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 第1章 失落的提亞馬特 文 / 范曄
第零章失落的提亞馬特
大陸北方混亂之領。
提亞馬特，一座美麗的濱海之城，位於奧蘭公國西南一隅。地理位置十分險要，北扼瓦蘭要塞的咽喉，西接天棺山脈，素有納博西斯「西南明珠」之稱，整個城市依山而建，清一色的建築風格，遠遠看去，渾若一體。白色牆石渲染在樹木蔥翠草色如茵的山坡上，美麗至極！
提亞馬特的早晨總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作為整個大陸的中轉站和西南最重要的港口之一。無論是運往大陸各個魔法學院實驗室的魔晶魔法藥劑還是北出瓦蘭要塞的商隊，都在這裡彙集。
每年的魚訊時節更是熱鬧之極，碼頭裡停滿來自四面八方的大小貨船，水手和碼頭工人們吼著號子扛著包，集貿市場是一片熙攘，忙碌的氣息瀰漫在整個城市的上空，好人壞人都在這裡彙集，那時候的提亞馬特繁榮之至！
希伯歷一六四五年五月初，提亞馬特下了一場聲勢浩蕩地大雨。
正值夏初，本該鬱鬱蔥蔥，一片蒼翠的古和林城外，此時卻是滿目瘡痍，這座位於公國廣闊疆域西南腹地的軍事邊城，為了防範瓦蘭帝國的入侵，四向磚石結構的城牆磊地異常厚實，看上去就如同一簇敦實的圍子。
城外，到處都是大型魔法爆發後造成的痕跡，大塊的血斑瀰散在灰褐色的土壤上，極為刺眼！斗者慣用的闊劍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那樣肅殺。一隊接著一隊的斥候分散在大營的四周，散佈在瓦蘭大營前面的是幾架魔晶炮，黝黑的炮口撕扯著光線，散發出駭人的黑芒！
黃昏時分，空氣中寧靜至極，甚至連平日裡聒噪不停的昆蟲們都識趣兒的閉了嘴，只剩下剛點燃的火把發出「辟啪」的燃燒聲，襯托在冷漠的壓抑裡顯得格外蕭瑟。
維拉把窗子推開一線，用力地踮起腳尖眺望著西方落日的方向。她喜歡黃昏時那種安逸的味道，艷麗的餘暉將整片天空逼成昏黃的顏色。白色的衣裙飄蕩在空氣中發出清脆的空響。無拘無束！
阿媽還在身邊忙碌著，幾個月來焦急的臉色一直沒有褪去，今天更是越發的惶恐起來，先是將一件用鐵片子串起來的束襖套在她身上，接著披上的是一件舊裙，平素裡積攢下來的金票都一股腦的縫在了一個樣式奇怪的荷包裡，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做完了這些，她愛憐地撫摸著女兒的臉頰，不經意間的眼神觸碰，那雙眼睛是那樣的清澈，倒映著璀璨的霞，絢麗而寧靜。
那一霎那，女性獨有的柔軟刺痛了自己，聲音帶著哭腔小聲反覆嘟囔道：「孩子，不管怎麼樣，不管怎樣都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古和林城一夜未眠，白日裡試探性的魔法風暴後，城外瓦蘭帝國的大營恢復了寧靜。阿瑞斯塔望著城門方向，自己的隊伍已經很疲憊了，再看看街上，五個月前還光鮮艷麗的提亞馬特現在也只能在敵人的恩賜下喘息。
看慣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恩怨糾葛，老邁的臉上此時已經沒有了情緒，從容的走下城頭，安排守城巡邏的士兵們輪番休息，準備應付明天一早的惡戰。
「老了，真的老了……」阿瑞斯塔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眼眶，望著陰鬱的星空心下不禁哀歎道。街道上除了士兵們安靜的呼吸聲之外什麼都沒有，五個月前，瓦蘭帝國的大軍兵分五路，發動奇襲，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便蜂擁攻入了奧蘭公國，一夜之間就將提亞馬特及四個護衛子城團團圍住。
作為提亞馬特的最後一道屏障，古和林城內的百姓並沒有來得及轉移，城中湧動著渾濁而壓抑的空氣在五月溫潤潮濕的塞斯季風中緩緩發酵，不知為何，他雙眼耷拉著，看著那似乎是蒙在天空遮擋星光的黑布，覺得人生真是寂寞如煙花。
半拳掩口，眉頭緊皺。劇烈的咳嗽聲在暮色的『死城』中響起，餘音迴盪，久久未能平息！
……
夜色如墨，整個城市伴隨著消逝的微曦逐漸陷入一片死寂！
暮夜十分，冰冷的豪雨又如白日一般，猛烈地向大地傾瀉，直至凌晨才緩緩收住雨勢，不過卻是還有些雨沫子飄下來。
眼看又是一個寂寞忐忑的夜將要過去。
就在這時，突然，城市的北方爆發出了一團又一團絢麗的光幕，伴隨著恐怖的爆炸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被黏住了，發出「噗噗……」的響聲，碎石和亂瓦混合著焦黑的土壤被掀飛。
龐大的光影漂浮著這座老城的上空，老和林城在提亞馬特溫暖的季風裡打了個寒戰。
……
慢慢。
喧鬧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人擁堵在街道上，混亂的人流在絕望中艱難的尋找著逃生的路線。
驚醒的士兵們正忙著集結，但是在人群的衝擊之下，就連最有戰鬥經驗的老兵也慌了神兒，各色的鬥氣光焰徒然在人群中湧起。
守城士兵呆呆地看著這一切，發出了幾句幾乎像是卡在喉嚨裡的呢喃：「敵襲！」
一聲尖銳的呼哨掩蓋了所有的哭泣，頓時整個城市沸騰了，巨大的隕石從天而降，伴隨著恐怖的火焰。
瞬間，有大人小孩的衣服被點燃，發出燒焦的羊毛味，被削去了一邊的店舖，傢俱，被褥還在燃燒；到處都在戰鬥，到處都在流血。哭聲連成一片。
守城的士兵們有的連手中的劍都沒來得及拔出來，就已經被燦爛的鬥氣光焰撕得粉碎，恐懼和絕望在蔓延，面色煞白精神呆滯的守衛們下一秒已經被隱藏在城中的敵軍淹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城外的魔法風暴依舊吞吐著，伴隨著始終怒吼的魔法光焰的是阿瑞斯塔絕望地吶喊。
來回穿梭在城市中的他沒有時間理會生命消逝的恐懼，也不在乎下一波隕石是否會砸中自己的腦袋。
耳邊不斷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呼嘯聲。看著己方士兵的鮮血，龐大的鬥氣光焰燃起，奮力收割著生命的阿瑞斯塔反而越來越鎮靜，那一刻他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鮮血順著高處滴答滴答的流淌，在坑底匯聚成散發著生命熱氣的池塘。阿瑞斯塔抬頭看去，那些煙塵鮮血與斷肢塗抹的天空，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家。
就在不遠的提亞馬特，清晨的光打在身上依舊那樣的清冷，溫在羊毛巢子裡的蓮子粥還散發著熱氣，女人趁著還早，窩在虎皮毯子裡，一臉的慵懶。
籠罩在那張臉上的是淡色的煙羅以及猩紅的羅帳，那顏色像極了魔晶炮點燃的火光！
不遠處的軍營裡戰馬肆意地抖動著四蹄，噴出一股熱氣；小兒子正努力地爬上馬背，那雙稚嫩的肩膀聳動著；孩子的臉是那樣的純淨。
「飛吧。用力飛……」阿瑞斯塔在心裡吶喊，看著他的兒子。
「轟……」巨大的爆炸聲再一次響起，有些溫暖的液體順著眼眶流了下來，世界剎那變成了一片紅色，在提亞馬特的馬場，這樣的時節，他總喜歡帶著兒子騎著戰馬馳騁在曠野上，那時的風如同現在一樣自由，一樣溫柔。
煙塵中，他看見那片巨大的星空無比清澈的懸掛在眼前，一絲微笑爬上了嘴角，這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了，再也沒有了。
靈魂慢慢地飄向天空。自己徹底解脫了！遠方，還有他的家，還有等他回家的女人和孩子！
據奧蘭公國正史記載：希伯歷一六四一年，五月十日夜，提亞馬特平原會戰中，老將阿瑞斯塔指揮不當，造成和林古城中秩序一度失控。
後雖親臨前線，身先士卒鼓舞氣勢，麾下數位將軍團結一致，不畏生死。
但士氣已失，力戰，不敵！此戰中，老將阿瑞斯塔戰歿，守將力戰不降，多被屠戮！造成我部精英力量大量消殆，直接間接導致了衛國戰爭的失敗！
「我們真的贏了嗎？」望著戰場上那一具具士兵的屍體，瓦蘭將領希維一臉的茫然，口中喃喃地問道。
「我們贏了，毫無疑問。我們大勝了！」每一個士兵都歡欣雀躍著，但是希維卻笑地那樣勉強。
「這都是您的功勞，請允許我提前向您祝賀，這麼龐大的戰功，這樣睿智的計謀，這次的戰役肯定是會被載入史冊的，而且，我相信陛下一定會提升您做帝國大公，五十歲不到就可以與大陸上大半公國統治者平起平坐啦！這是多麼了不起的事兒啊！」埃文特副將激動地滿臉通紅，興奮地讚歎道。
士兵們用鞭子驅趕著俘虜從面前走過，那些承載著命運的步子看上去那樣的沉重。希維心意一動，停住馬步，揚聲問道：「那個部隊的？」
一個軍隊長回答：「報告長官，我們是格斯大人麾下第七中隊第一小隊的，正在執行押送俘虜的任務。」
「哦，俘虜！」希維順著那根繩索看下去，那一張張麻木的臉使他心頭一顫，究竟是怎樣的遭遇才會使得生命如此的沉淪？眼神中似乎出現了一剎那的迷茫。
軍隊長看到希維彷彿有點失望的樣子，覺得不好意思，輕聲問道：「報告長官，請問這些俘虜怎麼處理？」
似乎是這句疑問使得希維清醒了許多，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瓦蘭戰士的屍體，一貫的冷漠又爬上了臉龐。
皺皺眉頭，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男人殺掉，女人扔掉，偉大的瓦蘭軍隊不需要這些骯髒的低等俘虜！」
中軍帳篷，圍坐在希維身邊的副將們一臉嚴肅，希維調整了下姿勢：「匯報一下吧。」
格斯：「遵命大人，我部經過近兩個時辰的戰鬥，奧蘭公國的傷亡估計接近三萬到四萬，主力已不復存在。」
「城中十五個副將級別的軍官無一倖免，只有主將阿瑞斯塔仍下落不明，但也是凶多吉少，現我部正著手打掃戰場。如今和林已失，提亞馬特已無屏障，揮師南下，明珠指日可待！」
……
端坐在大帳中的希維也許並沒看到，那時站在他馬前的一個小俘虜，就是那個叫做維拉的女孩。此時正站在距離古和林城不遠的山頂上。
勁風呼嘯，吹亂了女孩有些狼狽的衣衫，漸漸地髮絲也漫溯遮了她的雙眼，透過髮絲之間的縫隙依稀可以看見，此刻她眼神是那樣的冷漠與空虛；決絕與仇恨。
風在呼嘯，少女卻靜靜地站著。
許久之後，少女望了望不遠處那有些狼藉破舊的城牆，沉默不言！
晨光漸盛，逐漸地沖刷著戰後殘存的陰霾。
少女離開了，不過卻留下了一條落寞彷徨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