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8章 在意 文 / 春溫一笑
蘭夫人心中不悅,對著宋國公夫人便沒有好臉色。陸先生這做兒媳婦的倒是一直彬彬有禮,可是有蘭夫人在,她打個圓場還行,當家作主卻是絕對輪不著的。宋國公夫人是個精明人,她把這婆媳二人的神情態度暗中忖度了一番,明知今天得不著實在話,因此,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辭了。
蘭夫人皮笑肉不笑,「慢走,不送。」
陸先生性情溫,一直把宋國公夫人送到垂花門前,禮貌的作別,「家母不知內情,怠慢了些,夫人莫怪。夫人若不嫌棄,過上十日八日,請再到寒舍待茶。」宋國公夫人本是心裡有些下氣的,聽了陸先生的話,精神一振,「如此,我少不得再來叨擾。」笑容滿面的去了。
陸先生目送宋國公夫人遠去,目光冰冷,沒有絲毫暖意。
「大少夫人,方才二小姐、三小姐都在屏風後頭呢,宋國公夫人說的話她們都聽到了。二小姐臉色煞白,三小姐在發脾氣……」陸先生的侍女知書匆匆走過來,曲膝行禮,輕聲說道。
「知道了,我這便回去。」陸先生神色淡然。
陸先生回去的時候,無瑕大發脾氣,屋裡的侍女、媳婦等都被她趕了出來,遠遠的站在院子裡。陸先生眉頭微皺,「你們全在外頭等著。」腳步不停,逕直進了屋。
屋裡只有蘭夫人、晚霞、無瑕三個人。蘭夫人一臉心疼的安慰著無瑕,「閨女,這起子無恥小人掀不出風浪來,不必理她。」晚霞受了驚,臉色發白,神色無助,無瑕卻是氣咻咻的,眼中燃燒著怒火,顯見得是氣極了。
看見陸先生進來,無瑕疾步迎上來,拉住陸先生,「嫂嫂,方才宋國公夫人小聲跟你跟你說的話,是不是提到太子?」
她的眼眸中雖有熊熊怒火,卻依舊是清清亮亮的,更有一種和她年齡不相稱的堅定。陸先生看著這樣的無瑕,雖是為眼前的形勢煩惱著,也覺莫名心慰。
陸先生溫柔拍拍她的手,「咱們無瑕姑娘真是聰明極了,猜的半分不錯。對,依宋國公夫人所說,這樁親事,是太子的意思。」
無瑕氣的小臉通紅,「無恥!太子妃才好了一點兒,他是看不得阿雄和小童的親娘好麼,便折騰起這個!他這麼一鬧,太子妃的病情至少得加重五成!」
就常朝霞那個心胸,那個度量,還指望她舉重若輕從容淡定不成?太子同意呂順向常家小鳳凰提親,擺明了是偏著呂次妃,單憑這一點就能氣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晚霞嚇的跳了起來,「大姐的病情會因此加重?真的麼?」
她臉色白的像紙一樣,驚恐又悲傷。
陸先生幽幽歎了口氣,「這才是我最擔心的。小晚,嬌嬌,這樁親事咱們有許多種辦法不動聲色的推掉,不足為慮,只怕太子妃會往心裡去。」
常朝霞心高手低、志大才疏,做了皇太子妃,在意的卻總是情情愛愛,這件事若被她知道了,大概會一口鮮血噴出來,從此一病不起吧。
「設計她的人可惡,她也可惡!」無瑕頓足,「不能爭氣些麼?不能堅強些麼?我想到她臉色煞白萬念俱灰的樣子便覺得著急,急死我了!」
你沒那個本事,當年在皇帝面前吹噓什麼「霞光滿天,光輝燦爛」啊。宮中當然有明爭暗鬥了,這不是明擺著的事麼?有人想算計你,你狠狠的反擊回去呀,把那人踩在腳下!傷心失望有什麼用,也不知你傷心什麼,失望什麼。
蘭夫人見無瑕生氣,忙安慰她,「等你爹爹和大哥回來,自然有道理。閨女,咱不跟她們生這個氣!」
無瑕忿忿,「真想進宮去罵她一通,把她罵醒!」
「我去!」晚霞挺身而出。
她臉色還是慘白的,沒有血色,不過,清秀面龐上有少見的堅毅之色。
「你去啊?」無瑕懷疑的看著她,「你去了,不會和她一起抱頭痛哭吧?」
你平時比她強點兒,不過,也是拖泥帶水的。
「我去。」晚霞咬咬唇,「我去告訴她,這點子小伎倆是難不住常家的,讓她莫擔心。我還要告訴她,人家這麼做就是為了要讓她難受,她……她不能傻呼呼的上當!」
「刮目相看啊。」無瑕倒抽一口涼氣。
你這回沒有拖泥帶水,很痛快!
陸先生凝神想了想,「不進宮看看,委實不放心。小晚去,也算合適。」她和蘭夫人小聲商量了幾句,蘭夫人默默點了點頭。
陸先生細細交代過晚霞,方才送她出門。
申正時分晚霞才回來,唇角含笑,「太子妃說,她有兩個兒子要照看,可沒功夫悲春傷秋,也沒心思跟人生些無謂的閒氣。她要好好養身子,元旦之時,和太子一起朝賀皇上、皇后!」
「她能這麼想,便好了。」蘭夫人歎息。
陸先生和無瑕也略略放心。
東宮在皇城之內,治內權屬於皇后,並不屬於太子妃。皇后性情雖寬厚,可她上面還有個嚴厲的皇帝呢,所以治理六宮並不敢鬆懈,御下甚嚴。東宮之中,根本沒有人敢明打明的跟常朝霞這太子妃過不去,只能變著法子噁心她罷了。如果常朝霞心寬,不在意,那些人奈何不了她。
開國公和常紹回來,聽說了這件事,都是臉色鐵青。
無瑕這時已經不氣了,笑嘻嘻,「爹爹,娘,咱家只管做出雖不情願也不敢推卻的樣子,然後……」她淘氣的笑笑,「……然後麼,我總覺
得呂順不是好人,老天有眼,他會有報應的。」
「那是自然。」開國公毫不猶豫的點頭。
「他當然會有報應。」常紹咬牙。
「老天雖然有眼,可是,也需要有人替天行道呀。」無瑕眼珠轉了轉,「爹爹,大哥,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不過,我喜歡替天行道,不喜歡有人跟我搶。」
「嬌嬌你要做什麼?」一家人的目光都看向無瑕。
「過幾天你們便知道了!」無瑕笑吟吟挽起袖子——
阿早怒沖衝到了七皇子床前,「還病還病,都幾天了還沒好!」
她一陣風似的便衝進來了,屋門大開,帶來滿室涼意。
床上正養病的七皇子打了個寒噤。
阿早雖生氣,還是心疼哥哥的,把內侍宮女全攆了出去,栓上了門。
「哥哥,你還躺床上生病呢!她快要被逼著嫁人了!」阿早一屁股坐在床沿,氣急敗壞的說道。
她命人送了兩盆茶花給無瑕,無瑕寫了謝函回來。謝函中言辭隱晦,透露出沮喪灰敗之意,送謝函過來的是知彰,阿早試探的問了兩句,知彰紅了眼圈,「……有貴人保媒,我家小姐怕是要許給呂家繼子了……」
把阿早氣的。
就呂順那號人,他也配!
七皇子本是躺著的,聞言慢慢坐了起來。
阿早遞了個靠背過去,他低啞的謝了一聲,頭枕在靠背上,若有所思。
「哥哥你說,這是大哥的意思,還是有人打著大哥的旗號,招搖撞騙?」阿早推了他一把,悶悶的問道。
知彰雖沒說保媒的「貴人」是誰,可阿早猜也猜的到,這人是太子。
開國公府不只是朝中勳貴,還是太子妃的娘家,普天之下,除了皇帝、皇后、太子,還有誰會讓開國公府如此忌憚?皇帝,那是不可能的。別說呂尚書已經過世了,就算呂尚書還活著,皇帝何曾把呂尚書放在眼裡,又怎會為呂家繼子的婚事降尊紆貴?皇后,也不會。皇后對太子妃溫和寬厚,呂次妃卻是不理會的。
唯一有可能的人,就是太子。
「都不是。」七皇子慢慢搖頭。
「都不是,那是什麼意思?」阿早納悶的看向哥哥。
七皇子本就生的瓷人一般美麗,這會兒正在病中,肌膚顯得愈發白皙,好像半透明的一樣。他迎著窗間映進來的陽光,咪起了眼睛,「阿早,這事大哥定是知道的,不是別人招搖撞騙,可若說是大哥的意思麼……」
他淡淡的笑了笑,沒有接著往下說。
「說明白!」阿早沒好氣。
七皇子伸出白玉般的手掌拍了拍阿早,淺笑,「大哥這個人,他自己也經常不知道自己的意思究竟是什麼。」
太子不只是弱,還有些憂柔寡斷。他不是有決斷的人。
阿早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哥哥,咱們該怎麼辦呀?」發了會兒呆,阿早催著七皇子拿主意。
「告訴她,這件事交給哥哥來辦,讓她不必憂心。」七皇子微笑。
阿早滿目懷疑,「哥哥,我不知道你和大哥之間的兄弟情意到底有多少,可是,我真的不認為,你會莽撞的出頭,明著得罪大哥。」
七皇子和阿早母妃早亡,在宮中立足,全靠自己——雖有養母賢妃,可賢妃無寵,幫不到兄妹二人許多。
阿早不懷疑自家哥哥對無瑕姐姐的深情,可是哥哥會為了無瑕姐姐去得罪太子,得罪將來的皇帝,阿早可不相信。
皇帝嚴厲,皇后公正,可沒有母妃庇護的兄妹二人要在宮中立足,談何容易。
「我又何必得罪大哥呢?」七皇子笑了笑,依舊躺了回去。
他正病著,坐久了,頭疼的想要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