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小僧如是 文 / 星寒逸軒
蒼梧城的誦經聲響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當蒼梧城的百姓從家中走出來時，他們突然感覺對這座城市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疏離感，變得有些陌生了。沿街納貢的和尚不見了，恣意紈褲的和尚不見了，喝酒吃肉的和尚不見了，似乎一夜之間蒼梧城的和尚都失蹤了。
「大牛，你去開靈寺看看，那群和尚怎麼了？」蒼梧城東城，幾個人坐在臨街的早點攤上，交流了幾句，最終有人耐不住心頭好奇，朝著一旁的一個半大小孩喊道，「你若是去了，我給你五個包子，好不好？」
大牛長得很是粗壯，雖然只有**歲，卻好像是十三四歲一般。聽到這話，直接從說話人的桌上搶了兩個包子，混亂塞進嘴裡，嗯嗯地應了一聲，轉身便朝著開靈寺奔去。
開靈寺在整個大周，乃至楚地並不算出名，只有蒼梧城的百姓才知道這間佛寺，香火也不算鼎盛。二十年前還只是個破破爛爛，連大雄寶殿都漏風飄雨的破廟。只不過這十來年變了天，這開靈寺也興盛起來，不但佔據了蒼梧城東城最繁華的地段，還大肆擴建極盡奢華，純金打造的大佛遠近聞名。
大牛一陣疾跑，很快就來到了開靈寺。
自從大周佛門變質之後，開靈寺雖然越來越興盛，但是來燒香拜佛的香客卻是越來越少了，往常熱鬧的寺前廣場此刻卻是空無一人，滿地的落葉也沒有一個人打掃，一陣風吹過刮的漫天都是。
大牛穿過寺前廣場，登上百階梯，推開鑲滿古銅門釘的磚紅大門，大牛小心翼翼地鑽進了開靈寺。剛一走進開靈寺，大牛很快就發現了異常，他竟然聽到了誦經聲！
「自我懂事，這開靈寺的和尚就從來沒有念過經，怎麼今日卻是念起經了？」大牛一邊嘀咕著，一邊朝著聲音處走去。
穿過前庭，開靈寺重新修建的大雄寶殿出現在眼前，金磚金瓦，一派煌煌之氣，陣陣梵唱從大雄寶殿中傳了出來。
大周百姓雖然都佛門弟子心有怨憤，但是還有不少百姓對佛仍抱有一點期望，還是會時常誦念佛經祈求佛祖保佑的。大牛的母親就是其中一位，在家裡還供奉著一尊佛祖相，時常誦拜。耳濡目染下，大牛也聽了不少佛經，只是如今大雄寶殿中傳出的經文，大牛卻是聞若未聞。
「……如是等一切世界，諸佛世尊，常住在世。是諸世尊，當慈念我。若我此生，若我前生，從無始生死以來，所作眾罪。若自作，若教他作，見作隨喜。若塔若僧，若四方僧物。若自取，若教他取，見取隨喜。五無間罪，若自作，若教他作，見作隨喜。十不善道，若自作，若教他作，見作隨喜。所作罪障，或有覆藏，或不覆藏。應墮地獄，餓鬼畜生，諸餘惡趣，邊地下賤，及蔑戾車，如是等處。所作罪障，今皆懺悔……」
「他們這是在懺悔？」雖然大牛不知這經文是那一部，不過經文內容卻是能聽得明白，見是眾僧竟是在懺悔，大牛不覺有些目瞪口呆了，這都多少年了，大周佛門墮落如斯，卻是從來沒有悔過，反倒是越發變本加厲，也難怪大牛震驚了。
帶著深深的懷疑，大牛又向著大雄寶殿靠近了幾分，貼在大雄寶殿的外牆，視線穿過窗戶上的縫隙，大雄寶殿盡收眼底。
當先一個陌生的年輕和尚垂首低眉盤腿坐在金佛之下，一臉和善，手中木錘輕輕敲著身前的木魚，速度不急不緩，力量不大不小，發出的「篤篤篤」聲亦是沉穩有力，聽在大牛耳中就好像一道道霹靂，震得大牛心神俱顫。
呆滯半晌，大牛終於清醒過來，那震懾心神的木魚聲卻又變成了悅耳絲竹，聽得大牛如癡如醉，沉迷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木魚聲停下來，大牛才回過神，怔神片刻大牛憨憨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畏懼之色，迅速看了眼大雄寶殿，旋即轉身飛奔逃出了開靈寺。
開靈寺外，早點攤已經迎來送往好幾波了，早先那個讓大牛去打探消息的中年，坐在攤上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眼神之中隱隱還有一些擔憂。雖然沒有聽說開靈寺的僧人有殺人之事，但是誰能保證大牛不會是第一個呢？
就在中年人胡思亂想的時候，大牛終於出現了。看到大牛回來，中年不禁鬆了一口氣，他還真的擔心大牛一去不復返呢，狠狠瞪了眼大牛有些埋怨地說道：「大牛，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大牛並不知道自己在開靈寺中耽擱了多長時間，不過看中年人的樣子，似乎很長時間。一想到這裡，大牛不覺又想起開靈寺中的種種，尤其是那慈眉善目的年輕和尚，心中更是敬畏萬分。
「大牛，問你話呢？怎麼發起呆了？」中年人看著有些發愣的大牛，眉頭輕輕一皺，有些擔心地問道。
聞言大牛回過神，看了眼中年人，憨憨一笑開口說道：「大叔，開靈寺的和尚在唸經呢！」
「開靈寺的和尚在唸經？」中年人，還有旁邊其他人聽到大牛的話，一臉不可置信之色。開靈寺的和尚已經多少年不唸經了，經書是什麼顏色估計他們都忘記了吧！
看到眾人紛紛露出懷疑之色，大牛有些急了：「他們現在都還坐在大雄寶殿裡，在一個不認識的年輕和尚帶領下唸經呢！」頓了頓，大牛又繼續說道，「那年輕和尚很厲害，敲一敲木魚就好像打雷一樣，再敲一敲又好像是打鼓！」
「不認識的年輕和尚？」所有人都被大牛口中的陌生年輕和尚吸引了注意力，反倒是對大牛後面的話不甚在意，只當大牛是在吹牛。
「嗯，不認識，應該不是開靈寺的和尚，長得很年輕很和善。」話剛說完，大牛又想到了什麼，接口說道，「而且他們念得經，我都沒有聽過。」
說話間，大牛將在聽到的經文重複了一遍，還別說大牛的記憶力非常不錯，只是聽了一遍就記個大概。
「……如是等一切世界，諸佛世尊，常住在世。是諸世尊，當慈念我。若我此生，若我前生，從無始生死以來，所作眾罪。若自作，若教他作，見作隨喜……所作罪障，或有覆藏，或不覆藏。應墮地獄，餓鬼畜生，諸餘惡趣，邊地下賤，及蔑戾車，如是等處。所作罪障，今皆懺悔……」
「這是什麼經？」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被這陌生的經文吸引了過去。只是聽了大牛念誦，附近所有人都感覺身心輕安，端的是神異無比。直到這時，他們才相信了大牛的話，畢竟一個**歲的孩子可不能編出功德威神不可思議的經文。
眾人面面相覷，沉默片刻，有一人開口了：「要不去開靈寺看看？」
一句話得到了所有人的響應，沒有一點遲疑，眾人紛紛向著開靈寺走去，隨著開靈寺不斷靠近，隊伍也越來越壯大，等到了開靈寺前的廣場上時，偌大的廣場都被這群人人佔滿了。
猶豫了一會，眾人緩步登上了百階梯，推開磚紅色寺門，魚貫走進了開靈寺。方一走進開靈寺，陣陣誦經聲立刻傳到了耳邊，正是大牛所說的陌生經文。
此刻聽在耳邊和大牛轉述的又大不一樣了，竟是心生感應，好似諸佛遍繞週身，陣陣梵唱在耳邊迴盪。直覺身體舒暢，心胸開闊，心中煩悶陰暗俱是一掃而空。
大牛混在人群中，看著陷入沉迷中的眾人，心中不覺暗暗笑了起來。轉念想到大雄寶殿中的那個年輕和尚，大牛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急迫，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看到他。
半晌後，眾人紛紛回過神，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輕鬆的笑容，對視一眼繼續朝著大雄寶殿而去，此時他們對那位陌生的年輕和尚越發的好奇了。
待眾人走近大雄寶殿，「篤篤篤」的木魚聲輕輕傳來，一開始所有人都沒有什麼感覺。可是隨著木魚聲不斷傳來，漸漸的有人陷入了霹靂絲足之中，到最後所有人都陷了進去，就是經受了一次的大牛也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大雄寶殿中，端坐首位的年輕和尚微微睜開眼睛，清秀俊美的臉龐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卻不是昨夜入城的如是。
看了眼身前的開靈寺和尚，又看了看大雄寶殿外閉目凝神的蒼梧城百姓，如是輕聲歎息了一句：「諸僧受心魔所擾，墜入魔道，行魔道之事，害人不淺，小僧今日便代其向諸位鄉老賠罪！」
如是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卻傳進了大雄寶殿外所有人的耳邊，所有人的兩三都不覺露出了好奇之色。一方面他們好奇這年輕僧人的身份，另一方面他們也好奇這年輕僧人要如何賠罪。
正疑惑時，大雄寶殿上，如是的身上冒出璀璨的佛光，佛光穿過大雄寶殿，逕直落在了大雄寶殿之外，落在了大雄寶殿外所有人的身上。佛光入體後，所有人都感覺自己好似年輕了十幾歲，身上的隱疾暗傷竟是一瞬間都好了。
「此番只是賠禮，日後且看開靈寺所作所為吧！」眼見著所有人都籠罩了佛光，如是身上佛光一斂，再次開口，「必不會讓諸位鄉老失望！」
平頭百姓是最容易滿足的，此刻受了佛光好處，以往十多連的種種盡皆被他們遺忘了，紛紛開始期待起來，對如是這個「救命恩人」更是感激不盡。
「不知大師法號，蒼梧城百姓感謝大師恩德，銘記於心，永世不忘！」
「小僧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