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蜀道難 文 / 星寒逸軒
行走在狹窄的棧道上，一邊是奔流不息的滔滔怒江，一邊是懸崖絕壁，如是面色發白，心中不禁想起當地人說的話，「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棧道外千米之下，奔流不息的江水，發出如雷般的怒吼聲，濺起的白色水花，更是美得驚心動魄。
此地距離苗王城已有上千里，從苗王城離開後，如是在五位苗人勇士的「護衛」下，一路前進耗時月餘終於走出了苗疆，攀蜀道入巴蜀。
巴蜀之地四面環山，出入的道路全靠建在山巒之間的棧道。狹窄的棧道繞山越嶺，攀行其間，猶如騰雲駕霧。
走了片刻後，如是雙腿直打顫，有些無奈地扶著一側的巖壁，緩緩地坐了下來，嘴裡不斷喘著粗氣。
看到如是停了下來，後面的五位作周人打扮的苗人護衛也跟著坐了下來，他們的臉色也有些不正常，顯然凌空而立的棧道也讓他們有些畏懼。
看著飛旋盤繞的長長棧道，如是忍不住又發出一聲讚歎：「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如是話音方落，一聲大笑陡然傳來，伴隨著一句長歎：「蜀道崎嶇，施施而行則安然；天道無跡，苦苦尋覓也無蹤。蜀道難，怎能難於上青天！」
正疑惑間，一個鶴髮童顏、長鬚及胸的道人閒庭信步地從身後棧道的轉彎處走了出來，頭紮白色飄帶，身穿天藍色道袍，腳底飛雲履，行步如飛，如履平地。
看到如是，長鬚道人眼底閃過一絲驚異之色，快步走到如是身前，拱手一禮：「老道青雲子，見過法師。」
「小僧如是，見過青雲子…道長！」如是不知該如何稱呼青雲子，遲疑半晌才合十回禮道。
「法師這是要往何處去啊？」青雲子斜眼瞥了眼一旁的五個苗人壯漢，眼底精光一閃。
「小僧這是要往大周去。」如是見這個青雲子面目和善，不覺起了親近之心，並沒有隱瞞。
「相逢即是有緣，老道也正要去大周瞧上一眼，不如同路？」青雲子輕撫長鬚，紅潤的臉上帶著一絲詢問之色。
「如此甚好！」如是暗暗瞥了眼身後的五個苗人，點點頭說道，一臉欣喜之色。
見到如是點頭答應了，身後的五個苗人立刻變了臉色，一臉惱怒地瞪著青雲子。青雲子恍若未見，只是輕輕喝了一聲，五個苗人頓時如遭雷擊，眼耳口鼻紛紛流出血絲。
如是一臉駭然地看著青雲子，他早就看出這青雲子飛常人，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這麼厲害。
「法師這些護衛可有些不識大體啊！」青雲子看了眼五個面露怯色的苗人壯漢，轉頭看向如是，微笑著說道。
「苗疆野人，不懂禮數，還望道長不要見怪！」如是心中暗喜，嘴上卻還是幫著求情。只不過一番話卻是把五個苗人給氣著了。野人，這可是苗人對狄人的蔑稱，被用在自己身上，他們怎能不怒？
只是一眼看到青雲子泛著寒光的雙眼，五個苗人又退縮了，只能用苗語不甘地叫嚷了幾聲，不敢再有其他動作。
如是看著瑟瑟縮縮躲在後面的五個苗人壯漢，暗笑一聲站起身說道：「歇息夠了，我們上路吧！」
五個苗人聞言跟著站了起來，剛準備像往常一樣貼著如是站住時，青雲子手中拂塵一甩，駭得五個苗人連忙後退數步，有一個更是直接退到了棧道邊緣，差點掉了下去。
「你們就待在後面吧，法師安危我來負責！」說著不顧五個苗人臉上的憤怒，一手攬著如是便朝前走去。
如是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微笑著隨著青雲子邁步走開。
「法師是否遇到麻煩事了？若是法師不介意，不妨說出來，老道或許能幫些忙！」等到走了十來步，青雲子這才小聲地開口問道。
「道長美意，小僧笑納了。」如是歎息一聲，開口說道，「只是這事，道長幫不了小僧，反而會連累到道長。若是壞了道長，小僧就罪過了！」
青雲子輕掃拂塵，一手摸著長鬚，滿臉自信地說道：「法師儘管說，老道心中自有定數！」
如是苦笑一聲搖搖頭，沒有說話。在如是看來，此事不是個人武力就可以解決了，說出來不過是徒增煩惱。若是青雲子仗義出手，反倒是會讓如是心中過意不去。故意岔開話題，開口問道：「道長入周所謂何事？」
見如是故意岔開話題，青雲子也沒有再追問，輕撫長鬚微笑著回答道：「老道四海雲遊，聞大周佛法昌盛，故而想入周討教一番，只是沒想到在這蜀道之上就遇到一位有德高僧了，實乃幸甚！」
「道長過譽了，小僧不過苦海掙扎的小沙彌，哪裡是有德高僧！」如是苦澀一笑，深覺這有德高僧四字太過沉重。
「法師謙虛了，法師身上佛光籠罩，必是得道高僧，不必謙虛！」青雲子仰頭看著四野山巒，臉上帶著深深的惆悵，「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只是這蜀道有道，天道之路又在何方呢？」
「天道不可求，道長看開點！」雖然有些疑惑自己身上怎麼會有佛光，還能被青雲子看到，如是嘴上還是勸慰道。
「天道不可求？！」青雲子身上氣勢陡然一變，就好像出鞘的利劍，刺破蒼穹，劈開天地，駭得後面慢慢跟上來的五個苗人壯漢連退數步，再也不敢上前。
如是站在青雲子身邊，直覺身上壓力陡增，就好像平白擔上了數十桶水一樣，壓得如是渾身都顫抖不已。
眼看著如是就要倒在地上，如是胸口陡然冒出一股熱力，瞬間流遍全身，顫抖的身體立刻堅定下來，身上的磅礡壓力也瞬間消失了。
「佛光嗎？」如是感受著流遍體內的熱力，似乎和平日裡感受的佛光不一樣。熱力流遍全身後，最終匯聚在如是的丹田之中，丹田的充盈讓如是舒服得忍不住叫出了聲。
就在這時，利劍消失了，威壓天地的氣勢也消失了，青雲子又恢復成長鬚飄飄的老道了。
恢復過來的青雲子看著身旁的如是，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看著如是一臉歉然地說道：「老道一時不察，讓法師受驚了！」
感覺身上的威壓消失了，體內流淌的熱力也消失在丹田，如是心中不覺有些失望，暗歎一聲開口說道：「沒有想到道長竟然如此厲害，恕小僧有眼不識泰山！」
「厲害？」青雲子苦笑一聲說道，「老道修行百年，依舊摸不到天道之門，豈不是可悲嗎？」
看著一臉落寞，雙目也失去神采，似乎沉浸在滿滿絕望中的青雲子，如是情知他可能著了心魔，驚慌之下剛想要念誦心經幫助青雲子靜心安神，逃脫心魔。可不知為什麼，出口的卻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當《道德經》在如是溫和的聲音下緩緩流出時，青雲子的臉色也漸漸平緩下來，慢慢的甚至出現了一絲喜色。
良久後，青雲子歎息一聲說道：「天道渺渺，吾將上下而求索！」
如是聞言愣愣地點點頭，心中卻還在想著自己方才念得文字。滿篇文字，他從來就沒有聽聞過，卻是不知為什麼自己會說出來，難道這是佛門無上心經嗎？
「沒有想到，法師竟然還熟悉我道家經典！」青雲子堅定了心志，只覺渾身輕鬆,看著身邊有些發愣的如是，微笑著說道。
「這是道家經典？」如是完全懵了，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道家，更不知道什麼道家經典。
「如是，老道恐怕不能與你同回大周了！」青雲子卻是沒有注意如是的表情，仰頭看著雄偉峻拔的連綿群山，一身道袍在風中劇烈地擺動著，發出瑟瑟聲響。
如是聞言一驚從恍惚中回過了神，看著老道一臉感傷：「為什麼？」
「這還多虧如是您的提點，老道心有所感，要尋個清幽之地閉關修煉。」青雲子撩動長鬚，微笑著看著如是，紅潤的臉上帶著感激之色。
「如此，倒要恭喜青雲子道兄了！」如是臉上感傷之色一閃而逝，看著青雲子真心誠意的恭喜道。
「等老道得道成仙，再來找如是你好好聊聊。」青雲子伸手拍了拍如是的肩頭，斜眼瞥了眼綴在身後的五個苗人，「到時候，還望如是不要拒絕老道的好意！」
如是聞言微微一笑，點點頭說道：「到時就勞煩青雲子道兄了！」
青雲子放聲長笑，轉身看向畏縮不前的五個苗人壯漢，臉色驟然一變，語氣森寒地說道：「好好保護如是法師，若是讓他少了一根汗毛，我青雲子定饒不了你們！」
說完，青雲子轉頭又看向如是，抱拳一禮，長嘯一聲，縱身一躍竟然從直入雲霄的棧道之上躍了下去，天地間只餘下青雲子爽朗的笑聲：「如是，有緣再見！」
如是幾步跑到棧道邊，看著下方綿綿迷霧，哪裡還有青雲子的身影？悵然一聲長歎，如是有些失望的走了回來，嘴上低聲念叨著：「佛說，一切皆是緣。緣起緣滅，緣聚緣散，一切都是天意。」
「有緣再見，青雲子道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