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施壓 文 / 胡壹刀
張翠山出了紅巾軍大營還沒走多遠,身後就傳來一陣呼叫聲:「大哥,你等我一下」
劉福通手左手一盆碎羊肉,右手還拎了一壺酒追了上來。()
「剛才跟韓大哥聊得不愉快,沒吃飽就出來了吧?」小胖子善解人意,當年在順風鏢局的時候要是論飯量,自己第一,再往後排就是張翠山了。
「好兄弟,還是你理解我。」張翠山之前在酒宴上的些許煩惱頓時一掃而空。
兩個人找了個背風的地兒,大口地吃著香噴噴的羊肉,再小酌上幾口,比起之前在軍營裡還要熱鬧上幾分。
「大哥,忘了問你件事,陳掌櫃還在還好嗎?」劉福通隨口問了一句,畢竟陳標是他寫信推薦給張翠山的。
張翠山對他的話懵然不知。
劉福通也是一楞,心道或許是因為大哥急著出兵沒來得及跟陳掌櫃的碰上,當即把陳標的事說了一遍,張翠山聽完之後勃然大怒:「真有豈有此理?杜遵道恃強凌弱,欺壓良善,簡直是該死!」
劉福通趕緊勸解,他知道張翠山這話不是說說就算了的,眼裡分明抹過一道殺氣。
「我派個人回濟南府問問,希望陳掌櫃的還在那裡。」張翠山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可口的羊肉嚼在嘴裡也沒了味,別了劉福通回營不提。
「大當家的,昨夜西城有家富戶發生滅門慘案,家中的財物被洗劫一空,兇手又放了一把大火毀屍滅跡,屬下懷疑是紅巾軍中人所為。」田豐一大早就敲響張翠山居所的大門,把還在被窩裡的張翠山嚇了一跳。
「怎麼會這樣?派人去現場看了沒有?」張翠山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三步並作兩步出了門,田豐快步跟上。
「唐兄弟已經帶人去查看了,還沒傳來什麼消息。」田豐的臉色沉得快滴出水來了。
「小盧,快備上兩匹快馬,我要去看看。」張翠山招呼臨時親衛盧文則準備馬匹。
現場已是一片狼藉,府邸已被燒為灰燼,唐文超帶著一隊丘八抬出一具具被燒成焦炭的屍體,全身上下摸索了一番,鐵青著臉道:「是老手干的,沒留下什麼痕跡,連傷口都是一刀致命,手段真是高明啊!」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
「最後一具屍體也抬出來了,一共十三人,連孩子都不肯放過,我要殺了這些喪心病狂的王八蛋!」說這話的是一個剛從廢墟裡出來的一個丘八,他手裡抱著一個怕是還不滿五歲的幼童。
「怎麼殺?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這個丘八出身於泰山軍,田豐不客氣地斥了一句。
劉伯溫聞訊也趕了過來,他的心思較之一般人可是細得多了,當即召來昨晚值夜的更夫和周圍的鄰居問話。
「昨天丘府還好好的,怎地過了一晚上說沒就沒了。」鄰居對此一無所知。
「子夜的時候小人打更經過此地,丘府還不是這個樣子,我年紀大了,雖說眼睛不太好使,可是耳朵還行,要是丘府裡有什麼動靜肯定瞞不過小人。」更夫也對丘家的慘案一無所知。
劉伯溫似是還想再問些什麼,張翠山眼裡卻快要冒出火來了,忽地起身,一言不發翻身上了戰馬,雙腿一夾,朝著紅巾軍大營的方向而去。
「大當家的你等等我。」劉伯溫牽了匹馬趕緊跟上。
「你可要冷靜啊!」劉伯溫狠狠抽了戰馬幾鞭子才追上張翠山。
「十三口人的性命啊!你讓我怎麼冷靜?」張翠山雙目通紅,看著就讓人心裡發怵。
「這事是誰幹的你我心裡都清楚,只是證據都被賊人給毀了,萬一紅巾軍不認賬你怎麼辦?」劉伯溫心裡也有火,但還是勸張翠山不要輕舉妄動。
「那依先生之見呢?」張翠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想還真是這回事,遂向劉伯溫請教。
劉伯溫放緩馬速,略忖了一下又道:「紅巾軍大營還是要去一趟,大當家的可以向明王施壓,如今駐軍已超過八萬人,尋常的宵小根本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做下如此大案,黑水軍駐東城,那麼唯一有可能作案的就是駐西城的紅巾軍了。」
「如果他們不承認怎麼辦?」杜遵道等輩向來無恥,張翠山深知其為人。
「這只能起到警告的作用,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這樣的悲劇。」劉伯溫說到這裡神色黯然。
韓山童大清早用了早膳,正在品著香茗,心情很是愜意,忽見張翠山虎著臉闖了起來,心下微微一驚,還是笑著問道:「兄弟起得好早,吃過早飯了沒?」
「明王真是好雅興!西城丘府死了十三口人,被滅了滿門,你還有心思在這裡喝茶?」張翠山的責問聲中帶著一股難以消彌的怒氣。
要知道張翠山可是一直與韓山童兄弟相稱,可這次卻是直呼其明王,這絕不是一種尊稱,而是嘲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韓山童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不見,兩軍合治聊城府,黑水軍主東城,而紅巾軍則是主西城,出了這麼大的事,第一個知道消息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嫡系,而是黑水軍的首領。
「別在那裡裝模作樣了,你心裡應該很清楚!」張翠山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冷意。
劉福通和杜遵道也趕了過來,張翠山口氣不善,這才想起這位張大當家可是當世高手,真要動起手來分分鐘就能滅了這一屋子的人。
衣襟下的輪迴槍尖閃著寒光,劉福通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拉住張翠山,不管發生多大的事,總有解決的辦法,可要是這兩軍的首領幹了起來,兩大義軍的合作抗元大業就算是玩了。
「大哥,消消火,有話好說。」劉福通手撫張翠山的胸口,另一隻手有意無意地扯住後者的下擺,把輪迴槍給遮了起來。
「我確實不知情啊!」韓山童大喊冤枉,眼晴瞅向杜遵道。後者卻是臉色微變,但他掩飾得很好,隨即就恢復如常,然而這一幕還是被張翠山捕捉到了。
「如此行徑太過惡劣,不揪出害群之馬我絕不罷休!」張翠山眼神凌厲,含怒而不發,帶給眾人的威力卻是更大。
劉福通暗暗鬆了口氣,心道大哥現在也是一方霸主,再也不像從前那般說殺就殺的衝動小伙了。
韓山童長歎了一口氣,沉聲道:「兄弟,借一步說話!」
「明王,你的手下軍紀散亂我可以不管,但在聊城府這一畝三分地上,我絕不允許殺良劫掠的事情發生,這事是誰幹的人心裡想必也有數,我給你一個面子,不在你的軍中抓人,你自己動手,三日之後給我、給全城的百姓一個待,要不然咱們的兄弟也不沒得做了!」張翠山這次是真怒了,以帶著黑水軍離開聊城府相脅。
「兄弟,這事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你也知道哥哥的苦衷。」韓山童哪裡肯放張翠山離去,一把拉住,就差跪下了。
「如今紅巾軍的規模越來越大,軍費已是嚴重不足,別人看著我威風,可是這裡頭的苦頭又有誰知道?窮啊!」韓山童向張翠山哭窮。
「這就是你縱容手下殺人越貨的借口麼?」張翠山冷冷地反問。
「我保證,沒有下次了。」韓山童以明尊的名義起誓。
「你手下佔著那麼多的地盤,你還好意思跟我哭窮,你收的稅都用到哪兒去了?」紅巾軍所佔之地稅額極高,只比蒙元低了一格,達到了十稅五。
「都充作軍費了,就這樣還是入敷出。」韓山童一陣大倒苦水。
「那軍費的支出每個月是多少?」丘八們的用度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冬衣、夏衣、棉被這些生活必需品自然是不能少的,還有吃喝以及打造裝備等。張翠山想知道個具體的數目。
「這些都是軍師在打理,我所知不多。」
「那士兵的軍餉呢?」韓山童一問三不知,張翠山都快問不下去了,有這樣當甩手掌櫃的首領麼?
「哪裡還有軍餉,初級階段只能混個飽。」
「沒有軍餉?那萬一士兵戰死了,他們的家人誰來照顧?」張翠山實在想不到紅巾軍的制度竟是如此落後,甚至還不及一些佔山為王的土匪山賊。
「我也為這事頭疼啊!」韓山童一拍腦袋,面現憂色。
「我可以幫你解決一些問題,但你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
張翠山治下的幾座城池俱是這富得流油,黑水軍無論在裝備還是待遇上高過紅巾軍何止十倍,韓山童早就垂涎三尺了,張翠山既然答應幫忙,他哪裡還會猶豫,別說是三個問題,就是十個、一百個也一股腦地答應了,當下點頭如搗蒜。
「第一,實行和軍屯制!」這個問題他曾向韓山童提過。
「我知道,這是為了解決糧食問題。」韓山童附和道。
「第二,善待百姓,富庶的地區或商家可以十銳二,但不能超過十稅三。」
「兄弟說的在理,要想長治久安,民心是根本。」韓山童的腦子似乎是開竅,盡揀些張翠山愛聽的講。
「最後一條是兩年內不可再隨意招兵,除非是發生大規模的傷亡。」
「兵貴在精不在多嘛,這個兵書上有。」韓山童說這話的時候忘了之前一味招兵的命令是誰下達的了。
送張翠山出了營門,韓山童的臉頓時板了起來,派人叫了杜遵道去自己的密室,氣急敗壞地問:「本王不是告訴過你不能再殺富劫財了麼?難道你還幹上癮了?」
「我也不知道啊!或許是底下的兄弟一時沒忍住,看到大戶這才重操舊業。」杜遵道大呼冤枉,可是一雙小眼睛卻是滴溜溜轉個不停。
「人家張大統領放下話了,三日之後要本王給個答覆,要不然就撤兵回濟南,你說該怎麼辦吧?」韓山童把這塊燙手的山芋給了杜遵道。
「依屬下之見,張翠山無並無意與明王合軍,走就走唄,離了黑水軍難道咱們就不能打韃子了麼?」杜遵道放狠話。
「廢話!脫脫你能打得贏麼?」韓山童忍不住怒斥:「當初十幾萬的大軍被脫脫五萬人馬殺得大敗,一行人像狗一樣被殺得幾無容身之地,難道這段屈辱的日子就忘了嗎?沒有張翠山的黑水軍相助咱們能迅速恢復地盤,又招到這麼多的兵馬嗎?」
「那些弟兄可是自義軍成軍之日起就跟著您的呀明王?」杜遵道對自己的手下還是蠻有情義,忍不住向韓山童求情。
「不行,張翠山他們肯定是掌握了一些證據這才找上門來,如果隨便推幾個人出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韓山童這回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拿杜遵道的幾個親信開刀了。
「一切惟明王的意思辦。」杜遵道無奈屈服。
「遵道啊,收斂一下你的那些鬼心思,以後軍餉的事我想辦法解決,要知道劫掠只能解一時之急,卻又遺禍無窮,我希望你能明白其中的利害!」韓山童現學現賣,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
三日之後,韓山童下令怒斬紅巾軍之中的幾個不法之徒,此事一經傳開,聊城府上下無不稱頌明王的賢名。
行刑後兩個身著黑衣,頭戴蓑笠之人到了刑場,掀開蒙上白巾的屍體,其中一個眼睛狹長的黑衣人點頭道:「大當家,此人正是之前在糧店鬧事的那個兵痞,韓山童這是在向你示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