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都風雲 第13章 維拉（一） 文 / 范曄
當太陽落下山去，我才發現我的人生真的不同了！
——《維拉自述》
時至中午，亞伯拉罕大道。
亞克伯格不愧是納博西斯大陸上最為繁華的城市，此時雖已烈日炎炎，但長街之上卻熱情未減，依舊十分繁華。
作為自由貿易區的亞伯拉罕大道，自然更為熱鬧。長街之上，無數行旅，傭兵，商舖地攤將原本十分寬敞的街道擺佈的竟有些狹窄。
身著短打的傭兵漢子，形色匆匆的貴族管家，衣著樸素的普通行人，貴族老爺家裝飾奢華的馬車，穿梭其間，熱鬧非凡。
道路兩旁，涇渭分明，左側多坐著些面帶微笑極有修養，衣著不俗的商舖老闆，不慌不忙地向顧主們介紹著自己的商品。
右側則不然，有那衣著精練，背著闊劍，眼神中閃爍著凶殘狠戾寒光的傭兵老爺們正撒開嗓子叫賣著自己的低級魔晶和極常見的魔法植物；有那一身黑袍，來自雲石王國的煉金術師，一言不發，躲在地攤後面，身前卻多擺著些魔法卡片以及雖有些劣質卻消耗量極大的卡墨。
更是有那些穿雜在人流之中，衣著寬大的帝都婦女們，做賊般細語吹噓著自己與眾不同的另類魔法影像。當然也少不了那些甚受帝都貴族小姐們喜愛的吃食和手工藝編織的小玩意兒。
即使在這一群看似嘈雜低下的人群中，偶爾發現一兩個衣著華美，鬚髮皆白的低階魔法師販賣著稀奇古怪的魔法儀器也沒什麼稀奇。除去枯燥乏味的魔法實驗，就算是年紀頗大的魔法師老爺們也需要歡樂的不是嗎？
道路右側的貨攤後面，隔出去不遠，大約七百米左右的位置，萊茵河的支流賽米亞河上此時也十分熱鬧。
河岸的灘涂地上，也就是賽米亞大橋的左下方，賽米亞河四號碼頭邊正停靠著數以百計的大小船舶，透過河岸上遍植的茂密青杉，依稀可以看到那些裸露上身，喊著號子扛著包，以出賣力氣混飯吃的流浪水手和搬卸工。
巨大的維特商業聯邦特製的鋼鐵吊臂，帶著魔晶驅動器發出的怒吼，迅速在天空之上畫出一條優美的弧線。印有各類商標的裝載梭車載滿商品，排著隊從碼頭公路駛出！
行過賽米亞大橋，老遠就能嗅到青杉樹後面的劣質酒吧裡散發出的****氣息。這些酒吧大都很破爛，制式也十分老舊，唯一能夠辨別他們的標誌只有那佈滿油漆和污垢的大門上的狼藉木板。
推開大門，迎面就可以看到一幢三層的石樓，石樓前面有一個十分寬敞的平場，平場的兩側是兩列極為普通甚至有些簡陋的石屋，大量的四輪馬車被堆放在一起，這些馬車大都十分殘破，偶爾有幾架看上去還還算乾淨完整的馬車，用料也都不是什麼考究貨。
平場的左面，馬車堆後面是一列牲口圈，近百頭牛馬正安靜地啃食著寥寥無幾枯草。這些瘦骨嶙峋的牲口們大都已經累了一天，細密的汗臭混合著糞便溫熱的臭氣迎面撲來，幾乎要把人推一個跟頭。
平場的右面，此時正睡滿了臉色酡紅身材粗壯的碼頭工人，渾濁的空氣混合著人體的熱度慢慢地發酵，沉悶的鼾聲笑語以及酒醉後的胡話此起彼伏的飄蕩在石屋上空。
這一切使得這些碼頭酒吧看上去十分雜亂。
這裡是亞克伯格最雜亂，最目無法紀，最骯髒，最黑暗的地區——歐斯特貧民窟！同時也是葉朔生活了近十五年的家。那段睡在聖馬恩，卻生活在歐斯特的時光，是葉朔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歲月。
此時，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正光著腳，發足狂奔著，滿是污泥的舊裙包裹下稚嫩身軀顛簸之間竟然有金屬的冷光閃爍。在她的身後，兩個壯年漢子正氣勢洶洶氣焰囂張地瘋狂追擊著。
小乞丐逃進一條偏僻的小巷，最終力竭，長時間營養不良的瘦小身體已經不足以支撐她長時間的奔跑。蜷縮在牆角的小乞兒，抬起頭來，盯著眼前那兩個不斷逼近的大漢。
一聲沉重的悶哼響起，一頓拳打腳踢之下，小乞兒並沒做什麼保護的動作，只是愣愣地盯著眼前的天空，默不作聲！
過了好一會兒，小乞兒被一腳踢進酒館的排水溝，兩個漢子也有些累了，憤恨地朝著已經暈厥的小乞兒吐了口唾沫，放下袖子，嘴裡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路上行人如織，卻無一人理會。
不知過了多久，小乞兒才悠悠醒來，受驚似的摸了摸脖子上的荷包，還在！安下心來的她掙扎著爬起，托著有些發跛的腳步，緊緊地咬著嘴唇，一臉倔強的朝著巷口走去。
……
歐斯特大街的主幹道上，幾個小乞丐正圍在一起，毆打一個已經受了傷的小乞兒。小乞兒努力地蜷縮在一起，既不討饒，也不呼救。依舊只是愣愣地盯著眼前的天空。
這一幕正被經過歐斯特準備到亞伯拉罕大道購買制卡工具的葉朔看到，他清晰地看到那一雙純淨無暇的眼睛，那一刻葉朔幾乎可以斷定，那是他見過的所有人力最漂亮的一雙眼睛。
這個女孩的眼睛就如同一泓晶瑩泉水，清澈透明，楚楚動人。可這雙眼睛卻沒有任何色彩，沒有任何感情，倒映著藍天上最美麗最自由的雲彩。
那一抹純淨眼神，讓得處在炎熱酷暑中的街道，頓時清涼了許多。
葉朔蹲下來看了看昏厥的小乞兒，透過沾滿泥巴十分蓬亂的頭髮，他清楚的看見了那一張稚嫩的臉頰，依舊帶著不屈的神情，小嘴用力地努起。那一刻映照在亞克伯格最毒辣太陽下的他突然有些恍惚，這些神情，這些過去……真像極了曾經的自己。
哀歎了一口氣，伸出手掌向小乞兒的身上輸了幾道魔法力，小乞兒幽幽轉醒，當她睜開眼睛時，透過有些酸脹的眼睛，她正看見葉朔那一張有些憂愁的臉，恍惚間，她似乎聽見了那溫柔的話語：「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一切就都有希望！」
緩緩地從懷裡摸出五個銀幣，拿出了兩個，愣了愣，下意識地看了看剩下的三個銀幣，咬了咬牙又都一股腦塞進了小乞兒的懷裡。
伸出幼嫩的手掌，緊緊地抓住依舊向她微笑的葉朔，她很少受到善意的對待，葉朔善意的微笑和話語使她非常溫暖，幾乎是出於本能，無依無靠的她，固執的抓住了葉朔的衣袖。
盯著小乞兒那雙燦爛的眸子，看慣了人世黑暗的葉朔竟生出了一種憐憫，他似乎看到了當年在聖馬恩孤兒院裡，克裡斯爺爺的那番笑容，那笑容是那樣的溫暖……
過了好一會，緊緊拉住葉朔的小手開始慢慢鬆開，因為她知道，她叫人為難了。固執的她即使作為一個小乞兒，也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幾乎是同一時間，回神的葉朔用力地捏住了乞兒的手，用那種自己最不擅長的溫柔，緩緩地說道：「走吧，我們回家！」
小乞兒慢慢地抬起頭來，迎著太陽的光輝，迎著那些正隨意游動的浮塵，慢慢露出了一個笑容，今天自己終於有了一個歸宿。
牽著乞兒的手掌，緩緩向前走去，那一刻陽光順著石屋透射的陰影邊緣透射下來，照在身上，暖暖的……
街道上，已經消失了葉朔的身影，但隱約地傳來了飄渺的交談聲：「你叫什麼名字？」
帶著一絲遲疑，一絲心酸的聲音茫然聲音：「我叫……維拉。」
「你怎麼被別人打成這樣啊？」
「因為我偷了他們的東西。」
……
「哦，這樣可不好，向他們一樣討飯吃就行了呀？畢竟這世界好人還是很多的。」
「不，乞討，我……我伸不出手。」
「哦。你可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最後的清風，緩緩吹散了飄蕩在空氣中的溫熱，剩下的，只有逐漸消失在賽米亞橋上的朦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