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一章 癡漢 文 / 胡壹刀
聽到這句話張三豐一個失神,張翠山敬的茶也顧不得喝了,驚聲道:「松溪,你方才說什麼?為師年紀大了,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須知功力到了他這個地步,哪怕是在叢林之中的鳥叫蟲鳴之聲,也瞞不過老道長這等絕世高手。松溪也沒料到師父會是這種反應,不由得一個哆嗦,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
自入門以來,無論遇到何等大事,師父一向灑脫自如,實力又是冠絕當世,無論何事到了他的手中無不隨手化解,可今日,怎麼失態如此?他雖然心知有異,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又說了一遍:「峨嵋開派祖師郭襄女俠謝世,武林同道紛紛上峨嵋山祭奠。」
「光!」張松溪的話音未落,張三豐手中的茶杯瞬間脫離他的手掌,無情地墜到了地上摔得粉碎。老道長陡聞惡耗,只覺眼前一黑,頭暈目眩,身子軟軟地癱倒在椅子上,半晌沒有聲音。
「師父?」張翠山輕聲呼叫著,雖然在之前張三豐在介紹五尊之時曾提及郭襄,但是很顯然,任誰也沒有料到這位峨嵋女俠在他老人家的心目中竟是佔據著如此重要的位置
「什麼時候的事?」過了斗晌,臉色難看、神情萎靡不振的張三豐徐徐開口問道。說完這句話,他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乾了一樣。
見師尊問及,張松溪不敢不答:「師父且節哀!本月二十五,郭襄女俠殯天,消息傳到這裡已是月末,師父身體有恙,還是讓大師兄代您去弔唁吧?」他說話的口氣柔和之極,生怕觸動了此刻張三豐那顆脆弱無依的神經。
「今日已是本月的二十九了,想來郭姑娘已經下葬了,我竟
竟不能見她最後一面」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張三豐哽咽起來。
老道長剛聽到郭襄的死訊也只是傷心,可是沒想到就一會兒的功夫就開始不對勁了,都七老八十了,怎麼又成了癡情種子了呢?
這一刻,張三豐毫無一道絕世高手的氣度,倒是像極了一個失去至愛的癡心男人——
秋風襲來,老道長灰色的道袍上沾了幾片落葉,更添幾分蕭索之意。以他此時的功力,若是有心的話,護身真氣流轉不止,週身數尺之內猶如銅牆鐵壁一般,幾片落葉又怎能落在他的身上。()
想是心情沮喪到了極點,這位不世出的大高手心灰若死。
宋遠橋和張翠山二人默默地隨侍一側,這二人俱非溜鬚拍馬之輩,可是此時卻像跟班似的不離師尊數步,生怕老人家一個想不開,有個閃失。
忽地,似地聽出身後有異,張三豐漠然回頭,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跟著我?」
張、宋二人聞言頓時面面相覷,宋遠橋欲言又止,他知道此時的師尊因為傷心過度心脈受損,再加上年紀大了這才造成了一時的心志不清;而張翠山心下卻是一酸,暗道:情之一物果然害人不淺,連師父這等高人都被刺激的秀逗了。
「師父,我是您的大弟子遠橋,這是五弟子翠山,您不會連我們都不認識了吧?」宋遠橋嘴角不斷抽搐,心下亦是一陣悲慼。
顯然,張三豐並未對二人的身份感到好奇,也不管地上乾不乾淨,盤腿坐了下去,沒有任何表情,雙目無神卻又帶著一股悲涼。終於,他的口中喃喃地道:「昔年我若是有那份勇氣,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奈何郭姑娘你心有所屬,而君寶實力又遠遠不及楊大俠,心底裡自卑不已,又哪裡敢生出與他抗衡的心思,更是不敢向你傾訴。」說到這裡,老道長已是老淚長流,渾身哆嗦個不停,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但淚水卻已濕了衣襟。
他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似乎是蘊含著無限的蒼涼和沮喪,給人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宋遠橋二人也明白,此時無論說什麼都無法安慰老人那顆失落的心,遂默默無言,侍立一側。
四十多年了,二人四十多年不曾相見了。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她,可是直到這一刻才發現,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小東邪的一笑一顰,這才真正地明白,原來郭襄一直在自己的心裡,早就與自己的生命連成一體,再也無法分開了。
朦朧中,那清雅秀麗卻又豪爽大氣的女子姍姍而來,張三豐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溫柔之意,眼睛也逐漸濕潤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這個令他癡戀了一生的女子。
然而,抓住的只是一團空氣,這時,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其實,她並沒有來過。」
何嘗不知道這是一場夢,老張唯一希望的就是這個夢能遲些醒來,現實卻依然殘酷。
「師父,當年您沒有追求郭女俠,可曾後悔麼?」張翠山知道師尊受了刺激,若是不能及時加以疏通,日後肯定後患無窮,堵不如疏,打開他的心結方為上策。
「若是能回到當年,我一定會阻止她出家為尼,傳她道家心法,她就不會英年早逝了」心情激盪的張三豐只要一提到郭襄,心情就會莫名地激動起來。
「逝者已矣,相信郭姑娘在上面也不願看到您這副傷心的樣子!師父啊,等來生你們一定會成為幸福的一對的,到時候弟子還要去討杯喜酒喝呢∼」師父對郭襄的心至死渝,令人感動,小張也就順著他老人家的意思,什麼愛聽就說什麼。
張三豐畢竟玄功深厚,雖然一時失心,可一代宗師六十幾年的修為畢竟非同小可,不一刻就恢復了靈台清明。
宋遠橋追隨張三豐最久,多多少少也能瞭解一些師尊的心思,這會兒見老張恢復了神智,適時地提議:「師父,郭女俠一代宗師身份,武林中人人景仰,不若師父您也下山一次,為其弔唁,送送這位老友最後一程,如何?」
張三豐一聲長歎:「是啊!幾十年沒上峨嵋山了,這一次老道就走一遭,遠橋,你去給為師準備一下吧!」
說到這裡,他想起郭襄出家之前,自己曾有意無意地往峨嵋山跑過無數次,直到她削髮為尼之後才隱隱地斷了這份心思,不再往返於峨嵋與武當之間。如今想來,這段記憶令他既溫馨,又傷感。
想到這裡,他生硬地想咧嘴笑上一笑,可是臉部肌肉抽筋,笑得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