲,這時候說親還好辦,若是再過幾年,恐怕能嫁的人便只有喪妻的鰥夫了。蘭夫人知道她執拗,一定要等未婚夫的音訊,旁無他法,只好替她尋人。
趕緊尋到了人,若是那人也還等著她,便早日成親,安穩度日。若是那人已變了心,陸先生得了准信兒,也好早做打算。
女人青春易逝,好時光就這麼幾年,等不起。
「對呀對呀,快幫先生尋人。」無瑕一迭聲的催促。
開國公豪爽的答應,「閨女,這點子小事,交給爹爹便是。爹爹一準兒替你辦的妥妥當當!」
「爹爹真好!」無瑕笑成了一朵花。
她絮絮叼叼說著今天新學了什麼,「……對了,娘,那天咱們在廣陵王府不是認識小張了麼?今天我看見先生常看的那本天書,想起小張的名字,便說給先生聽。先生說,小張這名和字,倒也有趣。」
艮卦的卦象是高山重立,淵深穩重。君子觀此卦象,以此為戒,謀不逾位,明哲保身。平國公用這個字給他命名,是告誡他要安守本份,引退保身。
「下回若再見面,我便要他老老實實的,不許胡亂跟我比!」無瑕得意說道。
陸先生耐心細緻的跟她講了許多,不過,她才多大,哪裡聽的懂、記的住呢?就記住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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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瑕相比、相提並論,無瑕小姑娘還是很不服氣的。
開國公和蘭夫人相互看了看,目光中都有感慨之意。平國公這個人雖是沉默寡言,心裡卻是明鏡似的清楚,這不,他給小兒子給的名字,便是這個含義。
曾經的吳王,如今的皇上,恐怕最想要的便是安分守己的臣子了吧?
打天下的時候,需要敢於奮不顧身衝鋒陷陣的勇士,如今天下太平,不一樣了。
無瑕提起張艮,便想起養小羊的事,跟開國公說了,「……爹爹,咱家的草地上,能養小羊不?若是能養,替我多養幾頭吧。」開國公慨然應允,「必須能養。便是不能養,爹爹也會想法子的。」
這算個什麼事。放著這麼大的開國公府,不能替我閨女養幾隻羊,那還得了。
「要雪白的,會咩咩叫。」無瑕興高采烈的要求。
開國公笑,「好,雪白的,會咩咩叫。替我閨女養的小羊,叫聲不好聽可不行。」
「還要樣子好看!」無瑕笑咪咪。
青青草地上,雪白的小羊跑來跑去玩耍,一會兒啃青草,一會兒到水邊飲水,多美的畫面。
「對,樣子要好看,殺了煮湯,還要味道美。」開國公一臉認真、很煞風景的附合。
「嬌嬌要好看的小羊,你要殺了煮湯。」蘭夫人實在撐不住,失聲笑了出來,無瑕和開國公呆了呆,也樂了,三人笑成一團。
正房中的這一家三口是很快樂的,不過,如今的開國公府,除了他們三個,各有各的不痛快。
四位姨娘那是不必提了,從前開國公常年在外,她們見不著面,那是沒辦法,可開國公回來了還不和她們見面,她們能不幽怨麼?三姨娘和四姨娘還好,伏低做小慣了,不敢多說多話,不過是心裡委屈委屈,大姨娘和二姨娘卻是已經坐不住了。
開國公的兩個兒子常緒、常縉,心中也不大高興。按理說開國公應該是常在外院的,或是在書房處理公務、會客,或是教導他的兒子們,晚上才回內宅歇息。可是開國公現在是一回府就直奔蘭夫人的正房,之後要麼就不出來,要麼就和蘭夫人同進同出,做為兒子,他們覺得很受冷落。
「皇上還親自教導太子和皇子們呢,您可倒好,把我倆拋在一邊。」兩兄弟心裡都是悶悶的。
常朝霞自從上次從廣陵王府回來之後,大姨娘已是推心置腹的跟她說了幾回心裡話,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要她多出門,多見人,待人一定要和悅、謙恭、溫婉,把常朝霞煩的不行。
「我溫婉什麼呀,就她們那樣的人,也值當?」常朝霞不屑。
她這種不屑因為沒法跟大姨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出來,顯得很是無奈。
大姨娘嘮嘮叨叼的時候,她只好笑著敷衍,「好好好,行行行。」
常晚霞本來是個沒心事的孩子,可她從廣陵王府回來之後,四姨娘細細問過她的行蹤,便開始抹眼淚,「你才比三小姐大多少?一群孩子都去玩耍,獨獨拉下你。小晚,我想哭……」常晚霞小聲說道:「您快別這樣了,又是皇子又是公主的,我還真有點兒害怕,不想去呢。」四姨娘把她抱在懷裡,哭個沒完沒了,「可憐的小晚。」
被四姨娘哭的久了,常晚霞也覺得自己有些可憐。
不過,到了白天上學的時候,常晚霞坐在寬敞明亮的學堂,曾有的那一點子幽怨便不知不覺間消失不見了。這天先生教的是古琴,悠揚的琴聲響在耳畔,優美動人,意致高遠,「我還是很有福氣的啊。」常晚霞滿足的歎了一口氣——
下午晌,忠定伯府的三小姐許靜親自來給常晚霞送請貼,「我十歲了,娘說也算大生辰,要為我宴次客,到時請你一定賞臉。」圓圓臉、一臉忠厚的許靜笑咪咪說道。
忠定伯許大林是早年間便跟著皇帝的老人了,這些年來常常和開國公並肩作戰,所以常家和許家算是世交。兩家既是世交,孩子們便少不了常來常往,常晚霞性子好,不爭不搶的,不愛出風頭,許靜也是個省事的,兩人便要好起來。
常晚霞忙接過請貼,「姐姐的生辰,便是不給我貼子,也是一定要過府叨擾的。」
常晚霞請許靜坐了,命大丫頭清荷泡茶,「許姐姐愛喝雲霧茶,前兒個夫人不是才給了一斤上好的麼?便泡那個。」清荷答應著,泡茶去了。
許靜是帶了兩個貼身侍女來的,見常晚霞身邊也只有兩個人,是平時常跟著的,說話便也沒有顧忌,一臉好奇的問道:「小晚,蘭夫人待你蠻好的樣子,還給你上好的雲霧茶?我這回來你家,當然是先去拜見蘭夫人,她不怎麼愛說話,不過,人很和氣。她說,『你和小晚都是孩子,既來了,自在玩耍便好』,便讓管事嬤嬤帶我過來了。」
常晚霞感激的笑了笑,「不光是茶,不管吃的穿的戴的,夫人給我的都是上好的。」
清荷端著茶盤過來,嫻熟的倒上茶,聽常晚霞這麼說,便抿嘴笑道:「吃的穿的戴的,開國公府可不缺這個。」
許靜和常晚霞是常來常往的小姐妹,兩位小姐又都是好性子的,清荷是大丫頭,在她們面前一向有幾分體面,說說笑話什麼的,是常有的事。
常晚霞紅了小臉,「你這話……」她覺得清荷這話不對,但是,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許靜畢竟比她大上兩三歲,老練多了,溫和的笑了笑,「話不是這麼說,家裡有歸家裡有,不見得每個人都能沾上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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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大概也覺察到自己話說的不合適,紅著臉深深曲膝,端著茶盤退下了。
「哎,你別聽她的。」許靜和常晚霞坐在一起,小聲說著悄悄話,「小晚,蘭夫人什麼都給你上好的,很不壞了。我告訴你,我們家呀,二嬸對四妹、五妹凶的狠,動不動打罵不說,吃的穿的用的,樣樣不堪。」
許大林和大多數朝中新貴一樣,是平民出身。他是家中老大,還有個兄弟叫許二林,這許二林是小兒子,被他娘親許老太太慣壞了,什麼本事也沒有,只會坐在家裡等吃等喝。不光這樣,許大林得了富貴之後,許二林還置了幾房美妾,生下四小姐許靜書,五小姐許靜琴,不過他管生不管養,這兩個小女孩兒被他妻子桑氏如何凌虐,他可就不管了。許靜書和許靜琴,日子過得苦哈哈的。
「我們家難道是沒有好東西麼?二叔那房,什麼份例都是撥尖的!」許靜忿忿。
家業是她爹掙下的,家是她爹撐著的,許二林那房人坐享其成不說,桑氏還格外貪心,不管是四季衣裳首飾還是日常的茶水點心,都要比大房多得幾分才心滿意足。許老太太偏心小兒子,連帶著對小兒媳婦也比對大兒媳婦好,每每偏幫桑氏。
忠定伯夫人李氏原是鄉間吃苦耐勞的女子,很能忍讓,一直被婆婆和弟媳婦欺負,毫無怨言。
許靜雖是性情厚道不愛惹事,可是把家裡的事都看在眼裡,能不為自己爹娘抱不平麼?
常晚霞同情的看著她,「許姐姐,喝茶。」慇勤把茶盞送到她手邊。
常晚霞雖然拙於言辭,可是她目光中那濃濃的同情和憐惜,卻是讓人心裡暖暖的。
許靜笑了笑,「謝謝你,小晚。」端起茶盞呷了一口,開玩笑般的說道:「小晚,我都想住在你這裡不走了呢,安安靜靜的,沒人吵鬧,衣食住行,無一不精。」
常晚霞房裡一色的黑酸枝木桌、椅、箱、櫃,多寶閣上琳琅滿目擺放著各色玩器、梅瓶花觚、玉石盆景,每一件都價值不匪。
許靜指指多寶閣,笑了笑,「小晚,這些物件兒,我家也有幾件,卻不敢擺出來。」
只要李夫人和許靜房裡敢有個什麼好東西,桑氏便兩眼發光,必要想方設法要了去不可——她若要不著,便唆使許老太太開口。許老太太總覺著大兒子能幹,小兒子可憐,便狠命幫著小兒子、小兒子媳婦要東西,弄的李夫人和許靜沒脾氣。
「你爹爹,不管麼?」常晚霞小心翼翼的問道。
在常晚霞心目中,爹爹是很神氣很管用的,他只要一開口,家裡人都要聽他的。
「我爹爹,孝順啊。」許靜無奈。
不管二房有什麼無理要求,只要許老太太臉一板,忠定伯就慌了,什麼都答應。
「沒有娘,哪有我?」忠定伯是個大孝子。
「這樣啊。」常晚霞看向許靜的目光,有著深深的同情。
許靜打起精神,「不說這些了,徒增煩惱。其實我家雖然有這些事,可我爹待我娘一心一意的,我大哥二哥也爭氣,我們這一房人日子不壞。」
忠定伯和李氏同甘共苦了這麼多年,育有兩子一女,大兒子許深穩重,二兒子許浚機靈,女兒許靜和氣,如果沒有許老太太和許二林這一房人添亂,忠定伯府和樂的很。
「就是,其實你家蠻好的。」常晚霞由衷的點頭,心裡很有些羨慕。雖然許老太太和桑氏確實招人嫌,可是李夫人是親娘啊,多好。
許靜笑,「小晚,你三妹妹回來了,她年紀雖小,我和我娘也打算請她來著。不過,我送請貼過來的時候,蘭夫人看了看日子,說那天她有事不便前往,你三妹妹也便不去了。」
「是啊是啊。」常晚霞忙道:「許姐姐,我三妹妹沒有夫人帶著,是不出門的。我家三妹妹年紀小,爹爹和夫人格外看重她。不瞞姐姐說,我爹爹那麼忙,可三妹妹若是騎馬,他便從頭到尾跟著,片刻不離。」
「怪不得。」許靜瞭然。
兩人坐著說了半天體己話,看看天色不早,許靜也就該告辭了。臨走之前,許靜抿嘴笑了笑,「我家大姐和你大姐同年生的,只差著一個多月。她呀,想來參加你大姐的及笄禮,也或者她辦及笄禮的時候,想給你大姐送貼子。小晚,若方便,你跟你大姐說一聲可好?」
許靜口中的大姐,便是許二林和桑氏的長女,她的堂姐,許靜心。
常晚霞嚅嚅,「許姐姐,我可以幫著說一聲,不過怕是……」她面有難色。
常朝霞對李夫人還是很尊敬的,對許老太太便有些不冷不熱,若是桑氏和許家大小姐,那簡直是不屑理會。
「話帶到了就行。」許靜調皮的眨眨眼睛。
「一定帶到,一定帶到。」常晚霞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忙不迭的點頭。
許靜忍不住笑了笑,心情暢快。想和常少保家的大小姐交好,好啊,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吧。
忠定伯府坐落在九回巷,九回巷中除忠定伯一家之外,還住著盧主事和程先生,都是金陵舊家。許靜的馬車進到九回巷,車速慢了下來。
「小姐您看,這家的主人回來了。」侍女小蘋掀起車簾,熱心的指給許靜看。
這巷子中間的那戶人家姓方,一直以來都只有數名老僕守著,並沒有主人居住。如今這家門前停著幾輛大馬車,僕役們不停的從車上搬下各色日用
用之物,看來,這房子是要住人了。
「蠻好,又添了家新鄰居。」許靜看到從車上搬下的諸樣器物都很是精巧致的樣子,對這戶素未謀面的人家不覺生出好感。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my2birds送的地雷,謝謝大家的支持。
抱歉太晚了。
這章沒寫完,明天我會添齊。明天白天如果有更新,就是這章寫完了。
明天晚上的更新,會趕在十點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