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都風雲 第149章 釋懷 文 / 范曄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陰沉黯淡的雲層縫隙偶見的月華透下,穿過極速湧動在亞克伯格上空的氣流,靜靜游動在克裡斯以及葉朔兩人身上。
葉朔此刻正站在克裡斯面前,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腦海中念及平素中他對於自己的諸般照料,面皮兀然有些灼燙。
進退之間卻是早已失了那股豪邁,竟感到有些無地自容。半晌見克裡斯仍不移動,才低低地輕叫了一聲:「克裡斯爺爺……」
克裡斯挺立在潮寒之中,雙手負於身後,衣袍浮沉獵動。目光定定地望著遠處的沉靜,神情肅然。初一聽聞,他卻沒有絲毫的動作。
只消片刻,恢復了正常的克裡斯,轉身看著他,只見這孩子原本蒼白至極的臉上,此刻卻不知為何有了些許血色,神情更是一反常態。
克裡斯心中自知為何,但也不說破。只是這般看著他,不言不語。嘴角處不自覺的劃過了一抹會心至極的笑意。
葉朔茫然不知所措,一時尷尬更是不知該如何與其說些什麼。但心中的扭捏決然被自己一向最為敬畏的人洞悉,加之對於未來的驚慌和本能的惶惶然,使他不由有些蕭瑟。
克裡斯就站在他面前的黑暗裡,半晌也不曾對他說話,葉朔也靜靜站在他的身旁,目光游移間茫然向四周看著。
過了好一會兒,克裡斯才緩緩道:「你不願說,那也就罷了。我不勉強,只是你要記住,這些上古幾近湮滅的傳承,大多殘缺。」
「雖然深處與熟知多有相悖,但你修煉之時,切記勿可貪功冒進。」
葉朔聞言心中一跳,但自己有那不勒斯指點修煉,深知自然全無此等忌諱。不過好歹是克裡斯的一番關切,他的頭腦立刻便清醒了許多。
「是。」
他此刻自然有千百個念頭想要將一切盡皆都告知於這個始終如一疼愛自己的長輩,只是靜默之間,卻全然不知該如何,頓時急道:「克裡斯爺爺,我…我,您……」
克裡斯見他如此,神色黯淡地輕揮了揮手,盯著葉朔深深看了一眼,隨即轉過身去,負手而立。
葉朔吱唔的聲音也逐漸小了下去,他知道無論自己如何解釋,在他看來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他早就已經原諒了自己。
夜色中,寒風裡。心事滿滿的兩人間,重又陷入了一陣無言的沉默。
如同實質般割裂的狂風,毫不留情地在他的頭臉上侵襲著,此時葉朔垂下頭來,心亂如麻,無數不同的情緒糾纏難分,著實叫其不知所措。
便在這時,夾雜在風聲的極速掠動中,他聽到了克裡斯的聲音:「葉子。」
葉朔的心跳驟然一停,抬頭低聲應道:「嗯。」
克裡斯依舊未曾轉過頭來,只如此背對著他,平穩地說道:「你進入學院,如今也已經有三年的時間了吧?」
葉朔心中不知克裡斯為何會如此問起,但還是恭敬地回答了一聲「是」。
「當日如不是克裡斯爺爺憐我孤苦,恐怕現在我已經……」
克裡斯輕輕搖了搖頭,揮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他的聲音也就逐漸弱了下去,只是眼眶中微微一熱,竟是又有些模糊了。
此刻回首想來,才明白當初克裡斯是給予了他怎樣的恩情。
耳際處伴隨著林海起伏傳來的是那蒼老的聲音,淡淡道:「當日我將你收入學院,其實是看好你的資質,加之你委實幼苦,不忍間動了惻隱之心。」
「昔日你雖貧困,卻遠不似流浪水手以及那些靠出賣力氣的漢子般麻木,我這麼說你明白吧?」克裡斯的語氣頓了頓,平和的詢問道。
葉朔的身子一動,但心底卻陷入了一片隱隱間的微喜。
克裡斯繼續道:「原本不想叫你埋沒了,可不曾料到這才是真正的害了你,現在想來真是慚愧的很……」
似是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異樣,葉朔心中頓時一急,道:「這都是我的錯,辜負了您的期望,是我不該。」
但克裡斯卻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打斷了他的話,「你也不必如此,你這三年來每日來的努力,其實我都看在眼中,還如何能不明白。」
葉朔一下子張大了嘴,過了一會兒。嘴角囁嚅著,卻是不知該如何分說,慢慢地低下了頭去,重重地咬住了嘴唇。
鼻翼間的酸楚都彷彿氾濫般將整個靈魂都充斥了數分悲慼,這世間所有溫暖如今恐怕都抵不過他對自己說的這一番話了。
只是克裡斯頓了一番,卻還是繼續道:「其實你真的與當年的我很相似,同樣是這般癡傻,也同樣是這般難以逾越的體質阻隔。」
他逐漸地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依舊低著頭的葉朔,笑意滿滿地說道。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我遠沒有你這般好的運氣罷了。我也曾想過,將手中這傳承教授於你。」
克裡斯又再一次別過頭去,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兩步,但隨即又輕輕退了回來。
「見你一次又一次傷心,我又何嘗不痛心,只是我實不願將你變成另外一個我,不過現在一切都已無所謂了。」
「以前我一直認為,即便是平凡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在潛意識裡,我已經將你當做了另外一個自己,所以我決不願叫你再走上這一條路。」
克裡斯緩緩地說著,他的聲音顫抖著,全然不似以往,不知為何他沒有再轉過頭來。
「直到那日,我才發現我錯了,你不是我!我也不該刻意地為你決定未來的路,你怪我麼?」
葉朔搖頭,但眼光卻一直盯著自己的腳下,低聲道:「不怪,我已經很知足了。」
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克裡斯緩緩道:「至於特拉米爾那丫頭,我也看的出來,她是真心喜歡你,你也不必顧忌許多,喜歡就大膽一些。」
他邁開腳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頓了頓隨即用一種極輕的聲音這般說道。
「免得為自己留下一生的遺憾。記住除了生死,否則什麼都不是成為阻礙的理由。」他說到這裡,忽的停了一下,微皺眉頭,便道:「感情事,勿要優柔寡斷,誤人誤己。」
寬大的袖袍在暗色中浮沉,克裡斯停下來隔了好遠,望著葉朔,緩緩問道:「我如此說,你能夠明白吧?」
葉朔緊緊握著縮在袖口中的拳頭,腦海中出現了維拉的俏臉,半晌才道:「是,我明白的。」
克裡斯聞言點了點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緩步走了過來,輕輕地拍了拍葉朔的肩膀,道:「嗯,以往的事,不要惦念,就讓它過去吧。」
葉朔感覺到他那厚實溫暖的手掌撫過自己的臉頰頭頂,心頭不由一陣暖意升騰,重重地點了點頭。
緩緩地抬頭,聲音中有些哽咽地道:「克裡斯爺爺,你不怪我麼?」
克裡斯聞言頓時一怔,隨即嘴角抹起一絲笑意,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道:「傻孩子,我們走吧!」
說完,他微笑著搖了搖頭,向著門外輕鬆走去。
葉朔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向著陰鶩的天空,深深呼吸,放開了一直緊握的深心和手掌。
可是,那一抹始終縈繞心間似有若無的不安,卻因此而變得更為濃郁起來。
過了片刻,他收束心神,心中不覺間似有所得,疼痛間苦笑數聲,隨即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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