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葬鬼之地 文 / 一枝軒
「好痛。」
寧無痕想站起來，但稍稍一動肌膚牽扯骨骼，股股痛意讓他冷汗連連。
與徐英一戰，他被槍王算計，死氣入體，此刻全身隱隱作痛。
「如果這裡真的是傳說中的決戰崖，就算沒死，但深陷此地跟死了有何區別？」寧無痕失落的抬頭看天，映入眼簾的一片黑色，只有些許微光如星星閃爍，非常渺小。
他了解決戰崖的恐怖之處，此乃亡靈，惡鬼死而不散之地，比之地獄還要陰森百倍，掉下來了基本死路一條。
寧無痕咬著牙，藉著雙臂單薄的力量支撐身體，艱難起身。
豆大的汗珠滾落，但他一聲不吭，唯有面部僵屈，足見寧無痕忍受的痛苦之深。
反覆三次，寧無痕才踉踉蹌蹌的站起身，搖搖晃晃的軀體靠在一塊巨石上，短暫停歇。
順手摸了摸臉部，發現銀甲還在，索性取下來放在懷中。
肩胛骨上還插著槍矛，沾染著不知何時凝固的黑色血跡。
「卡！」
寧無痕咬咬牙，一狠心崩斷槍矛，將其逼出，黑血飛濺，異常恐怖。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寧無痕簡單的弄好傷口，才慢慢的感覺狀態比之先前稍微好了一點。
「真是大意失荊州，居然掉到了這鬼地方來。」寧無痕迷茫的看著黑暗的遠方，眉頭緊皺。
不管此地是不是傳說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決戰崖，但掉落深達不知多少丈的懸崖底部，也夠寧無痕吃一壺的。
況且，他身體欠佳，短時間內想要出去無異於一步登天，難以實現。
前後一想，不若放鬆下來，看看此地到底有何玄妙之處。
「啾。」
慶幸的是，寧無痕聽到了一聲輕微的鳴叫，但僅此一聲讓寧無痕喜出望外，險些激動的摔倒。
「青離？青離是你嗎？」寧無痕著急的循著聲源發出的地方走去，一步一步顯得艱難，但也走的穩健。
「啾。」黑暗中，青離又無力的叫喚一聲，以回復寧無痕。
寧無痕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終於他碰到了一個略顯堅硬的物體，泛著微弱的紅光，不用思索，他直接就撲了過去。
忍受劇痛的右手顫顫巍巍的捧起一個物體，湊到眼前，立馬辨認出就是青離。
「幸好，你還在。」寧無痕看著懷中的青離，非常欣喜。
紅色的毛髮沾染灰塵，還有一點血跡，她歪頭半瞇眼盯著寧無痕，久久不願合上，似乎在告訴他，我沒事。
「沒想到生而金剛境的神鳥也會有如此可愛的一幕。」寧無痕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面色柔和，少了一股戾氣多了絲絲溫暖。
「嘿嘿，不說這個了。」寧無痕見小傢伙怪異的眼神，不合常理的撓撓頭，忽而惆悵道，「掉到這個死地方，不知以後能不能出去。」
「我們還是先休養休養，然後試著往前走，看前路如何。」
青離翻了個身子，微微合上眼睛，躺在寧無痕的懷中，熟睡過去。
寧無痕也不囉嗦，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閉目，不再言語。
「啪啪啪」
縷縷金光泛起，將寧無痕包裹其中，對他的身體進行梳理。
常年冷寂如死物的懸崖再度陷入平靜，唯有滴水穿石之聲。
三天後，寧無痕緩緩撐開眼，狀態又精進了一個層次。
不過後肩胛骨那駭人的黑色槍洞還在，並且發黑，時不時的傳出刺骨的痛意。但好在死氣被他悉數逼出，只需過些日子足可復原。
「青離，我們出發吧。」
寧無痕將青離擱置在肩上，朝著黑暗未知的遠方走去。
「據說，西桑城當年是一座荒漠，最後因一場不知緣由的戰役，被強者硬生生的打沉了，而決戰崖就是當年一戰的核心之地。時光流轉，當年的戰場成為繁華大都西桑城，而生死崖卻一直隱藏在暗中。」寧無痕邊走邊說，也不顧肩上的青離聽不聽的懂，「我總是有股不好的預感，似乎我們墜落的地方，就是決戰崖。」
「當年一戰，枯骨成山，血染數千里，常年無色的荒漠都被染紅了。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荒漠全被屍體填滿，比之煉獄還要血腥。」
「其實西桑城極少有人碰到過決戰崖，即使遇到也死絕了。當年四千人全軍覆沒，沒有一個人帶出消息。以至於決戰崖越發神秘，越發恐怖，至今不知具體方位。」
話到此處，寧無痕無奈的笑道，「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我寧無痕會落入這裡。」
「青離，如果出不去，你說我們會不會老死，餓死，或者被裡面的惡鬼殺死在這裡？」
「可是姐姐的仇還沒報，東皇柳家還沒滅？我寧無痕怎能客死此地？」
寧無痕知道自己這句話是得不到任何回答，因為青離不會說話。但他說出來，只是為了發洩心中的壓抑感。
他壓抑，他彷徨，因為此地是決戰崖。
世間只有一個決戰崖，比地獄還恐怖的決戰崖，而他就在這裡。
言語間，也不知道走到何處，只是有一線光芒射入崖底，很突兀。
宛若一柄大劍縱斬而下，將斷崖一分兩半。
「呼。」寧無痕長舒一口氣，踩在濕漉漉的地上，彳亍前行。
「咚。」脆響聲自腳下傳來，寧無痕下意識的望去，沉默不語。
「果然是決戰崖。」
若是此前不確定，那麼現在他再也沒有理由為自己開脫。
那是一個乾枯的頭骨，無血無肉，有著煞白的色澤，並有黑氣旋繞在周邊，有點詭異。
「嘶。」寧無痕無奈的搖搖頭，抬起腳，避開乾枯的頭骨。
青離安靜的棲息在寧無痕的肩上，對眼前的一幕倒是未曾出現一絲膽怯，只是目光始終看著遠方。
那目光似乎洞穿了天地一切蒙昧之氣，任何東西都遮攔不住。
青離天然的直覺感受到了危險的信號。
「啾。」她發出一聲淒厲的驚叫，渾身紅毛倒豎，根根如銀刺，如臨大敵。
寧無痕被青離反常的狀態提醒，不敢大意。
「青離，前面是不是有不好的東西？」寧無痕試探性的問道，其實他的神識很敏銳，已經率先捕捉到了一些徵兆，之所以問青離，是想進一步確認。
青離看了一眼寧無痕，先偏頭，再點頭。
「既然來都來了，那麼就闖上一遭，寧無痕還真沒怕過什麼。」
寧無痕表示瞭解，正了正身形，繞開乾枯的頭骨，緩慢向前踱行，並不斷的注視腳下的路況。
前行三十步，轉彎。
這一轉，他看到了此生都注定無法忘記的畫面。
數以萬計的枯骨累計成山，更有斷劍殘刀散落一地。
一陣風掃過，透發著極度陰森的幻覺。
那裡，沒有樹沒有草沒有任何的生物，唯有一座破敗的小山包，以及最先射入眼簾的枯骨，兵器。
破敗，蒼涼，恐怖，森然。
「這。」
寧無痕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凝結了，甚至連時間都靜止。
青離也愣愣的注視著，兀自發呆。
「難道，這是當年一戰留下的死者遺體？」寧無痕捂著嘴，震驚道，「最起碼有上萬具，換言之，死者至少上萬，而且不算隨著歲月消逝的屍體在內。」
雖然年歲久遠到不知從何年記起，可通過眼前一幕可以看出，那一戰比之傳言中更為血腥。
枯骨能成山，在它的背後有著怎樣的血腥，殘暴，豈是一言一語可以道盡？
前方沒有路，只有枯骨，兵器。
寧無痕低頭仔細觀看著，有些兵器斷裂，有的則完整，但毫無意外的都出現了銹跡，斑駁的器身散發著腐朽的味道。
有的兵器上面甚至沾染了黑色的血跡，歷盡歲月腐蝕而不散。
「一戰平萬骨，亡魂累成山。」驀地，又想起那句讖語，才明白這十個字背後真正的含義。
寧無痕蹲下身子，提起一柄斷成兩半的大刀，失神的撫摸著，想透過這柄刀感受曾經的殺戮。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聚集這麼多的人，並且一下子死了這麼多？」寧無痕想破腦袋也不明白，怎樣的誘惑力致使上千人瘋狂廝殺。
寧無痕下意識的起身朝著萬千死靈鞠躬三次，以表示尊敬。
不管他們生前是正是邪，但死者為大，理應受到祭拜。
而作為墜入決戰崖並生存下來的唯一生者，這是他僅僅能做的。
寧無痕喜好殺戮，動輒斬殺敵手，絲毫不手軟，可真並不代表寧無痕是冷血之人。
他鞠躬，僅僅因為尊重！
「青離，我們繼續走吧。」
寧無痕不想過多的停留，面前的一幕過於駭人，他受不了那壓抑的味道。總感覺有一根刺卡在喉嚨，拿不出嚥不下，很難受。
寧無痕邁著步伐向前走，想逃離此地，可發現，上千枯骨堵住了唯一一條通往後方的路。
尤其是枯骨右側，一面璧上不知被誰嵌入四顆頭骨，而且每顆上面都刺了字，那字跡居然是人指捏出來的。
第一字，『葬』
第二字，『鬼』
第三字，『之』
第四字，『地』
四字連一句，毫無徵兆的從寧無痕的口中蹦出，「葬鬼之地！」