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二三 085.畫像 文 / 公子竊玉

    薇妮輕巧地接連躍下了四五層樓，每一層的房間的色調和裝潢雖然不同，但是卻都只是臥房而已。所有的臥房都空著，大概是因為房間的主人還處在奢靡的宴會裡。

    再下一層的窗簾是海藍色的。厚重的窗簾並沒有關合嚴實，薇妮輕輕一瞥，卻忽然注意到了臥房牆上的畫像。畫框四周鑲嵌著的海星藍寶石在夜色裡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映照著畫中少女的臉。

    薇妮雙手將絲絨簾幕向兩旁掀開，貓著腰跳進了房間。這間臥房並不比樓上的更大，但是佈局卻簡潔了許多，只有一張有著典雅浮雕的象牙床，一方覆蓋了整面牆壁的書櫃。地板上升起了微微的涼意。薇妮定神一看，這才注意到地板是用藍寶石鋪成的。

    但是此刻薇妮的注意力完全被畫像所吸引，只一眼，便再也沒有去注意奢華至極的藍寶石地磚。海星藍寶石的光芒朦朦朧朧，薇妮慢慢地走近畫像，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

    畫像呈現的是被新派畫家推崇的寫實主義風格。少女的形象脫離了洛可可時代的理想模式，五官獨立鮮明，但是畫像的背景卻沿襲了洛可可風格中常見的黑底描紋裝飾背景。這麼看來，畫像大約完成在二十年前，寫實主義萌芽的初期。

    畫像中的少女偏了頭微笑，星狀藍寶石耳環上吊著的細小星星懸垂下來。她穿著白色的裙子，蓬蓬的多褶荷葉花邊繞過肩頭，裸露的左鎖骨上烙著一顆紫色的星星。

    薇妮呆呆地望著畫中的少女。少女的神態天真自然，笑靨無憂無慮。

    積壓的沉默像是一把利劍，忽地刺破了夜空。城堡剎那間歸入了沉寂，接著，陷入了一片混亂。事實上。四周仍是一片寂靜，什麼聲音也沒有，但是薇妮直覺地捕捉到了城堡氣氛的微妙改變。

    「有人快速向這裡來了。」鏡子突然出聲提醒。

    薇妮也察覺到了城堡氣氛的微妙改變。()看來，這個房間不能久留。薇妮剛要抬腳，卻發現藍寶石地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浮起了金絲網，金線絲絲縷縷地纏繞了她的雙腿。這些金絲雖然無形，但是卻有著一種不可斬斷的堅韌。

    藍寶石地板上佈了魔法陣！

    方纔她被畫像所震驚，竟然大意地忽視了地板。

    薇妮嘗試著抬了抬腿，卻因著金絲的桎梏，沒法挪動分毫。隱約記起。這似乎是一種古老的魔法陣，因為必須用珍貴的寶石作陣基，所以並沒有多少人使用。

    薇妮將火元素聚在指尖。精確地向金絲截去。被截阻的那一點金絲崩散成無數條細小的光芒，瞬間又恢復如初。

    這間臥房裡布著這樣奢華且強大的魔法陣，可見這裡一定有城堡主人極為珍視的物品。薇妮不會妄想自己能夠假裝無辜來僥倖過關。如果被人抓到，她或許直接被秘密殺死，而勞裡則也許根本就不會知道。

    藍寶石魔法陣雖然厲害。但是所具有的只是束縛效力，並不會損壞房間。但是，既然這間臥室如此重要，那麼城堡的主人什麼不直接用魔法陣阻止她進入房間？

    除此之外，她剛進房間的時候，魔法陣沒有發動。如果是緩慢發動的魔法陣。遇到目標直接的潛入者，豈不是還沒發動，東西就讓人給取走了。

    薇妮環視房間。房間十分整潔，卻不缺少生氣，可見有人長期居住在這裡。因為光線晦暗，薇妮看不清書架上放著的有哪些書，但似乎都是一些尋常讀物。並非什麼珍貴典籍。

    薇妮又看了一眼牆上的畫像，心裡忽然閃過許許多多的念頭。她想了想。扯斷了裙子上的金屬小扣，直接朝畫像擲去。

    「彭！」金絲快速聚攏來，縱然豎成了一面牆，擋在了畫像前。

    金屬小扣「啪」地落在了地上。

    薇妮低頭一看，纏住雙腳的金絲略有一番震盪，顯然這些金絲之間是錯綜相連的。可是，這樣微小的力量波動根本不足以讓她掙脫桎梏。

    薇妮摸摸衣裙，上面再也找不到什麼可以投擲的東西。而那個朝這裡飛速移來的人，似乎已經快到門外。感覺到了危險氣息的迫近，薇妮並沒有慌亂。她迅速下了決斷，乾脆地拔出了綁在腿上的銀匕首。

    「鏡子，第三顆翡翠綠松石的能力是抵擋，我沒有記錯吧？」薇妮低聲問。

    「是，但是只有一次機會。那個人很快就來了。」鏡子快速地說。

    薇妮淡定地答：「我知道。」

    鏡子似對她的無動於衷有些氣惱，小聲地抱怨說：「你可不要說大話喔。要是你被抓起來了，那我不是得跟你一起在黑暗的地下室裡關上一百年。這個城堡好古怪，我才不要待在這裡。」」閉嘴，要不然我現在就把你扔在這裡。」薇妮威脅道。

    鏡子立刻噤聲。

    臥房的門突然打開，薇妮抓住這一瞬間的機會，抬手將銀匕首往畫像扎去。

    幾乎是於此同時，一團刺目的閃電向她轟然襲來。閃電劇烈的光亮晃得她有一刻短暫地失明，強大的魔法能量迎面轟來，薇妮卻屏住了呼吸，毫不畏懼。在閃電即將擊中她的一剎那，從鏡子中發出的光芒硬生生地將閃電正面截下。

    藍寶石魔法陣劇烈波動，紛紛聚擋在畫像面前。眼見束縛了雙腿的金絲退去，薇妮轉身躍步，縱身從窗口跳了下去。方纔的那一瞬，她並沒有真正地將銀匕首扔出手去。

    此刻，她一面將銀匕首用力扎向壁縫增加阻力，一面用雙腳踏踩著牆壁減慢速度。儘管如此，想要控制住向下垂直奔跑的速度依然十分困難。薇妮的身體素質實在是太糟。

    城堡牆上有一扇圓形的窗開著，薇妮用力一蹬牆，從圓形的窗口裡跳了進去，輕盈地落在了地上。這裡似乎是一條走廊，但是卻沒有點燈，但是兩側的牆面上卻散發著混雜的微光。

    剛才，她故意選擇在那個人開門的一刻作出投擲匕首的樣子，是為了刺激那個人，讓他暫時失去理性。那個人如此重視畫像，看到她的舉動，必定會下意識地出手阻止。驚憤交加之下，所使用出的魔法一定威力巨大。這樣的魔法破壞性太大，肯定會波及到畫像。所以，藍寶石魔法陣肯定會抽動魔法能量，全力保護畫像。那麼，她腳上的束縛也就能解開了。

    連續的高強度運動透支了體力，薇妮半蹲在地上，微微喘著氣。她努力調整著呼吸，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在這樣靜謐無聲的空間裡，即使是低沉的喘氣聲也會顯得突兀。

    這條走廊極其怪異，兩邊的牆乍一看似直的，但是仔細注意才會發現，牆壁其實是由無數個細小的側面組成，相鄰的兩個側面之間呈著微妙的角度。牆面上鑲嵌著無數顆細小的碎寶石，其中有夜明石，在黑暗之中閃著幽幽的螢光，夜明石細小的螢光經過無數道的反射和折射，將兩側走廊的大致輪廓映照了出來。

    薇妮低下頭，在四面八方濃稠的黑暗裡，她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足尖。因為寶石的光亮實在太微弱，根本不足以照亮人。牆面的轉折帶著很強的迷惑性，一眼看上去似乎走廊端直，再一看，又似乎身在一片曲折裡。

    走在這樣的走廊裡，能通過寶石光看見前方的道路，卻又不會被哪怕是同行的人看見自己。就連薇妮，也不禁佩服起了設計者的奇思妙想。只不過，要修築這樣一面滿是寶石的牆，城堡主人財力的強大可想而知。

    薇妮暗暗思忖，為什麼她從前沒有聽過，洛非帝國裡竟然有這樣一座奇異的城堡。想著勞裡輕車熟路的樣子，她越發覺得這個神官絕不簡單。

    勞裡的面具左半是黑方，右半是紅桃。方塊代表財富，紅桃象徵了愛情。這裡的面具，似乎每一張都有獨特的含義。繪有方塊的面具，毫無疑問地代表了勞裡超然的地位。至於紅桃，大約只是貴族們的傳統裝飾吧。從數百年前起，玫瑰騎士們就標榜著愛情。玫瑰、紅心還有誓言，都不過是貴族身份的象徵而已。

    精通賭術的神官？

    薇妮的臉上劃過稍縱即逝的笑意。她向來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如果是在從前，她或許會因為好奇，而去探究這個高深莫測的神官的來歷。但是滿足好奇心，是有錢人的消遣，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問題需要迫切處理。

    方才情況緊急，薇妮一鼓作氣地逃了出來，現在剛一放鬆，體內積蓄的疲憊便如開閘洪水一般湧了上來，一發不可收拾。薇妮起初還強撐著咬牙蹲在地上,但是雙腿的酸痛無法控制，漸漸失去了力量，彷彿泥做的一般，癱軟在了地上。

    薇妮軟在地上，無法動彈，心裡憤然。

    城堡的主人也許現正在搜尋她的蹤跡，窗外的黑色幻障並沒有撤去，可見城堡的主人並不想張揚這件事。但是不管怎麼說，她都得在天亮之前趕回房間。這座城堡的秘密固然對她具有強大的誘惑力，但是在真正變強之前，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借助薇妮.赫格倫的身份生存比較好。

    黑暗的走廊像是沒有盡頭的深淵，沒有一絲光線，只有兩側嵌在牆上的寶石，閃爍著蘊含涼意的微光。薇妮覺得自己彷彿立在一個未知的世界，恍惚之間，又覺得身體的重量似乎消失了，輕飄飄地懸在空中，天地顛倒，空間混亂。

    這道走廊是一個迷陣。她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感知著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