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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9章 心事 文 / 春溫一笑

    內侍煎了湯藥過來,七皇子也不嫌苦,一口氣喝了,蒙上被子,朦朧睡去。次日清晨起來,便覺得清爽了許多。

    一名身穿藍色長袍、濃眉大眼的少年快步走了進來。七皇子看到他,微微笑了,「小徐。」

    這少年是崇山侯的小兒子徐孝和,從小給他當伴讀,七皇子一直叫他小徐。徐孝和跟七皇子年紀差不多,踏實沉穩,和七皇子私交一向很好。

    徐孝和跟七皇子見了禮,在他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一邊問候著他的病情,一邊微微皺眉,「才不過兩三天沒見,你清減了許多。」七皇子不在意的一笑,「養兩天便養回來了,這有什麼。」

    七皇子揮揮手,內侍知趣的退了出去。

    七皇子招手叫過徐孝和,小聲跟他說了幾句話。徐孝和凝神想了想,「太子若真有此意,為的無非是逼常家破釜沉舟,真正依附於他。秦王、晉王、韓王等人若知道了,必定不肯坐視不理。咱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放個風聲給他們,他們自然會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太子和秦王、晉王、韓王一樣,生母都是妃嬪,不過他是長子,便做了儲君。秦王、晉王、韓王心裡對他並不服氣,「不就是比我們出生的略早了些麼」,他們在藩地一直招兵買馬,鞏固邊防,自認為比太子英明神武多了。大位只有一個,他們雖然已經就藩,也是虎視眈眈,太子想讓常家小鳳凰嫁給呂順,他們沒一個肯答應的,一準兒會設法阻止。

    兩人商議過後,徐孝和奇道:「也不知太子是怎麼想的,竟會想促成這麼一樁婚事?也太不般配了。」七皇子淡笑,「他未必真想促成。」徐孝和仔細想了想,苦笑搖頭。

    徐孝和探過病,告辭離去。

    小徐才走,八皇子和阿早一前一後來看望病人。七皇子覺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便起床梳洗了,要去向皇帝、皇后問安。他微笑看著八皇子,「弟弟,我要跟父皇請求出宮拜佛,你去不去?」八皇子心中一動,忙點頭,「七哥,我和你一起去!」七皇子笑了笑,「如此,你和我一道過去吧。」

    阿早撇撇嘴,「七哥八哥,你倆真是難兄難弟!」

    七皇子和八皇子只笑,不說話,阿早哼了一聲,黑著臉,轉身走了。

    阿早走在潔淨的宮道上,心中忿忿,「同樣是父皇的兒子,八哥多順當啊,王府都選好,就等著蘭姐姐到了年紀,便可以把她娶過來了!我哥哥卻是可憐,王妃還沒影兒呢……」

    七皇子和八皇子一齊去向皇帝請安。皇帝見七皇子眼神明亮,行動如常,心中寬慰,臉上便有了笑意,七皇子趁機要求出宮拜佛,皇帝不大樂意,「才好,歇歇再說。」不過,見七皇子執意,也沒拗著,「去便去,多帶服侍的人,不許累著了。」七皇子淺淡而喜悅的笑起來,「是,父皇。」

    他生就一雙迷人的桃花眼,笑起來像彎彎的月牙般甜美,皇帝心中本來有七八分不情願的,看了他這笑顏,倒減做了兩三分。

    八皇子陪笑要求同行。皇帝已經答應了一個,當然也沒有拒絕另外一個的道理,大方的點了頭。

    「阿早許久沒有出門了……」七皇子得寸進尺。

    皇帝今天大概是朝事格外順利,笑著揮了揮手,「去吧。」

    七皇子、八皇子喜之不盡,再三道謝。

    次日,兄弟二人和阿早盛帶侍從,去了永寧寺。

    因七皇子病才好,皇帝不許他騎馬,七皇子和八皇子便坐了同一輛車。這輛輅車十分寬大,兄弟二人同坐,也寬綽的很。

    阿早另外有公主的輅車,不及這輛寬大,卻小巧華麗的多。

    坐在車上,八皇子喜的抓耳撓腮,「七哥,小寶也會一起去的,對不對?」

    想到能見小寶,他心中歡喜。

    七皇子笑著搖頭,「我可不知道小寶會不會一起去,弟弟,我拜佛去的。」

    八皇子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七皇子笑的太雲淡風輕了,八皇子看著不順眼,好興致的湊到他身邊,跟他開起玩笑,「七哥的心事,我全明白!你呀,是想做我表姐夫!」

    七皇子似笑非笑的看過來,八皇子一臉自得,「小寶將來會是我的王妃,你想娶小寶的表姐,不就是想做我表姐夫麼?」

    「往後我是叫你弟弟,還是叫你表妹夫?」七皇子無語看了他半晌,慢吞吞問道。

    「都行,都行。」八皇子眉花眼笑的點頭,一幅好脾氣的模樣。

    …………

    兄妹三人到了永寧寺,住持大師親自出迎。兩位皇子平易近人,彬彬有禮的謝了住持,聽說開國公夫人和鄭國公夫人同在寺中聽經,便要求拜見。阿早不必提了,聽說蘭夫人和孔夫人都在,眼睛亮了,「兩位伯母也在?真是有緣。」

    蘭夫人和孔夫人在偏殿聽經,見他兄妹三人進來,都笑容滿面的站起身見禮,「七殿下,八殿下,九公主。」兩位夫人對七皇子、八皇子、九公主親熱又客氣,不過,無瑕和圓圓卻並不在她們身邊。

    八皇子心中失望,可是有孔夫人在,他自然要獻獻慇勤,笑容可掬的陪著孔夫人說家常。他有意討好孔夫人,孔夫人哪能看不出來?心中覺得寬慰和歡喜,言語便十分溫和。

    蘭夫人冷眼看著八皇子的慇勤模樣,唇角泛起絲微不可見的笑意。再瞅瞅七皇子,風姿秀異,人如美玉,論人才真是沒的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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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殿下似是略清減了些。」蘭夫人客氣的說道。

    口吻很客氣,也很疏遠。

    「勞夫人關懷,前幾日微有小恙,如今已痊癒了。」七皇子含笑道謝。

    「對啊,伯母,前兩天我七哥病的很厲害,都起不了床!不過他拜佛的心很虔誠,才能下地,便來了!」阿早在旁快嘴快舌的說道。

    蘭夫人很喜歡阿早,給了她一個暖暖的笑臉,「九公主就是心直口快,討人喜歡。」

    說了幾句話,七皇子便借口身體不好,要到廂房小憩,囑咐八皇子陪兩位夫人多坐會兒,自己帶了阿早離開。八皇子心裡這個急呀,七哥你和阿早說走就走了,把我一個人拋下!我……算了,討好孔夫人,也是正經事。

    八皇子認命的留了下來。

    「阿早,拜託你了。」七皇子到了廂房,軟語央求阿早。

    阿早正義凜然的看著他,認真交代,「上回你說錯話,這回可不許了,知道麼?你見她一回不容易,興師動眾的,還要勞動公主殿下我,不許說錯話,記得麼?」

    「記得了。」七皇子硬著頭皮點頭。

    阿早滿意點點頭,「這樣才對。」高高興興的出了門。

    七皇子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遼闊高遠的天空,不自禁的伸出手,摸了摸嘴唇。

    我不是說錯話啊,我是……不知怎地便親了她……

    「不知她惱了沒有。」七皇子想起自己的唐突,心中忐忑。

    她可是冰清玉潔的姑娘家啊。

    七皇子時而後悔當天的孟浪,「怎地那般不小心,會不知不覺的親了她?」時而又溫柔的搖頭,「可是,她的唇真是太柔軟、太令人迷醉,便是她惱了,我……我拼著性命也是要親她的!」

    他重又伸手撫唇,眼神迷醉。

    那麼柔軟,那麼甜蜜……

    門是開著的,一個披著銀狐披風的窈窕身影輕盈走了進來。她抬腳進門之後,又有些猶疑,在門前停下了腳步。

    七皇子驚喜的轉頭看了過去。只見無瑕俏生生立在門口,冬日淡淡的陽光映在她光潔可愛的小臉上,柔和中又帶著神聖,美的令人心悸。

    「你來了!」七皇子喜悅的喟歎,抬腳想要迎上來。

    「站著不許動!」無瑕抬起手,霸道的下著命令。

    她語氣雖是蠻橫,其實小臉也早已粉嘟嘟的了,害羞;心裡更是怦怦直跳,害怕。

    「我聽你的話,你不許我動,我便不動。」七皇子柔聲許諾。

    他果然放下腳下,依舊站在窗前。

    無瑕眼見得七皇子離她並不近,中間還有好幾步的距離,心情略略平靜。他沒過來就好,他沒過來就好……

    「我本來不想來的。」無瑕低聲道:「不過,往後我可能不方便出門,也不方便見你,我……我是來和你告別的……」

    她聲音低低的,很有幾分委屈。

    七皇子一陣心疼,輕聲說道:「是因為呂家的事麼?你不必放在心上,那件事我會設法平息,呂家不會得逞的。」

    他聲音輕而和煦,如春風吹過,在這寒冷的冬天,給人帶來絲絲暖意。

    無瑕心裡一暖,卻又覺得酸楚,「不讓他們得逞,我家也有許多法子可想,只是不管怎樣,都會得罪某位貴人。」

    對付呂順這種人有無數種法子可以讓他丟人出醜。可是呂家才在太子的授意之下提了親,呂順便倒了霉,這不是明擺著常家不樂意麼?

    「不會得罪他的。」七皇子聲音小而堅定,「你信我,一定不會。」

    無瑕想要笑話他幾句,可是不知怎麼的,卻乖順的點了點頭。

    點了頭,無瑕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我是怎麼了?想的是那樣,做的卻是這樣?我,我這回雖沒發燒,卻糊塗了麼?

    無瑕低下了頭。

    「不許低頭,你若低頭,我便不聽你的話啦。」七皇子見到她纖長白皙的脖頸,胸中一熱,幾步走到她身邊。

    無瑕覺察他迫近,慌忙抬起頭,迅速向四周掃了一眼。

    「放心,周圍有近衛守著,嚴嚴實實,不可能有人過來。」七皇子體貼的安慰。

    無瑕心中雖慌,面上卻不願表露出來,惡狠狠的橫了他一眼。

    這一眼看過去,無瑕便覺出了不對,失聲道:「你瘦了許多!你,你到底怎麼了?」

    七皇子見她言語中滿是關切之意,心裡甜甜的,含笑解釋,「病了兩日,沒胃口,便清減了幾分。這沒什麼的,我身子好,養兩日便會養回來。」

    七皇子有些飄飄然。她看出來我瘦了呢,真好,小八和阿早都沒看出來,父皇都沒看出來……

    他卻不想想,八皇子和阿早是天天見他,天天見面的人最不容易覺察出容貌上的細小變化。皇帝是粗心的,他若能看出來七皇子瘦了,那才叫奇怪。

    「為什麼病了呀?」無瑕好奇的看著他,「你和我一樣,很少生病的。」

    七皇子結結巴巴,「不,不為什麼。」

    他心中羞慚,不光臉上升起朝霞般的顏色,連耳根子也開始發熱。為什麼病的?這可是打死也不能說,太丟人了……

    無瑕很善解人意,沒有追問。

    七皇子穩穩心神,溫柔的、緩慢的告訴無瑕,「太子對有些事是很介意的,有些則是無可無不可。你知道麼?太子向來孝順尊敬父皇,可他有一回卻當面頂撞,惹得父皇大怒,順手抄起一把椅子砸向他……」

    「還有這樣的事呢?」無瑕頭回聽說,不覺有些吃驚。

    「他躲過去了。」七皇子淺笑,「射過去之後,一邊往外面跑,一邊還回過頭跟父皇講道理,父皇氣的追著他跑……不過,他還是逃了。」

    大杖則走。太子孝順,卻沒迂腐到皇帝要打他他便老老實實挨打的地步,皇帝才舉起椅子,他就往外跑,還跑的挺利索。

    無瑕聽的很入神。

    「為什麼呀?」她想來想去,不解。

    為了件什麼事,太子敢頂撞皇帝,皇帝要對太子動手?

    七皇子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了,「那年我父皇薨了位妃子。她很受寵愛,卻沒有親生兒子,父皇命太子為她服喪,太子不肯。」

    太子是名義上的嫡長子,讓他為皇帝的妃子服喪,他覺得不合禮儀,嚴辭拒絕。

    無瑕呆了呆。

    皇帝對太子的這個要求,就好比哪個姨娘沒了,開國公會命令常紹為她們服喪一樣,聽起來真是令人難以接受。

    不過,皇帝家的事和武官員的家事還不一樣。武官員的家事可能只是家事,皇帝家的事卻常常伴隨著權利的爭奪,非常無情。像皇帝對太子的這個要求,雖不合禮儀,可是若太子稟性圓滑,可能就恭敬順從的答應下來了,因為皇帝手中掌握著至高的權力,違抗他的旨意,後果難料。

    一向孝順柔弱的太子,在這件事上卻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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