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心生芥蒂 文 / 胡壹刀
盧文則將此事向田豐匯報之後,後者勃然大怒,當場就要把這幫丘八重打八十大板,然後押到礦場干苦力去。
田豐一向嫉惡如仇,被張翠山派去主政煙台府時,當地一些小混混和惡霸欺壓百姓事件屢出不絕,田豐以鐵腕雷霆鎮壓,對一些惡勢力毫不手軟,該殺的殺,該抓的抓,尤其是自以為不算犯事的處罰得更狠,只要調查清楚,加倍處罰。
他這一招還真管用,入駐煙台府不足半月,就從根本上杜絕了不公平現象,整天晃在大街上無所事事的閒漢也被整得老老實實,連脾氣都變好了不少。
田豐動了肝火,小盧趕緊一把拉住正義感爆膨的田豐,提醒道:「黑水軍與紅巾軍雖同為義軍,但各有所屬,並無上下隸屬干係,或是貿然懲戒,於大當家和明王的顏面有損,田大哥莫不是沒想過這點麼?」
田豐一拍腦袋,差點忘了這茬了,這裡是山東聊城府而不是自己治下的煙台府。接了這麼一塊燙手的山芋,田豐暗罵盧文則和唐文超奸滑,這才跑著向張翠山請示該如何發落。
「邊走邊說!」張翠山也坐不下去了,向韓山童告聲罪,拉著田豐急匆匆地出了紅巾軍的大營。
「沒出人命吧?」張翠山聽完之後開口問道。
「現在唐副統領控制住了場面,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發落,只是把人給綁了,頂多揍他們一頓。」田豐隨口答道。
「誰問你幾個兵痞怎麼樣了,我問的是糧店的人!」張翠山沒好氣地著重強調。
「哎,是田某疏忽了,只是掌櫃宋烈被打了兩拳,不過傷勢不重。」田豐趕緊向張翠山賠罪。
二人打馬而行,片刻之後就趕到了糧店的門口,此時還有不少人圍觀,幾十名丘八像棕子似的被綁得結結實實,低著頭蹲了一地。
「趕緊把人放了,大家都是抗蒙的義軍,同室相煎成何體統!」張翠山的虎著臉訓斥唐文超。
「大當家,是他們太囂張,打著收稅的旗號強搶民財,不能放啊!」盧文則早就趕了回來,忍不住替唐文超分辨。
「你不服是不是?」張翠山面沉如水,眼神冰冷直抵盧文則的心臟。
小盧被張翠山嚇了一跳,可是依然不肯後退半步。
「好,你們做得不錯,相當不錯!」張翠山忽地哈哈大笑,上前拍拍盧文則的肩膀。
「大當家的,你沒事吧?莫不是連日奔波,腦子裡進水了?」張翠山行止奇怪,盧文則大感疑惑,當然,後半句他只是在心裡說說,沒講出來。
「你腦子裡才進水了!」張翠山白楞了他一眼,彷彿看透了小盧的內心。
「這你也能看出來,真不愧是大當家的,厲害!」盧文則朝著張翠山豎起了大拇指。
「厲害個屁!就你那兩句口頭禪,整天掛在嘴邊,逢人就說,我要是還猜不出來才是見鬼了。」
「嘿嘿!」盧文則摸著腦袋憨笑了兩聲。
「不錯,不愧是特種營裡出來的兵!不愧是濟南府的總捕頭!」張翠山欣慰地看著盧文則,不吝讚賞。
「是捕頭。」盧文則以為張翠山說錯了話,小聲提醒著。
「沒錯,從今天起,濟南府總捕頭的位置就是你的了!」張翠山放聲大笑,笑聲酣暢淋漓,他為手下能出現這麼一位擁有正義感的士兵感到驕傲,而執法部門就需要這種嫉惡如仇、見弱生憐,不畏強權的人物。
緩步走向幾個倒霉蛋,張翠山問道:「你們是哪位將軍手下的兄弟啊?」他雖然盡量作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但心裡帶著憤怒,絲絲冷冽的殺氣還是不經意間溢了出來。
丘八頭目就算是再蠢,聽了張翠山和盧文則的對話也知道了站在眼前的這位就是黑水軍的統領,這位可是個厲害角色,在千軍萬馬之中殺進殺出都等閒視之的狠人,支支吾吾地嚇得說不出話來。
「大當家的問你們話還不快說!」唐文超一見這小子的慫樣,氣得抽出了半截刀來。
小頭目當下更是不濟,低著頭半晌才緩過勁來,顫聲道:「小的是紅巾軍杜軍師的護衛。」一向囂張的軍師護衛被唐文超打得沒了一點脾氣,往日的跋扈之氣消失不見。
「軍隊開支大,明王不得己才徵收稅金,小的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大人放了我們吧?」小頭目像只小綿羊,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
「明王定的稅率是多少?」這回提問的人是田豐。
「稅率?」小頭目眼中掠過一絲茫然,他只是個跑腿的而已,哪裡懂得這些。
「也就是收多少?」田豐一看這廝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剛才是對牛彈琴了,又換了句通俗的說法。
「來前軍師曾交待過。能收多少算多少。」小頭目低聲說著,至於還有下半句「動用一切手段」他怕激怒田豐沒敢說出來。
「行了,放了他們。」一直沉默不語的張翠山終於下令放人。
「大當家,就這麼放他們回去豈不是太便宜了?」田豐不甘心,想給這些人點苦頭嘗嘗。
「田兄,我知道你的心意,其實我何嘗不想宰了這群兵痞,可要是真這麼辦了,那就相當於跟韓山童和杜遵道他們結下了不解之怨,不值。」張翠山低聲向田豐解釋。
「大當家的用心良苦,屬下慚愧。」田豐也想到了其中的利害關係,下令放人。
「原來張兄也在這裡,下面的兄弟不懂分寸,讓諸位見笑了。」杜遵道聞訊而來,他躺在炕頭上正等著數錢,可一眾手下遲遲不歸,這才知道出了岔子,親自動身來找。
「杜軍師言過了,都是自家兄弟出點小摩擦也算不了什麼。」張翠山不以為意。
「張兄說的是,杜某受教了。」杜遵道心裡有鬼,不敢再跟張翠山搭話,告了個罪,帶著一眾手下走人。
「這就是你手下的兵?」唐文超冷笑一聲,解開最後一名丘八的時候發現地上多了一灘水,還散發著一股異味,忍不住朝杜遵道冷聲嘲諷。
「還不嫌丟人現眼,趕緊跟我回去!」杜遵道有火沒處撒,朝著走在最後的丘八屁股上就是一腳。
小頭目向杜遵道請罪,杜遵道氣得敲了小頭目一個頭栗埋怨道:「你有沒有腦子,幹這種事不知道先把頭上的紅巾摘下來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稍高,雖然距離張翠山已有數十丈遠,可是聲音依然清晰地傳到了後者的耳朵裡。張翠山搖了搖頭,真是有什麼樣的官帶什麼樣的兵,蛇鼠一窩,沒一個好東西。
回到自家軍營,見張翠山有些悶悶不樂,劉伯溫問其故,說了,劉伯溫沉默片刻之後正色道:「大當家,劉某有些話或許不中聽,還請你多擔待。」
「伯溫有話但講無妨。」張翠山不是那種容不下事的人。
「韓山童雖然對你親厚,可實際上卻是把你當槍使,指望著你對付蒙古鐵騎!大當家還是速速帶兵離開聊城府才是上策。」劉伯溫力勸張翠山回濟南。
「既是共抗蒙元,這是個共同的大目標,一些小過節還是不要太過計較為好。」張翠山明白劉伯溫的心意。
「韓山童的作法不厚道,打著替天行道的名義可實質上卻視民如草芥,紅巾軍早晚得出大問題!社會動盪,窮人衣食無依,富人財富不保,紅巾軍失了民心,到最後誰還會擁護他們?」
「伯溫兄說的有理,打仗本就勞民傷財,若是義軍再去損害百姓的利益,遲早會生出大亂子。我會找個機會勸勸韓大哥!」張翠山對劉伯溫的觀點持贊同態度,可還是對韓山童抱有一定的希望。
「勸也沒用!韓山童志大才疏,只知道一味發展紅巾軍的隊伍和城池,卻又缺乏相應的規矩去約束他們,而杜遵道之輩更是貪婪,要知道這種人的貪心是永遠也沒有滿足的時候。「劉伯溫對紅巾軍多方觀察,早就摸清了高層幾個人的底子,已是不抱任何希望了。
「過段時間再看吧,如果韃子沒有攻打聊城的跡象,咱們就回濟南。」張翠山知道劉伯溫耿直,沒有明著拒絕,採用了一個拖字訣。
「大當家,你可得把我的話當個事啊!不能讓聊城的老百九著咱們義軍的脊樑骨罵啊!」劉伯溫知道張翠山愛惜羽毛,不想讓他再跟紅巾軍有什麼瓜葛。
次日,韓山童派人宴請張翠山,席間多次透露出要與黑水軍合併之意:「兄弟,黑水、紅巾若是合而為一,山東、河北、山西、河南等地連成一片,絕對能令韃子皇帝嚇得發抖,晚上睡不著覺!」想到這裡,韓山童就是一陣興奮。
張翠山心裡記著劉伯溫的話,遂婉言相拒:「韓大哥,兄弟比不得你有雄吞天下的氣概,能守住山東幾府的地盤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況且以後的事誰知道呢你說是吧?」張翠山說這話的時候意有所指。
韓山童也不便勉強,當下打了個哈哈掩蓋過去,其實他也明白論地位在他之上尚有明教的諸多高層,就算打下大都將元帝逐到漠北,誰當皇帝還不一定,不過野心膨脹,好高騖遠,一時收不住氣罷了。
他知道此事心急不得,遂向張翠山頻頻舉杯,張翠山借口量淺告辭而去,一場灑宴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