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三章 禍不單行的亨通 文 / 胡壹刀
崔連植這天起了個早,吃了幾根油條,喝了杯豆漿提起鳥籠就準備出門,可剛走到大門口就楞了,手一鬆,鳥籠子光當一下摔到地上,連鳥籠子裡的鳥兒飛走了都不知道。
原來有人起得比他還早,而且來人凶名在外,正是黑水寨的二當家唐文超。
崔連植擦了一把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作了個深呼吸,勉強裂開大嘴笑了一笑,只是這副笑容太過牽強,沒有一點誠意。
當初走鏢被劫,唐文超的狠辣就在老崔的心裡留下了極大的陰影。
「崔大當家,有客遠來,不請我進去坐坐麼?」唐文超的話很冷,老崔的後背又冒起了冷汗,卻又不敢拒絕,忙請唐二當家的入室奉茶。
細論起來,二人算不是朋友,充其量算是黑貨合夥人。
一杯熱茶下肚,抬起頭望向了唐文超。一般人的心裡有什麼想法總會從眼神中看出點什麼,這也成了老崔多年來養成的一個習慣。老崔摸不透唐二當家的來意,只有從這一點上著手了。
可惜,唐文超的眼神就像毒蛇吐出的信子一樣,泛著一陣寒芒,崔連植年紀大架不住,對視了不到兩秒就兩腿發軟,敗下陣來。
「崔大當家,唐某來此有兩件事,第一是要回上次威遠的鏢;第二件事就是我們整個山寨都被順風鏢局給洗劫了,大概有十萬兩銀子的損失,如今兄弟們吃不上飯,大只好請大當家的幫忙接濟一下。」唐文超開門見山。
崔連植聞言驚惶失措,他還以為黑水寨是要聯合自己去報復順風鏢局,哪知是自己有些想當然了。
「威遠的鏢還在這裡,老夫馬上交出,至於十萬兩銀子,唐二當家,亨通鏢局雖然說是小有規模,可一時之間也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出來啊?能不能給個可以接受的數字?」
「這個你得問問我那些死去的兄弟。」唐文超幽幽地道,這句話是赤果果的威脅了。
黑水寨此次死了近兩百人,又被張翠山「討」走了五千兩銀子,而順風鏢局只死了八名鏢師,可說到兩家俱是損失慘重,純粹是唐文超給自己的臉上貼金了。
此事老崔早已打探得清清楚楚了,張翠山只取了五千兩銀子而已,你卻獅子大開口跟老子要十萬兩,太黑了吧?可在這個當口卻不敢多說什麼。
他本來想坐山觀虎鬥,可現在連幸災樂禍的機會都沒有了,直接被唐文超堵在了自家大門口。
「老夫事先也不知道順風鏢局的大當家如此了得,不過黑水寨的兄弟們有難,亨通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師爺,先取三千兩銀子,給唐二當家的喝酒。」
「三千兩?原來在崔大當家的眼裡唐某人只值這個乞丐價。」唐文超冷著臉道。
「鏢局最近資金周轉緊張,你也知道在生意上蘇知府是佔了大頭的,目前崔某能拿出的也只能是這個數,唐二當家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
崔連植知道唐文超不會善了,只得抬出蘇哈托的名頭,他雖然屢次失算,但還是摸透了唐文超的心理,土匪再強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官府鬥。
唐文超雖然是只身前來,可氣勢比崔連植強盛的不是一星半點,整個亨通鏢局沒有一個人敢捋其虎鬚,可一提到錢,崔大當家的似乎是連命都不要了,當下嘿嘿冷笑一聲,吐出幾個字:「崔連植,崔大當家,你竟敢扯大旗做虎皮,拿蘇知府來壓我,你挑拔我們山寨與順風鏢局的關係,致使我們兩家死傷慘重,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如果沒有十萬兩銀子的話,那你最好是祈禱亨通鏢局出城走鏢的時候別碰上我的人!」
唐文超單槍匹馬到此,本來就沒打算動武,本想搾出點油水來,可崔連植就是個鐵公雞,摞下狠話之後扭頭就走,轉身就走,當然沒忘了將銀票揣到懷裡。
此後,黑水寨對順風、威遠、濟通的鏢車視若無睹,唯獨對亨通的生意「照顧有加」。唐二當家是個講信義的人,說話果然算數。
「師爺,這事你怎麼看?」唐文超走得都沒影了,崔連植才從那股戰戰兢兢的恐懼之中恢復過來,於是跟師爺商量計策。
「老爺,為了這點錢惹上黑水寨值麼?」師爺看問題還算透徹,錢沒了還可以再掙,可是命沒了拿錢又有什麼用?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辛辛苦苦打壓其他三家鏢局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想多賺些錢財,這姓唐的心可真黑啊!」崔大當家還沉浸在痛失三千兩銀子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咱們只是求財罷了,可他們黑水寨是要人命啊!帶上幾根金條去找蘇知府,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就說老夫願意出軍費,滅了黑水寨,保濟南府一方安寧。」略忖片刻,崔大當家果斷下令。
身為下屬,師爺也只得奉命行事,只是心裡隱約覺得此事難成。
果不其然,蘇知府有病在身,諸事交由幕僚江皓打理,江皓收了師爺的金條,打了個哈哈,假惺惺地做了保證:此事絕無問題,包在本官身上。
師爺哪裡知道,江皓同樣收了順風鏢局的好處,又豈會幫他辦事,借口出後剿匪也只是說說罷了——
先不提崔大當家如何,順風鏢局聯合了威遠、濟通有條不紊地開始了物流業的大整頓。
「各位,這個時代已經不適合單打獨鬥了,咱們應該把眼光放長遠一些,聯合起來,實現共贏!」
「走鏢千百年來已經定下了不少的規矩,不知道大當家的要怎麼個整頓呢?」李善長首先拋出話題。
「至於亨通參不參加咱們不勉強,咱們三家鏢局先成立個商會,將濟南府分成三個區,每個區要運送的商品打上商會的標號,運往同一城市的貨物統一發送。」張翠山的解說深入淺出。
「如此一來,豈不是不用再分貨源的主從?」於洋在這方面也作過研究,於家本是做絲綢生意的,而順風也有他的股份,自家的貨不走順風的鏢心裡有些不舒服。
「二弟,咱們得將眼光放得長遠些,從地域來看,於家的貨歸威遠鏢局押送,可華家的藥材卻成了順風鏢局的生意,都是咱們商會的生意,鏢車能準時到達就沒問題了。」張翠山耐心地解釋。
「而且咱們三家一致,就不再有屯貨積貨的劣勢,比如說要運向煙台的貨,順風有五百斤,本來押一趟鏢需要一千斤以上才能贏利,咱們就只能先積下來,等攢夠量之後再押送,可如果威遠有三百斤,而濟通也有兩百斤,三家合於一處,就趕上一千斤的量,可以走一趟鏢了。」
說到這裡,李善長、管龍之等行家恍然大悟,齊道成立商會有搞頭。
「可萬一貨物一時湊不夠怎麼辦?」濟通的大管事管龍之也是個心細之人,看出了其中的不足。
「管兄放心,一旦商會成立,小弟就準備著手開發一些新的行業和物種,咱們押一次鏢到外地,再收購一些需要的回來,這個裡面油水不少,過不多久你就明白了。」張翠山成竹在胸。
他早就想好了,鏢局雖然能養家餬口,可要想做大做強,就得開發新的產業,將商業和運輸融為一體,不僅做日常用品的生意,甚至連各地的特色產品也運來出售,至此,鏢局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護鏢,而是類似於後世的快遞一般的新興行業。
三家鏢局統一管理,再互通有無,形成良性競爭,想不發財都難。
「大當家,您有如此妙絕的經營理念為何不獨自實行,而是採取和我們合作的態度呢?」李善長對此有些疑問,悶聲發大財不是更好麼?
張翠山呵呵一笑:「李兄弟,要知道,想保持一個行業的活力,就需要有競爭對手的存在。這樣才能無時無刻不在督促自己進步,以免被對手拉開距離。」
李善長微微點頭,似懂非懂,而於洋等人也是一副同樣的表情,張翠山呵呵一笑:「通俗一點的講就是做生意沒有競爭就沒有進步,相比別人還在進步的話,他就等於在退步了。這是世間萬物存在的規則。打個比方說,武林中的一個門派,若是致力於俗事,僅僅把練功夫當作防身,而不潛心修煉的話,最終只能淪為二流甚至三流的小門戶,而失去在武林中的立足之地。」
年輕人做事乾脆,三家聯合之後開始走貨,一開始利潤雖然暫時還不高,可一個月之後市場流通,在貨物方面無論便利還是速度都上升了一個台階。
三家鏢局合一之後聲勢大漲,比亨通也差不到哪裡去了,加上張翠山經營有方,商會的生意很快就有了起色,並且有著不斷上升的趨勢。
對此崔連植不以為意,他有著商業街大半條街的產業,僅這些就足以支撐亨通鏢局的生意了,而且米鋪和糧行在濟南府處於壟斷地位,他不信一個外來的小道士就能翻了濟南府的天。
他自以為卡住了張翠山的要害,哪知人家根本不搭理他這一套,三天之後,在順風鏢局不遠處就有一家糧油店新開張,全是從外地運來的上等貨,價格比崔家的還要便宜,谷粒飽滿,油稠得勺子都舀不動,生意別提多火了。
反而崔家,米糧缺斤少兩不說,論成色也是下乘,跟人家商行比簡直不入流,自此無人光顧。
張翠山不念舊惡,還派人送了一張請貼誠邀崔大當家入會。
崔連植看著請帖,冷笑一聲,不以為然地道:「一幫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小打小鬧,能有什麼花樣?就說老夫有病臥床,就不加入他們的勞什子濟南商會了。」
他沒拿這張請帖當回事,哪知半個月後三家鏢局的生意欣欣向榮,而自家卻屢遭變故,腸子都悔青了。崔連植舔著臉托人求加入,張翠山放出話來:「和盜匪私通劫掠同行的貨,這等毫無職業道德的行徑,簡直就是給物流這一行丟臉,這種人咱不要!」
亨通鏢局打著自家的旗號出鏢,被早就等候多時的唐文超劫道,亨通鏢局三十多個鏢師自然不是唐二當家的對手,鏢車自然被推上了山。
頭破血流的崔同指著唐文超的鼻子,冷聲道:「唐二當家,你今天怎麼劫了我們的貨,改天就得怎麼樣吐出來!」說完覺得還沒夠狠,又一字一頓地道:「連本帶利!」說罷扭頭就走,找他老爹去了。
沒辦法,崔連植只能寄希望蘇知府能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能幫一把故人,於是師爺又揣上幾根金條找上了江皓。
江皓打著官腔,禮照收,說是研究研究,最後的旨結論是商人的事不歸官府管,你們最好還是私下解決。
「姓江的,我xx你老母!」這一刻,一向自負斯文的師爺終於忍不住爆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