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都風雲 第197章 故去（一） 文 / 范曄

    隆爾斯瞪著血紅的雙目，身子微微顫抖著。臉頰上掛著一絲慘笑。卻是未曾說過一句話，右手中那柄陪伴他已近半生的古樸長劍，已經斷裂。

    劍體上也密佈著蛛網般的裂痕，只覺腦海中翻來覆去儘是那些被自己陷害致死的血腥景象，喋喋怪笑著撲向自己；倏忽之間卻似乎一切都消失地無影無蹤，儘是空白。

    身體和靈魂上的刺痛已經感受不到了，麻木的身體在執念地驅動下逐漸向不遠處的賽特因走去，只是意識中卻無比的冷靜清晰，左手中那已然被鮮血浸透的殘損金幣。

    恍惚之中散發出無邊的熱力，守護著他深心處的那濃郁愛意，緊緊握著。就彷彿執著尼婭的手，與她並肩站在一起，如同曾無數次幻想的那樣。

    「啊！」喉嚨深處還是發出了他始終努力克制的聲音，像是貼著聲帶的邊緣艱難突圍的氣流，生澀沙啞難聽至極。隆爾斯短短地叫了一聲，死亡之力將身體中一切都破壞殆盡。

    就算是他用盡渾身解數努力控制，他的身體依舊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彷彿是死水之中生命落盡後濺起地最後漣漪，臉上的死亡之氣，似有若無漸漸籠罩。

    朦朧之中融合在夜色裡，像是要將他徹底遮蓋漸漸吞沒。賽特因此刻手心之中全是冷汗，在這無情地冰雨衝擊下，遍體生寒，那因為恐懼而生出的淡淡怯意捆綁著他的意識。

    只是怔怔地站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被震散地蒼穹陰雲，逐漸合攏著，天色漸暗。浩瀚星空中的點點芒色慢慢消失著，那朦朧浮於陰雲邊緣的清寒銀盤被夜色吞沒。

    彷彿就算是冷漠天地也不願見這一幕發生般，夜色終是合攏。崖頂上再次變為粘稠地黑暗，就在光輝消失地前一刻，隆爾斯不斷前行的身子重重晃了晃。

    就在那片刻之間，他的身子彷彿到達了某種極限，鮮血從他臉上的七竅中流出。就算是遍體的毛孔也有滲出，原本就甚為瘦削的身驅，此般看上去竟是更為虛弱了。

    那殘碎的寬大衣袍再次鬆弛下來，身體中血肉流逝消失，只剩下一副骨架支撐著他向前行著，身後的冥神虛影從他的身體中破出。

    隨之被帶出的還有他黯淡的生命，如今空蕩的軀殼之中卻是只剩下了熊熊燃燒的靈魂殘存，手中的破碎長劍猛地提了提，衣袍在狂風之中被吹的起伏不定，將頭臉也遮擋了。

    他就安靜地站在了那兒，悄無聲息卻又耀眼刺目，立在賽特因的身前。此刻，賽特因的整個身子都慢慢開始發抖，連嘴唇上也青白毫無血色。

    像是耗盡了所有的體力，身體逐漸平靜了下來，但心中的恐懼卻更甚了。看他的表情下意識間想要躲避，可是腳步卻遲遲不敢移動。

    方纔還驚天動地的局面，就像是這樣凝固了。隆爾斯毫無表情地看著他，緩緩地嘴角卻挑起了一絲笑意，背後的死神輕輕舉起了那柄斷刃，晶瑩地光芒照亮了這一切。

    森然冰冷的笑意瀰漫在那枯癟的臉上，使得賽特因心中狠狠一凜。一種瀕近死亡的感覺將他籠罩，微微瞇著眼睛。手中那柄法杖頂端的碧綠晶石猛然亮起，形成一道球形了護罩。

    在賽特因的注視下，一道出鞘的聲音。憑空在安靜的夜空中響起，臉頰上的黑光死氣環繞籠罩，浮沉之間卻又像是被他的身體慢慢吸收，漸漸消弭無形。

    靈魂倏忽一閃，隆爾斯突然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悶哼。始終顫抖的身子，卻是在此時安靜了下來，如同是被觸動般，頭臉猛地仰望著天空。

    絕望之中強橫的氣勢再次席捲，那已然被掏空的身子彷彿再次獲得了無匹的能量，一絲黑芒自體表處浮現，無所束縛地在天空之中蔓延著，形成了一道球形的領域。

    將隆爾斯的身體真個包裹，但他的頭顱卻是漸漸垂了下去，一直緊緊貼在胸口。隨後，像是某種力量控制般，失去了所有支撐的身體，在那濃郁黑光的包圍下逐漸上升著。

    就像是蒼穹之中升起的一刻黯淡星辰，緩緩地也慢慢地回歸了它的所在。死神的斷刃再一次亮出，吟劍問天，這世間始終伴隨存在的厄運。

    賽特因看著這一切，卻十分詭異地十分平靜。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情感，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又像是回到了百餘年前的那些孤獨冬夜，用體溫擁抱取暖的日子。

    那感情像是狂猛的魔獸在他的心中不斷的衝擊著，幾近將他的意識吞沒，那樣的寂寞冬夜裡，他們沒有一個人說話，至今他還能清晰地記得每一個臉上的笑容。

    法杖頂端的碧綠光芒暴漲的愈發厲害了，曾在神殿的洗禮儀式上出現過的那個圖案再一次於隆爾斯的頭頂浮現，只不過這一次它使用的對象卻只有一個。

    「對不起。」賽特因的聲音很輕，與其說是對著隆爾斯，還不如說是對著自己的內心。

    一道如灼炙空間的碧綠光柱倏地洞穿了那黑芒籠罩的領域，沒有任何的阻隔。就是如此順利地向著那個凌然立於天空的身體，洞射過去。

    天空中猛然間一個炸雷無端響起，狂風猛然襲過。那碧綠的光芒滲入了隆爾斯的身體，卻是連一點作用也無，轉眼又從另一端射出，緩緩消失在了寂寞的天際。

    沒有一點生命，冰冷無情。毫無半分生機，那儼然只是一具耗盡心力的屍體了。賽特因沒有任何的驚詫，只不過不知何時，他的淚水已經將一切情緒都淹沒了。

    那死神的虛影略微黯淡著，黑光籠罩之下。隆爾斯也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長劍，倏地他動了，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天空中一道狂雷閃電隙過，迸射在隆爾斯的頭頂。黑光輕輕顫抖閃爍，隆爾斯輕輕地一震，臉上出現了一抹難過至極的表情。

    那一雙眼眸深深地望向了賽特因，看著他靜靜地站在漫天風雨之中，狂風過處。泥漿衝起，濺滿了他的頭臉，但他依舊靜靜地挺立著，如同千萬年都不曾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