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二三 093.圍巾 文 / 公子竊玉

    093.

    愛？

    薇妮在心裡默默地重複了一遍這個陌生的詞。

    「只有無知的愚民和無聊的游吟詩人才會去相信所謂的愛，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唯有力量可以給人以救贖。」

    「觸手可及的力量和虛無縹緲的愛，你說你會選擇哪一個？」

    「《聖典》上說：愛世界上所有的人就像愛自己一樣。可是光明教廷所信奉創世神可有眷顧過你？」

    鼻尖的酸楚逐漸退去，薇妮的雙眸重新恢復了冷靜，微微皺起了眉。她用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心口。

    最近越來越多愁善感，難道是因為??這顆心？

    思忖了片刻，唇角又重新綻起了完美的笑弧，她用柔軟的聲音說：「婆婆，謝謝你。」

    雪莉婆婆慈祥地像哄小孩子一般，輕輕地拍著薇妮的背，突然想起了什麼，說：「對了，婆婆這裡還有餅乾，婆婆去給你拿餅乾。」雪莉婆婆說著，顫顫巍巍地走到客廳裡。打開抽屜，取出一隻用布包著的小匣子。

    雪莉婆婆小心翼翼地把小匣子放到桌上，輕輕打開包裹的布，露出了匣子本來的樣子。原來是「沃伊西麵包「的草莓曲奇餅乾。「沃伊西麵包」是風靡全帝國的糕點店，在諾伯城、提坦城這樣的大城市裡有許多的分店。

    薇妮很容易地便能猜到，這盒餅乾肯定是雪莉婆婆的孫女給她帶回來的，所以她才會如此珍重地收藏著。

    「來，薇妮，吃餅乾。我孫女說，吃了甜食心情就會變好。」雪莉婆婆大方地將整盒餅乾都交到了薇妮手中。

    薇妮低頭看著空了一半的盒子，盒子裡剩下的餅乾還原封不動整齊地放著。她默默估計了一下，一盒大約有一百五十枚餅乾。從萬神節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年。這麼算來，雪莉婆婆捨不得一次吃完，於是每兩天吃一塊。

    雪莉婆婆見薇妮沒有動手，說：「這盒餅乾是我孫女從城裡給我帶回來的，很好吃。你先嘗嘗看，不喜歡也沒有關係。」她的語氣裡帶著卑微和惶恐，小心翼翼地討好著這個來自大城市的小姑娘。

    剛剛平復下來的心情又是一陣翻滾，薇妮不忍心傷雪莉婆婆的心，於是拈起一塊餅乾吃了下去。「嗯，好吃。」薇妮的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

    雪莉婆婆很高興。說：「好吃就多吃一些吧。」

    薇妮將盒子放下，說：「謝謝婆婆。我的牙不好，不能吃太多的甜食。婆婆還是把餅乾收起來吧。我的自控力可差了。」

    雪莉婆婆聽她這麼一說，也不再勉強：「是啊，小孩子要好好保護牙齒。」

    薇妮連忙說是。

    雪莉婆婆和薇妮重新坐下。為了避免雪莉婆婆又想起什麼吃食來，薇妮巧妙地將話題引到了婆婆的孫女身上。一提到孫女，雪莉婆婆就有說不完的話。薇妮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巧妙地表示了好奇，引導著雪莉婆婆不斷地說下去。

    雪莉婆婆畢竟年紀大了，說著說著，不知道怎麼地，靠著椅背便打起了瞌睡。雖然是夏季，但睡夢中的雪莉婆婆還是覺得寒冷。雙臂不自覺地抱在了一起。

    薇妮在屋裡走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床毯子，於是拿了來。輕輕地替雪莉婆婆蓋上。她雖然沒有多少同情心，卻也不忍心看著老人著涼。

    悠悠的風吹過，雪莉婆婆在睡夢中咳嗽了兩聲。薇妮站起身來，體貼地關上了窗。

    唉，你真是越來越好心了。

    薇妮戳著心口自嘲。

    雪莉婆婆睡了沒多久又轉醒了過來。看了看桌上的魔法漏斗，說：「啊。已經五點了。薇妮你今晚就留在婆婆這裡吃飯吧。婆婆這裡有自己做的燻肉和自己種的蔬菜，味道肯定比不上城裡餐館的好。但是，唉，婆婆有的就只有這些。」

    「這個??」薇妮條件反射地想要拒絕，可以看著婆婆期待的眼神，說出口的話自然而然地就變成了，「好吧，我來幫您做飯。」

    大概是因為有客人的緣故，雪莉婆婆煮菜的時候，一邊放調料，一邊不斷地品嚐，似乎生怕多放或者少放了一點，影響了味道，「嗯，太淡了，再加點鹽。加點香菜，再鹹一點才好吃。」

    等到見習神官來接薇妮的時候，薇妮已經開動晚餐。

    雪莉婆婆熱情地邀請見習神官一同進餐，見習神官慌不迭地拒絕：「不了不了，坎貝爾神官還在等我呢。」

    看來，見習神官對雪莉婆婆的廚藝也是知道的。薇妮咬了一口又鹹又干的燻肉，和著茶水好容易才嚥下去。

    吃過晚飯，薇妮不得不向雪莉婆婆告別。雪莉婆婆雖然很想留薇妮在家裡住一晚，但是聽說提坦城的大神官在等薇妮，知道得罪大神官可不是什麼好事，這才壓下心裡的不捨，送薇妮回教堂。

    薇妮說自己可以一個人走回去，但是雪莉婆婆卻堅持要親自把她送到教堂。她擔心說：「你回去晚了，神官大人會不會生氣？都是婆婆不好，讓婆婆去跟神官大人解釋。」

    薇妮哭笑不得，好說歹說，好容易才讓雪莉婆婆放了心。

    「薇妮，你明天什麼時候再來？」臨走時，雪莉婆婆揮了手問。

    明天？薇妮不知道勞裡是否已經治好了那些受傷的人，也許，明天一早他們就會離開。她只得誠實地回答說：「我也不知道，如果有空，我一定來看您。」

    回到教堂，聽坎貝爾神官說，那幾個被咬傷的年輕人，因為傷勢拖得太久，延誤了治療，所以接下來的幾天裡，還得麻煩勞裡每天前去複診。

    坎貝爾神官聽說雪莉婆婆很喜歡薇妮，於是拍了拍薇妮的肩以示表揚，並且給了她一盒水果糖作獎勵。每天早上探望雪莉婆婆，原本是見習神官的工作。但是坎貝爾神官卻想讓他根著勞裡，多學一些知識，因此，照顧雪莉婆婆的事，就暫時落到了薇妮身上。

    薇妮陪著雪莉婆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婆婆說得最多的，還是她的孫女。一邊說著，婆婆一邊還利落地織著一條玫瑰色的毛線圍巾。

    「薇妮，你覺得這個顏色漂亮嗎？」婆婆歡喜地問薇妮。

    薇妮知道這條圍巾一定是為她的孫女織的，可是這個顏色式樣。城裡虛榮的女孩子們怎麼可能戴。但是，薇妮還是笑著說：「很好看啊。」

    距離冬季明明還有半年的時候，雪莉婆婆卻織得很趕。她身體不好。卻拼著一股勁，薇妮很多次想勸她休息休息，雪莉婆婆卻裝出精神滿滿的樣子說不累。

    數日之後，勞裡治好了那幾個年輕人們的傷，順帶還將小鎮上所有的小病小痛患者全給治癒了。所有人都對他感激涕零。將他捧成了「天底下最仁慈的神官大人」。但是薇妮卻分明看到，勞裡的隨身行李中，多出了數支契約卷軸。只不過，這些都是最低能的契約卷軸，比不得她簽下的那支。

    薇妮是晚上回教堂才知道明天一早就要出發的消息，於是她拜託見習神官替她去和雪莉婆婆說一聲。

    聽說神官就要離開的消息。鎮上的年輕姑娘們紛紛一早就前來送行。眼看這俊秀且的年輕神官就要離去，女孩子們都是一臉不捨。

    勞裡淡漠地無視了女孩們祈盼的眼神，疏離而堅決地打碎了女孩子們心底最後的希望。

    薇妮先上了馬車。透過窗簾縫隙旁觀著這一出喜劇。離開的消息，當然她透露出去的。昨晚她去拜託見習神官照顧婆婆時，正好在教堂的偏廳外遇到一個想要去見勞裡卻又踟躕膽怯的女孩。

    勞裡維持著溫和的表情，但是眼底卻凝著不易接近的疏離。可是熱情的女孩子們卻只覺得才華出眾的勞裡神官友善可親，完全不像別的從城裡來的騎士或是魔法師一般倨傲冷酷。這樣的認知。讓她們對他的喜歡又加深了幾層，渴望跟他親近的心。頓時又雀躍了幾分。

    單單是這一個告別，便用去了許多的時間。薇妮幸災樂禍地注意到了勞裡眼裡漸漸升起的不耐煩。

    終於打發走了送行的女孩子們。他們正要出發，這時聽到後面有人大聲喚著勞裡的名字。

    「等等??呼??等等??」見習神官上氣不接下氣地快步跑來，叫住了馬車。

    勞裡挑眉。

    見習神官取下肩頭的包袱，遞給薇妮，說：「這個??這個是??是雪莉婆婆給你的。要我一定要轉交給你??呼??幸好趕上了。」

    薇妮接過包袱，看看身上，想要回贈雪莉婆婆一件禮物，卻發現自己身邊什麼可用的東西也沒有。

    「那個??」見習神官難得神情嚴肅地說，「雪莉婆婆很喜歡你。她為了給你織圍巾，幾天都沒好好休息。唉，雪莉婆婆的身體本來就虛弱，這樣一來，又病倒了。其實婆婆本來想親自來送你的。」

    薇妮打開包袱，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條玫瑰色的圍巾。

    原來，這圍巾是給她的。

    薇妮的心裡翻湧出一陣彷徨。她不明白，為什麼才認識幾天的婆婆，就要無緣無故地對她好。

    圍巾的下面，是什麼**的東西。薇妮拉開圍巾一看，竟然是那半盒草莓曲奇餅乾。

    她心亂如麻，不知道該說什麼，表情一時間變化不斷。終於，她微微一笑，對見習神官說：「替我和雪莉婆婆說謝謝。」

    她本來還想說「告訴婆婆，我有空會去看她」，可是想到婆婆期盼孫女回家的模樣，終於還是不忍心再為她添加一分無謂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