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都風雲 第136章 塵封（二） 文 / 范曄
兩人就這樣互相對視著，好半天都沒有半分移動，葉朔重重低下的頭顱，愕然之上此時已然佈滿了羞愧至極的神色，就這樣怔怔的坐著，嘴唇微微有些顫抖！
他曾無數次設想到兩人之間再次彼此面對時的情景，但卻決然不包括這種。在淒寒寂靜的無盡暗夜中，克裡斯會親自前來看他，原本他還以為克裡斯已經放棄了……
葉朔始終未敢正視克裡斯的那張毫無表情的臉，臉色也是隨著時間的不斷延長而愈發地顯得有些發白，深心處一片空白混亂。
一瞬間似是有無數話想要向這個慈和的長輩傾訴，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這是他數年來，第一次如此艱難，甚至是有些逃避地面對這個素來溫和的親人。
望著怔怔坐在床上，一直都沒有任何動作的葉朔，克裡斯的臉色卻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陰沉，反而卻還是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靜靜地看著他！
克裡斯看來半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輕聲地歎了一口氣，隨即慢慢走近，頓時葉朔本就有些虛弱的身子，聽著這清晰接近的聲音，忽然覺得有些眩暈，身子狠狠地晃了晃！
腦海中也如同天旋地轉般，不能自已。這是從他醒來之後，除了始終陪伴在他身邊的奧利安娜之外，第一個見到的親人。想必其他的人，都已經因為害怕而不敢接近了吧。
待得心神安定後，葉朔臉上頓時露出了自嘲的一笑。不過，他心中卻並未因此而有絲毫的怨念，假若今天站在擂台上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恐怕他也沒有這種無視的勇氣。
置於房間頂端的燈光，彷彿在這一刻都更熾亮了許多，斜向照射下來，照在了克裡斯的身上，卻使得那張滿佈滄桑的臉上，頃刻間暗了下去。
這時坐在床上看似平靜的葉朔，內心中卻如浪潮翻湧，輕放在潔白床被上的手指，不禁地竟是隨著逐漸接近的乾枯身形，慢慢地顫抖抽搐著。
靈魂處像是有某種生物在輕觸，一時間手腳都是隨著失去了動作，只剩下身子下意識地向後退縮著，再也沒有了以往時見到克裡斯時那股心安之感。
手指慢慢地將胡亂蓋在腿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平日裡放肆無視的性子，卻都如同在這時盡皆隱匿了起來，情不自禁地將自己的臉埋進了雙膝之間。
彷彿是要用眼前不斷擴大的黑暗，來盡力逃避這即將要面對的殘酷無法忍耐的現實，逐漸蜷縮起身子摩擦被褥的響動逐漸地在他耳邊充斥盈*滿。
看著葉朔的舉動，克裡斯的老臉上也不禁流露出了一絲難言的哀傷。因為他清楚的知道，當自己一個人背負全世界強加的哀傷時，內心的那份壓抑和痛苦到底會有多麼強烈。
站在床前，佇立了好一會兒，看了看正蜷縮在床腳的葉朔，克裡斯輕輕地低下身子坐下，伸出手來，就像是當初那樣，飽含慈愛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此時，葉朔可以清晰地體會到克裡斯手掌中很粗傳遞出的熱量，就如同在歐斯特夜中那個相遇的溫暖，他的手掌依舊是那樣柔和，沒有半分冷漠！
緩緩地抬起頭，向著克裡斯的臉上看去，卻發現他也正注視著自己。
宛若觸電般，重又迅速將頭低了下去，葉朔還是沒有勇氣和他的目光對視，只是低聲地發出恍若卡在靈魂深處的呢喃：「我……」
克裡斯看了他半晌，卻並沒有絲毫應他的回答，覆蓋在葉朔頭上的手掌也逐漸收回，葉朔也似是在這時感覺到了什麼，身子重重地顫抖了一陣。
但克裡斯卻始終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葉朔的那驚慌的身形，心中不禁地暗歎不已，可嘴角處卻始終帶著某種笑意。
可是葉朔的情緒隨著時間的推移，卻是升起了一種默然的恐懼，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生出這種感覺來，這害怕夾雜著茫然不知所措，竟是有種想要逃避的衝動。
其實自昨夜回來之後，他便是已經早已料到這種極為不想面對的情形，甚至是更糟糕的，要獨自承受著整個大陸上所有人的唾棄，審問訓斥，他也早就有了決然的準備。
不過，在這樣一個寒風凜冽的淒寒夜中，這些年裡他一直崇敬如親人的克裡斯沉默地坐在他身邊時，他的心中卻是只有著難言的慌亂和害怕。
而這一切，他卻又不能清晰地表達在臉上，腦海中一片空白，此時連半個字都難以吐露出的他，只能將所有的痛苦和哀傷深深地埋在心底。
低低垂下的臉上，就算是葉朔自己都難以分辨清這時自己到底會是怎樣複雜的表情。
房間中的時間和空間都似乎在這煎熬中被徹底凍結了，葉朔已經失去了對於時間流逝上的判斷，只是一味的這般躲避著，將自己封閉在自己所樹立起的黑暗之中，沉默無聲！
也不知道到底是過了多久，才聽到克裡斯那熟悉的聲音問道：「你醒過來了啊？」
他分明從克裡斯的聲音中聽到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彷彿這語氣與平時相比也有些古怪，就好像是自無意識中自動問出口的一樣。
葉朔的身子也隨著這句話的落下，而輕輕地震了震，輕輕地將一張已是極為糾結的小臉，緩緩抬起，向著已然陷入了沉沉回憶中的克裡斯望去。
只見克裡斯正面無表情地望著他，但是目光空洞，眸光中根本就沒有半分他的影子，看不出他正在想像著什麼。
但他心中卻因此而流露出了一絲悲傷，靜靜地克裡斯瞳仁之中不由流露出的悲傷，靈魂中的某種弦彷彿被瞬間觸動，下意識地回答道：「是，克裡斯爺爺！」
而陷入沉思中的克裡斯也似是因為這聲輕輕的呼喚，緩緩地回過了神來，看著葉朔蒼白如紙的臉色，頓時眼角處閃過一絲不忍。
乾枯的手掌再一次伸了過來，拉住了他的手臂，將他重新按在床上躺好，一邊如此作為，嘴角也動了動，慢慢地向著他說道：「你也不要想的太多了，你身體有傷，靜靜地躺在床上靜養，剩下的事，一切都有克裡斯爺爺呢！」
葉朔怔住了，望著這個老者，這個從小第一個懂得疼愛他的爺爺，剎那間淚如雨下。
將被子緩緩給他掖好，克裡斯卻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他的表情似的，依舊兀自忙碌著，嘴中也真如一個關懷的爺爺那般，始終不停地說著。
葉朔臉上的淚水已經氾濫，緩緩地將自己的身子縮了回去，向著被中，深深地縮了下去，彷彿是再也難以面對一般，疼痛！
ps：您的支持就是我前進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